越澤坐在辦公室落地窗前的一壁里，沉思出神。

有些事對他很簡單，有些則很難。

簡單比如倪珈失蹤。

他很清楚只有兩個人，孫理和寧錦年。

對付孫理很簡單，找和越澤一樣奉規則為圭臬的孫哲就行。孫哲既然能當著越澤的面以違反賭規為由切下親弟弟一截手指，就必然不會在倪珈的事上撒謊。

只剩寧錦年。

越澤估計，蔣娜下藥的計策讓寧錦年反彈了，再加上舒允墨，他們綁架倪珈的可能很大。

他想也沒想，讓海城的人往寧家發了份傳真，證據上百頁，足夠判寧錦年父母無期。

一分鐘后就接到蔣娜的電話。

越澤承諾，只要倪珈完好無損，就保證永不泄。

蔣娜平平的語調讓越澤發現，這其實是的套子，連一對兒都沒有察覺的圈套。

很可能，蔣娜得知寧錦月的遭遇后，放棄了分別拉攏倪珈和越澤的計劃，而是站在寧錦年那邊想毀掉倪珈；可與此同時又把倪珈作為一枚棋子，探越澤的底。

原本就懷疑越澤有打垮吞并寧家的心思，所以借寧錦年抓到倪珈的機會，探了探，結果收獲頗。

雖然可惜兒的，但既然知道越澤不是盟友是對手，毫不留不可拉攏，也不至于糊涂到讓寶貝兒上去罪，估計已把寧錦月打包送走。

越澤原打算從湖城回來一舉掉寧家卡納的主心骨，凌厲吞并的，可……

不過，越澤并不可惜。他想要打垮誰，只是時間的問題。機會是自己創造發現的，未來還會有很多。

困難的是，有件事縈繞不去。

從他知道倪珈的地點到他趕過去，只有十五分鐘的時差。

水漬，繩索，手腳上的紅痕，從船艙到甲板，

十五分鐘究竟發生了什麼，能讓見到他的時候那麼熱似火地上來，卻在最后一刻絕地暈過去。

在車后座上昏迷時說的那句話，刀一樣在他心里磨，他找人把的一生都調查了個遍。

結果比他想象的還要慘烈，他都不知道平日里是怎麼能夠笑得出來的。他才知心里的傷，是沒有調換份之前的半輩子。而在醫院里，他仔細檢查，發現了手臂上的針孔。

溫暖的里，越澤眸沉，下頜繃出一道凌厲的弧線。

頭一次他覺得如此的無力。在臺風的橋上，好不容易親近了；再找到時，又有一種陌生的隔閡橫亙其中。究竟怎樣才能挽救？

而與此同時，倪珈已完全康復，收拾東西準備出院。半路，聽見有人輕敲病房的門，回頭看，是宋妍兒。換了便裝，提著小袋子，看樣子也要出院。

倪珈見臉不好，道：“你不要多留院一段時間？”

宋妍兒搖搖頭，有氣無力地撐著：“外婆說我媽的況有了好轉，已經把接去院里養著。反正那也有醫生，我還是在家里養傷吧，順便多陪陪我媽。或許和多說說話，就能快點醒過來。”語氣里著孤苦無依的哀傷。

倪珈不知該說什麼。這次較量，寧錦年把心理摧殘了不。

宋妍兒蒼白一笑：“我太了，低估了寧錦年。不過孫理手上的宋氏份我也算低價換了回來，這次湖城之行還是賺了。上了一堂課，還見識了……很多事，很多人。”

倪珈淡淡的：“自己覺得沒事就好。”

“那我先回去了。”宋妍兒要走，突然想到什麼，追問，“倪珈，記不記得那天我問你怎麼還沒有男朋友？”

倪珈早沒印象，漫不經心的：“什麼？”

宋妍兒看毫不在意，又搖了搖頭，“沒事。”

走后沒多久，又有人敲門，是蘇賢。

倪珈放下手頭的事，問：“調查出來了？”

