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以凡立刻往后退了一步, 把手機放回兜里。沒回答這個問題，低下眼，瞅見桑延空空如也的手：“你不是要買東西嗎？”

桑延站直起來，淡淡地啊了聲：“走吧。”

“……”溫以凡問，“你還沒買嗎？”

“嗯？”桑延側過頭, 語氣沒毫不妥，“這不準備去買呢麼。”

溫以凡提醒：“你不是說提不嗎？”

桑延：“是啊。”

“……”

溫以凡被他這副理所當然又拽上天的模樣弄得有些無言以對。

行。

就當自己理解有誤。

他的意思估計是一會兒提不，而不是現在就提不。

兩人進了超市。

保持了一段時間的沉默。

不知從哪天起, 溫以凡察覺到，兩人之間的氛圍變得有些怪異。跟之前的互不搭理, 互當是陌生人有些相似，但又覺哪里有些不同。

但也說不上來。

溫以凡先上了扶梯。想到蘇恬的話, 提起：“你的房子裝修得怎麼樣了？”

桑延站的位置比矮了一個臺階，這會兒看著只比稍高些。他靠著扶手，單手拿著手機，隨口答：“怎麼？”

溫以凡：“今天我算了下時間，當初我們說好的期限是三個月。”

聞言，桑延抬了眼。

“你是從一月二十號開始住的，已經過了兩個月了。”溫以凡說, “所以我想先跟你通一下這個事兒。”

“通什麼？”

溫以凡溫和說：“你大概什麼時候搬？”

桑延懶得管似的：“到時候再說。”

“我不是催你搬的意思。主要是，我可能得提前找新室友。”溫以凡跟他商量, “就是想確認一下, 如果你那邊不打算再續租, 就按照我們之前說的那樣三月二十號前會搬走的話, 我這邊就可以開始跟下一任室友接了。”

扶梯恰好到二樓。

兩人的對話因此而中斷。

溫以凡正想再提一次的時候，就聽到桑延出了聲：“行吧。”

回頭。

桑延扯，閑閑道：“我問問況再給你答復。”

……

這一塊是當初尚都花城開盤時，配套建起的一個小型商圈。

小區外頭有一圈商鋪，再往外，有個大型的商城。里頭總共有三層，一樓是各種大品牌住的店鋪，往上兩層是超市。

二樓是食品區，三樓是生活用品區。

桑延推了輛購車，兩人直接上了三樓。

溫以凡有好一段時間沒來超市了。

在等著當苦力的期間，看著桑延一樣東西一樣東西地往購車里丟，也想起家里的生活消耗品似乎確實用得差不多了。

桑延買東西格外隨意，缺什麼東西拿了就走，看到悉的牌子就往車里扔。不會花多一分的時間去對比價格和牌子。

但溫以凡跟他買東西的風格完全不一樣。

除開工作之外的時間里，做什麼事都溫溫吞吞的。

加上溫以凡從大學時期就過得節儉，經濟條件不算好。所以是比對價格，都能在原地算個好幾分鐘。

兩人也因此漸漸拉開距離。

路過紙巾區域的時候，桑延瞥了眼，手拿了條卷紙和紙往車里扔，而后繼續往前走。走了十來步，他忽地覺得不太對勁兒，停下腳步回頭看。

就見溫以凡還在原來的位置。認真看著價格標簽，又看向包裝上的卷紙數量，看起來是在對比兩者之間哪個更廉價。

桑延走了回去：“你干嘛呢。”

“算一下價格，”溫以凡沒抬頭，心不在焉道，“都是四層的。這個20塊10卷，一卷140克，這個23塊12卷，一卷120克……哪個劃算點。”

“……”

溫以凡看到數字就頭疼：“有點難算。”

桑延明白過來，看著的模樣，眼里帶了幾分玩味。

“所以這個一卷2塊，”自顧自地算著，很快就停住，“23除以12是多……”

溫以凡正想翻出手機計算，桑延就給出了答案。

“1塊9左右。”

“哦。”溫以凡的手停在12卷的卷紙上，遲疑道，“那拿這個？”

桑延倒也沒催，低著眼看。聞言，他似是覺得好笑，微不可察地彎了下：“拿，不是劃算點麼。”

溫以凡抬頭：“但這個只有120克。”

桑延：“那拿十卷的。”