蘇賢點頭，把資料夾遞給：“大小姐猜的沒錯，無論是家里還是倪氏，都有行為可疑的人。”

倪珈打開文件夾，翻開起來。

從宋妍兒那兒得知寧錦月給下藥的事時，倪珈就起了疑心，雖然寧錦月可能是自家有事去找孫家，但也不至于把倪珈的行蹤打探得一清二楚。

倪珈懷疑邊有寧家的眼線，甚至舒允墨的，所以讓蘇賢把和倪家有往來的各行各業包括倪氏的重要員工仔細查一遍，結果就得到這一摞紙。

倪珈臉沉沉過了一遍，心中有數，把夾子還給他：“再次確認一下，有問題的和位置關鍵的，都想辦法開除掉。對了，我讓你找的那個心理醫生，找到沒？”

“肖琳，巧的是，是的私人醫生潘醫生的妻子。”

倪珈微微斂瞳，舒玲的好閨肖琳，居然和倪家有這麼一層聯系。

無論如何，計劃的第一步要從肖琳手。

倪珈從口袋里掏出一張紙給他，臉平靜：“你幫我找找這種藥，但不許告訴任何人。”

蘇賢看著紙條上陌生的藥名，不明白，但答應了。

倪珈很快通過潘醫生的介紹聯系到了肖琳。

坐在肖琳的工作室里，倪珈沉靜地掃了眼周圍的環境，布置簡單又清潔，很讓人放松。

依稀記得舒玲以前在海城時，和肖琳關系很好。那時舒玲過得凄慘，每次去倪家見了不能相認的舒允墨和過著富太太生活的張嵐，回來后都脾氣暴躁。偶爾憋出傷會大哭，哭訴的對象就是擅長傾聽的心理醫生肖琳。

后倪珈搬去湖城，對沒見過幾面的肖琳印象模糊了。

但現在你舒玲重回海城，認了兒，一定會找肖琳分。當年總以弱者份求安，現在翻了肯定想炫耀。

且倪珈清楚心理醫生的職業病之一：為了分析病人收集案例，們通常都習慣錄音甚至習慣錄像。

倪珈還想著，肖琳來了。

并不記得倪珈，但從丈夫那里得知的份。想到可以把這個角握在手中找舒玲邀錢，十分愉快，和倪珈的談話溫了很多。

倪珈很快進狀態，詳細而夸張地講述被人綁架囚差點兒辱的事，語盡悲傷：“現在一閉上眼睛，就會想到他們丑陋的臉，絕又恐懼，天天都是噩夢。”

倪珈半真半假，中途幾度悲傷落淚。

肖琳斷定是輕度的創后張力綜合癥，寬：“不要害怕，噩夢都會醒來。現在糾纏的只是你心里的幻影，但那些可怕的事并沒有發生不是嗎？”

倪珈看著眼中一閃而過審度的目，目閃躲起來，慌又不安地埋頭進躺椅里，嚶嚶哀泣：“我今天不想說了，只想休息一會兒。”

說著，痛苦地闔上朦朧的淚眼。肖琳輕嘆：“不要，我們下次再談。”

哪還有下次？

倪珈聽見取錄音帶的聲響，微微睜開眼睛，見把帶子放進書柜最下面的屜里鎖了起來。再度閉眼，找個技藝湛的小，小菜一碟。

當天晚上，收到了近段時間舒玲的錄音帶和錄影帶，意外的是有舒允墨和舒玲一起的。不是心理治療而是普通聊天，卻被肖琳習慣錄了。

倪珈一個個看完后，心里有了主意。

這夜之后的第二天是宋氏公司的見面會。倪珈也應邀參加。

去公司的路上，倪珈跟給當司機的越澤說了好多話。

越澤開著車，專心聽的歡聲笑語，淡淡彎著角，時不時地回應幾句。

一面欣又變那個一講到工作就特有氣神的姑娘；一面又心疼這樣的輕松究竟能支撐多久。

倪珈其實也覺到異樣。

這幾天不論是電話還是見面，他的話都多了很多，帶著幾不可察的刻意的輕松，人也更。可如此敏，怎會察覺不到他心里無力到近乎自責的哀傷。

知道他心疼，或許還找了各種方法調查，想幫解決幫出氣。

停車時，倪珈解開安全帶，沒下車，毫無預兆地撲進他懷里。

他稍稍一愣，把圈在懷里：“怎麼了？”

倪珈聲道：“沒事，只是心里有些事，是時候告訴你。”

越澤其實什麼都不在乎，只是等著敞開心扉把心里的苦楚說給他聽；等著相信他，毫無保留地依靠他。

聲音很輕：“從小到大，看到舒玲和很多男人不堪目的畫面，覺得很恐怖。長大的途中總有壞人想對我……所以才學了空手道保護自己。那晚被綁在船上，渾沒力氣，看到那麼多男人，丑惡的臉，下流的話語，”

吶吶自語，神空茫，他沉默忍，手心握。

“我以為要被……他們走后我還是后怕。直到見了你，才徹底放松，那時候只想和你在一起。可潛意識里抵排斥，還有影，不要怪我好不好？”

他手上青筋暴起，繃著下頜聽到后面幾句，怒到僵的才漸漸緩和。

“不怪你。”他面頰的長發，心有對那些人的怒怨，但此刻最重要是的坦然和敞開心扉。他摟著的，心里也，輕嘆：“我的錯。你當時生病，心緒不穩，我不該失控。”

“過去了，”在他懷里微笑，“以后我們就像這樣，心里有什麼事想好就說出來，好不好？”

“好。”

就這樣平靜而安寧地相擁一會兒，倪珈從他的懷抱里出來準備下車。

起時不小心掉了小手包，包里的東西灑在座位上。

越澤目掃過，一愣，撿起一小盒鎮定劑，看。

倪珈捋了捋耳邊的碎發，有點兒尷尬，很誠實：“那天過后，心里一直不安。總想起過去不開心的事，就看了心理醫生。醫生怕我有抑郁癥傾向，才開了藥。”

越澤皺眉：“我看他想吊銷執照了，這藥沒收。”說罷語氣緩下來，握住的手，“如果你需要心理醫生，我可以幫你找更可靠的。”

這些年和最近的經歷，確實應該找個專業人士幫忙。

倪珈原就不排斥，且確實需要，就點頭應了。

去到宋氏公司禮廳時，宋氏的人正一簇簇地聚集和各的人投資商流著。

倪珈是客人，落得悠閑自在，走幾步看見秦景朝招手。

倪珈過去，借著秦景認識了幾位公關人，其中有知名的許墨，他很欣賞倪珈的一項策劃創意。

中途，秦景把倪珈的手機拿過來：“連一下公司的無線網。”

“干嘛？”

“宋氏弄了個即時通訊平臺，今天這里的新消息可以隨時發布，即時在所有人的手機上顯示。”秦景手指飛速在屏幕上打了串字，很快，周圍響起一片手機提示音。

所有人看了手機，又全看向倪珈。

“你弄了什麼？”倪珈拿回手機一看。秦景在通訊平臺上打了條消息“盛世看中倪珈新產品設計創意，敬請期待。”

這條消息能在現場所有人手機上顯示？倪珈忍不住彎，省了好多技問題。

正想著，卻在人群里看見了倪珞。倪珈剛要過去，就見舒允墨也出現在視線里，打扮得十分嫵，和倪珞搭訕。

倪珈沉了臉，又提起笑，走過去聽見舒允墨聲音：“倪珞，我剛談了一筆生意，沒人分喜悅，就看見你了。你真是我的幸運星。”

倪珞笑：“好，繼續加油。”

倪珈走上前挽住倪珞的胳膊，沖舒允墨輕笑：“你媽媽就在你后，哪會沒人分你的喜悅呢？”

倪珞臉上笑容收斂，他看見了舒允墨后的舒玲和蔣娜，兩個他討厭的老人。

張嵐正和人相談。舒玲則和蔣娜在一起，談笑風生，親得像親家。

倪珈猜想，估計經歷了湖城的共同犯罪，宋明有意把宋家的經營權和大半份跟著舒允墨出嫁。蔣娜倒是個明的人，知道拉攏倪珈和越澤的方法行不通，幾家關系雖然明面上維持著禮數，地已經爛掉，索就尋找新盟友。

舒允墨見了倪珈，眼中一閃而過忌恨的。

那天寧錦年走得堅決，無奈跟著離開，后來才知越澤來救倪珈，竟為救不惜撕破兩家關系，幾乎把寧家上絕路。

倪珈竟比有本事，勾搭上越澤那樣的男人。舒允墨恨得要死，嫉妒得要瘋，早知道就該蒙著倪珈的眼睛讓那些人把辦了再說。

不過還好，走的時候，給倪珈注了一劑藥。

有倪珞在，舒允墨偽裝得很好，笑得甜甜的：“倪珈，我剛看到盛世看中了你的創意，恭喜啊。”

前幾天高燒的倪珈還被狠狠待一回，今天就換友人的樣子。

倪珈想著即將揭發的真相，連在倪珞面前裝友善都懶得，直接不理，向倪珞，帶了點兒撒的炫耀：“你要送禮祝賀我。”

倪珞剛也看到手機里的提示，心里替倪珈到驕傲和欣喜，一時并沒和抬杠，反倒變得像大哥哥，很寵地說：“好啊，你想要什麼，我都給你。”

倪珈心里暖暖的，抿抿：“那我真要好好想想了。”

舒允墨第一次見到倪珞和倪珈這麼親，也第一次看到倪珞這麼有力的男人的一面。記憶里的倪珞永遠都是那個單純搗蛋的大男孩，沖，簡單，莽撞，直接；

可這一刻，他像是長了一棵大樹，一棵要保護姐姐寵姐姐的大樹。

他的姐姐是倪珈，不是舒允墨。

舒允墨的心刺痛了，扯了扯角：“倪珞，那你準備要怎麼恭喜我呢？”

倪珞一愣，還沒回話，倪珈語氣邦邦道：“你就這麼喜歡找人家要東西嗎？”

舒允墨委屈。

倪珈現在不用考慮倪珞的緒了，當即便冷冷哼笑一聲：

“你裝什麼委屈？你找人綁架我，見我發燒故意往我上破冰，差點兒讓那些男人辱我的時候，我沒委屈。你現在倒因為一句無關痛的話，委屈了？舒允墨，你可以在全世界人面前裝可憐博同，唯獨沒臉也沒資格在我面前哭！”

舒允墨一臉驚慌無辜：“倪珈你說什麼？我不明白，為什麼誣陷我，你對我有那麼深的誤會？”

剛好張嵐見到倪珞和倪珈，離了同伴走到這邊來，聽到這話，滿目驚愕：“你們在說什麼？什麼綁架？珈珈的發燒有什麼問題？”

倪珈來不及說話，就聽蔣娜笑得怪氣：“倪珈說了好些奇怪的話，看來發燒還沒好，不該這麼早出院的。”

倪珈涼涼看，經過湖城的事，們注定是敵人，連表面的客氣都不必。且們幾人在這方角落，沒人會注意到這里，更無需避讓。因而，幽幽一笑：

“蔣阿姨也不該這麼早出院，讓自己兒給我下藥，撮合我和你兒子，正常人應該想不出來。結果一轉又和舒允墨扮演好婆媳，您這病還真不輕。”

蔣娜哪里過小輩的藐視？當下差點兒沒破功，但畢竟不是一般人，倒不會真像舒玲那樣一激就跳，忍著臉頰的搐，高雅地微笑：“倪珈你是不是得了被害妄想癥？我什麼時候想過要撮合你和錦年？瞧你現在的樣子，我怎麼看得上……”

“蔣阿姨深諳口腹劍之道，當然看不上我。”倪珈笑靨如花地打斷，“以類聚，您這險狡詐的婆婆，寧錦年那道貌岸然的兒子，當然只有舒允墨這表里不一的，才能湊一家。”

蔣娜恨毒，偏偏又不能跟小輩置氣：“倪珈，你哪兒來的教養？沒規沒矩。”

倪珈的目輕飄飄地往舒玲那兒一掃：“舒玲媽媽，蔣阿姨罵你呢。”

蔣娜中一梗。

舒玲本就不站在倪珈這邊，見還挑撥和蔣娜的親家關系，生氣了，以長輩的姿態教訓道：“倪珈你怎麼這麼毒？”

倪珈看著無的臉，涼薄一哼：“我毒，不及你心毒。”

舒玲咬牙，顧忌著周圍人多，低聲訓斥：“倪珈你怎麼說話？再怎麼我也養了你那麼多年，你這麼不孝不怕遭雷劈？”

倪珈淡淡一笑：“你這話才真要把我劈了，說起歹毒，你們三個是一家人。很高興你現在在場。今天我終于能讓所有人，讓我媽媽和弟弟看看，你們比他們想象中的還要惡心歹毒千萬倍。”

舒玲一怔，看著倪珈淡靜的容，總覺脊背森森涼意，不知道要干什麼，下一秒，倪珈低頭在手機屏幕上劃弄了幾下。

一時間，各式各樣的手機提示音在大廳里叮叮當當響起，此起彼伏像奏樂。

傳來兩個人的對話聲——

肖琳：“說起來，你邊的兩個孩子，還真是心理學的好案例。”

舒玲沒好氣：“你別說風涼話了，允墨對我時而親熱時而冷漠，我真吃不消。”

肖琳：“誰讓你當年離開時，跑去倪家跟說你是媽媽？小孩子能接得了？雖然你馬上消失，說的話不可信，但還是留下了心理影。慢慢來，總歸是母，會好的。”

舒玲：“當時我怕張嵐看到倪珈會有母心靈契合的親切，才臨時離開。走得匆忙，一想到再看不見我的孩子，心里難過，就沖了。”

肖琳：“不過說來，那個真正的倪珈長這麼大，照理說應該有點兒心理疾病。”

舒玲尖刻：“有病更好，就張嵐那種直來直去不會疼人的格，讓們母鬧騰去。們家那麼有錢，倪珈要是能繼續和我親就好了。不過之前因為把介紹給客人，吵了一架，遠不如以前。”

肖琳：“也是你囂張。即使知道不是你的孩子，也不能這麼明目張膽。再說，當初你故意換孩子，自己的孩子在人家家里福，你起碼也要對人孩子好一點兒。待這麼多年，現在都換過來了，也該去示好。”

舒玲：“以前我一看就氣，張嵐和我一樣的背景，憑什麼嫁得比我好？我的寶貝兒卻要做媽媽。你是不知道倪珈變了什麼樣，和我允墨作對。真后悔當初沒有直接把賣了，越遠越好。”

肖琳輕笑：“據我所知，倒算你的小保姆了，做飯打掃洗，什麼不是干？說起來，當年倪可不是懷疑宋明和你有私生，派人追了你好久？聽說差點把倪珈賣去山區。沒想到追趕了那麼多年的私生是的親侄。你可真是……”

舒玲譏笑：“高明吧？”

舒允墨：“以前的事，你們又在討論什麼？不是說了不許提了嗎？”

幾十上百部手機中的視頻音漸漸消散，落下帷幕，現場一片死寂。可流出來的最低級最骯臟的邪惡卻再也揮之不起。

公司的同事和高層，人，投資商，雀無聲。

繼舒玲是宋家小三，舒允墨是小三之后，又一條更炸的新聞出現。

舒玲當年居然拿自己的私生換了倪家的孩子。前者只是道德敗壞，后者則是完全缺德無人，甚至是犯罪。

所有人的目都聚焦在舒玲上，說不盡的鄙夷和蔑視，帶著深深的憎惡。

舒允墨握著手機的手不住地發抖。

蔣娜因為和舒玲一起，也連帶在眾人批判的目里變了臉，要知道今天現場的全是知名的人。

張嵐和倪珞震驚了，如果說倪珈一開始的刁難還讓他們左右為難，這段視頻則讓他們徹底心疼，疼到震怒。

張嵐平日里再怎麼蠢大度，到了這一刻，世界都顛覆，拋棄了這一生的社禮儀，在所有人未反應之際，沖上前去揚起掌，狠狠一耳摔在舒玲臉上。

像是使盡了畢生的力氣，“啪”的清脆掌聲，狠烈決絕，響徹靜謐的大廳。

所有人冷眼看著，心里出了口惡氣：該打！

舒玲被這重重一掌打蒙，怎會想到印象里那個食無憂到弱無害的張嵐會突然發，還沒反應過來，張嵐一掌不夠，反手又是狠狠的一掌。

“啪！”

舒玲瞬間雙頰通紅，兩個掌印幾乎滴。

“卑鄙！無恥！”張嵐口劇烈起伏，恨得咬牙切齒，“我瞎了眼和你做了一輩子的朋友。你就這麼算計我？我的孩子，待，不把當人養，你這個險歹毒的人，我……”

張嵐說及此，劇痛鉆心，過得太順風順水，跟溫室的公主一樣，這輩子沒打過人，沒罵過人，甚至沒和誰吵過架。即使心里滿腔憤怒和痛恨，卻找不到合適的語言來發泄。

心底對舒玲的看和怨恨，對倪珈的痛惜和懺悔，對自己愚蠢的鄙視和輕蔑，一時間盡數涌上心頭。

倪珈面無表看著，其實張嵐這種反應恰到好。怒到極致，說出來的話卻沒有不合時宜或拉低份的咒罵與怨毒。

這種天的得和被欺到哀怨的可憐更容易喚起大家對的同。

這個媽媽在危機理方面，雖不是刻意，但也比舒玲拿得上臺面的多。

而這時，張嵐突然低聲音，僅限于們幾個聽到，兇狠得不顧一切：“舒玲，為了打擊你，我一定會不余力！”

舒玲立時一怔。

和剛才角落里小范圍的凌厲冷漠氣勢不同，在眾人面前，倪珈早已收斂，淡淡哀傷的表，著點兒認命的無奈，嘆了口氣：“算了，媽，舒玲媽媽也算是給過我幾口飯吃的。就像你對舒允墨一樣，是有點兒養育之恩的。”

這句話聽著真是讓人揪心。

蔣娜臉一沉，這丫頭果然不能小看；而舒允墨也意識到了不對，倪珈太險了……

張嵐現在被舒玲氣這樣，本來怒火發不出來就憋得難，再經倪珈這麼一提醒，不是告訴，有一個很好的對付舒玲的方法嗎？

那就是舒玲的兒舒允墨啊。

找到這麼一個宣泄口，怎麼會放棄？

果然，下一秒，張嵐的矛頭直指舒允墨，看著的目再不像看養了24年的親親寶貝，而是看著不共戴天的仇人：“舒允墨，我和你媽勢不兩立，你以后不許再我媽，不用給我聯系，也不許去我們家。”

舒允墨眼淚汪汪：“我媽有錯，可我是無辜的啊。”

要是平常，張嵐或許會被的眼淚打，可此刻氣昏了頭，不想站在這兒給眾人看戲，當下扔了一句：“要怪就怪你那無恥沒臉的親媽。”

說罷，拉上倪珈就走。

舒允墨站在眾人冷嘲熱諷的言語里，差點兒把拳頭碎，可一轉臉，便是無限的凄苦，抓住倪珞的手臂，哭得梨花帶雨：

“倪珞，我媽媽有錯，可我不知。當時我只是個孩子，我哪里分辨得了的話？”

倪珞面沉，用力掉了的手，一句話不說轉離開。

舒允墨著他的背影，收了眼淚，死死咬牙。他們只是一時生舒玲的氣，和沒關系。就不信的死纏爛打磨泡不會起效果，這次就算是拼了命也要讓媽媽和倪珞回心轉意。

倪珈站在停車場里，倚著舒允墨的車。剛才以有事為由，讓張嵐先回去了。

等了不到十分鐘，就見舒允墨匆忙走過來。

空曠的停車場里只有高跟鞋在水泥地面踩出的當當聲，聽得出來，焦躁不安，急切想要躲避什麼。

倪珈回頭看一眼，站直子，平和淡然地等過來。

舒允墨步履飛快，本來和定了約定的張總突然不肯，公司里見到的所有人都在議論媽媽的險惡毒，又憤又怨怒。

到車前，倪珈居然站在一旁，舒允墨看一眼，一襲淡青的質長，什麼也沒帶，一如既往干凈利落，手指還輕輕點著車前蓋。似乎是在等，又似乎是專門來看笑話。

今天的一切都是倪珈害的，舒允墨原本就恨，現在看到更是火大，周圍沒有人，當即便撕破了臉大吼：

“我真是后悔，真是恨。恨我在湖城囚你時，沒殺了你。我最恨和你一通廢話，沒那群男人把你做了。就該弄一段視頻公布出去，你這輩子都見不得人。”

倪珈慢悠悠道：“我是跟你學的。當初你騙我去KTV，幸好蘇賢救了我。后來你又弄了照片放在我生日宴上。是你先手，我才還擊的。是你先想毀了我。”

“我就是想毀了你！”舒允墨狂吼，“我從第一次見到你就討厭你，可你居然和我互換份，憑什麼？憑什麼我的一切要給你，要被你搶走？”

“你說反了，”倪珈淡漠看，“是你占了我的位置，你的一切本來都是我的。”

舒允墨哈哈大笑，像得了失心瘋，

“你的？倪珈，你沒看清楚嗎？那個家里的一切從來都不是你的。媽媽不是你的，弟弟也不是你的。你以為讓別人知道我媽是故意換孩子，我就會活不下去？呵，怎麼換是的事，和我有什麼關系？你不知道有句話做孩子是無辜的嗎？那時候的我只是個孩子。”

“有個詞蓋彌彰，”倪珈眼眸空，目沒放在上，“肖琳說過，舒玲當年離開這座城市時，曾失控去找你，說是你的媽媽。”

舒允墨眉角搐：“那時是張嵐媽媽的朋友，說的玩笑話誰能當真？你就憑這個說我一早就知道我親媽是？開什麼玩笑？”

這句話確實不能當證據，親戚朋友遇到喜歡的小孩兒逗弄說“喊爸爸”“喊媽媽”這種事，太普遍。

不過舒允墨記在了心里。因為親戚朋友總說和媽媽爸爸弟弟不像，總開玩笑說是撿來的。家人不在意，可舒允墨心里不舒服，尤其見到舒玲后。有種奇怪的親近讓異常排斥，討厭張嵐媽媽的這個窮朋友，卻又莫名覺得對的關心有種親昵。

漸漸喜歡舒玲，即使看見舒玲張嵐房間的珠寶零錢，也沒有告訴張嵐。

可后來舒玲消失了。

直到多年后，舒允墨在軍訓新生信息單上看見倪珈（當時的舒允墨）母親一欄的“舒玲”，見到倪珈真人后，多前年舒玲那一句“我才是你媽媽，快媽媽啊”給留下的影再次發。

那個穿著迷彩服笑容像向日葵迷人的孩，本就是和倪珞一個模子里印出來的，只不過一個帥氣俊朗，一個燦爛麗。

別說像倪珞，也像死去的爸爸，甚至像倪可姑媽。

舒允墨害怕了，對各種刁難，和作對。可沒想到，最怕的事，還是真了。

舒允墨怒火攻心，整個人面容扭曲，寫滿仇恨：“倪珈你以為你贏了？你信不信，只要我在媽媽和倪珞面前哭泣示弱，他們都會相信我的話。你這麼險地打擊我，就不怕他們反彈？你真以為那里是你的家嗎？”

倪珈的表平淡無波，漠漠看了一會兒，說：“以前我相信你有這種能力；現在我卻不信了。”

舒允墨更憤恨，為什麼以前的倪珈變了那麼多，在面前永遠淡定從容目空一切，不把放在眼里。

每次和手都像一拳打進棉花里，寧愿倪珈歇斯底里和大吵，寧愿倪珈暴躁跋扈，也不要像現在這樣，無論說什麼罵什麼，都淡然一笑，風淡云輕。

腦子一片混，倪珈卻無意再和啰嗦，淡淡道：“我找你是來要手機的。剛才我在你包里看見了。了我的手機竟然還敢一直帶在上，不怕我報警？”

若是平時，舒允墨定會否認，可此刻氣瘋了，只想讓倪珈變臉，哪怕是一點點：

“我就是了你的手機還明正大地帶在上。你又能把我怎樣呢？報警，告訴其他人，有人信嗎？倪珈，所有人都知道我是在倪家養大的小姐，而你是在垃圾堆里滾大的。誰會相信你？”

“那個手機里有倪珞曾經的不雅視頻。流傳出去影響不好。我奉勸你還給我。”

舒允墨稍稍一愣，視頻？

倪珈手機里有個設的文件夾，這麼看來可以威脅到？只要找專業技人員破解，一定可以調出來。

舒允墨暢快地笑了：“你求我啊，如果你求我，或許我可以考慮。”

倪珈沒什麼表：“就算我求你，你也不會給我。可我希你看在倪珞和你做了24年姐弟的份上，不要把那段視頻公布出去。他和你那麼親，你不要傷害他。”

“我不會傷害他，是你傷害他。”舒允墨眼珠險地一轉，

“手機是你的，我會以你的名義發布出去。看得出來，你很在乎倪珞，你說，他因此和你反目仇，你會不會傷心？我倒想看看你獨立無援狼狽落魄的樣子。”

倪珈眼眸漆黑而寂靜，仍是執拗地重復那句話，“倪珞也是你的弟弟，你要想打擊我，不必花這種代價來傷害他。

舒允墨，倪珞他長了，要接管倪氏了。他會為商場上的英，真正優秀的男人。你不要毀了他。”

“你那麼在乎他，這樣做對你的傷害更大一點吧？”舒允墨抱著手，冷笑連連，

“你以為拿倪珞說事兒，我就會把視頻還給你？你之前一直保護他，隔絕我和他的關系，不就是怕我對他下手？今天告訴你，你真猜對了，我想把倪家奪過來，就必然從倪珞手。等我把這段視頻曝出去，倪珞被害的聲名狼藉，我看你還怎麼在倪家待下去！我看你還怎麼護著你親的弟弟？到時候我會幫助他！”

倪珈表上閃過一痛苦，不知道在心疼誰：“舒允墨，你無得像牲畜。”

舒允墨怒不可遏，上前便是狠狠一掌甩上去。

倪珈沒躲，一掌結結實實地扇在臉上。

舒允墨解氣了，放聲大笑。倒要看看，被打了一掌，倪珈會不會撲上來和自己扭打尖，要看看潑婦的樣子。

可倪珈微微側著頭，臉頰上雖有五個鮮紅的指印，卻仍是難以想象的平靜淡漠。

殷紅的角微微勾起。，居然在笑？

這種笑不是即將發憤怒的前兆，而是掩飾不住的釋放，像多年的冤屈和苦楚在這一刻終于得到洗刷，終于釋放而出。

可細細一看，這抹笑又帶著痛惜，像在心疼誰……

舒允墨被這意味不明的笑，弄得不安。

下一秒，倪珈靜靜開口：“你看到了吧？”

在和誰說話？

舒允墨一愣，視線往旁延，頓覺冷氣席卷而上。

柱子后走出的人，眸冷，戾氣沉沉。憤怒，失，怨恨，一切的負面緒，全投在上。

舒允墨渾發，頃刻間涌出大滴大滴的淚：

“倪珞，不是這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