溫以凡沒算出答案，也不確定：“我再算算。”

桑延盯著看，忽地笑了聲：“溫以凡，你是來超市參加高考的？”

“……”溫以凡一噎。

“這點數你能在這算半年，”桑延翻出手機看了眼時間，吊兒郎當道，“快九點了，我怕你白卷。這回我替你考了行不？”

溫以凡還沒說話。

桑延稍揚眉，指節在旁邊的卷紙上輕扣兩下，心似的給出了答案。

“十卷的劃算。”

“……”

接下來的時間里。

溫以凡再對比商品價格時，況還是跟剛才差不多。到后來，干脆也不掙扎了，直接全部給桑延來“代考”。

兩人買完東西，到收銀臺結賬。

工作人員替他們把東西裝進袋子里。東西不算太多，有兩袋，一袋大的一袋小的。剩余兩個積太大裝不進袋子里的東西。

是剛買的卷紙和紙。

桑延全數提起，順帶指揮了一句：“把車推回去。”

“好。”溫以凡把購車歸位，拿起里頭的兩把傘，隨后走回桑延面前。看著他大袋小袋的樣子，主說：“這些我來拿吧。”

“你撐傘吧。”桑延沒把東西給，慢騰騰地補充，“替我。”

“……”

“別讓我被淋到了。”

“……”

兩人出了商城。

外邊雨勢比先前大了些，氣溫似乎又隨著夜的加深降了幾度。周圍人也，遠車燈將雨點染了，像是一條條帶了的線。

兩人用的都是單人傘，但相較之下，桑延的那把傘會稍大一些。

溫以凡把傘打開，抬手舉高，大半邊擋在桑延上。兩人靠得近，但傘的空間不大，雨點還是順著傘尖往下落，冰水砸到的肩膀上，順著服往里滲。

沒多久。

桑延忽地出聲：“喂。”

溫以凡看他：“嗯？”

“傘往你那邊挪點。”桑延傲慢道，“擋著我視線了。”

“哦。”

溫以凡沒挪，只把手舉高了些。

桑延：“快點兒。”

“好。”只好往自己這邊挪了下。

“再挪，”桑延嘖了一聲，“自己多高沒點兒數嗎？”

“……”溫以凡覺再這麼挪，他都相當于沒撐傘了。看著他稍稍被打了的右肩，提議道，“那要不你來撐傘？”

桑延瞥：“想什麼呢。”

“？”

“想什麼活都不干？”

“……”

反正到回家的路途也不遠。

溫以凡沒再糾結這點事。

回到家，溫以凡把傘撐開，放到臺晾干。回客廳時，用余看到桑延此刻的模樣。他的大半個肩膀都被打，發尾也染了水，外套上還沾著水珠。

桑延把外套掉，搭在餐椅上。

溫以凡提了句：“你先去洗個澡吧。”

也沒立刻回房間，慢騰騰地收拾著剛買回來的東西。溫以凡沒怎麼淋到雨，瞅見兩人鮮明的對比，還有點擔心桑延會出聲諷刺——

“讓你打個傘都打不好。”

但等了半天，桑延倒是什麼話都沒說。

他只嗯了一聲，拿上服便去浴室洗澡了。

把東西收拾好，溫以凡翻出小票和手機，正準備開始算賬。一點亮屏幕，就看到剛剛還未退出的網頁。

是搜索完“穆承允”后，還沒來得及看的界面。

詞條下邊帶了張照片。

年抿著笑，穿著簡單的白恤，看上去神而開朗。

介紹的容也很。

穆承允，男，演員。

2013年1月，主演電影《夢醒時見鬼》。

“……”

看到這個電影名時，溫以凡還懵了下。很快就回想起來，似乎是看過這個電影的。但沒認真看，這會兒什麼劇和人都想不起來。

只記得里頭那張，時不時出現幾次的，煞白的鬼臉。

百科里也沒說，穆承允飾演的是哪個角。

溫以凡懶得再翻，想著鐘思喬好像是看過這個電影的，干脆晚些去問問認不認識這個明星。要是喜歡這個人的話，就把這個簽名送給。

收回思緒，打開計算。

還沒開始算賬，桑延就已經洗完澡出來了。

桑延沒有用風筒吹頭發的習慣，每回都是用巾幾下就出來，頭發蓬松而。穿著深休閑服，模樣看著比平時和些。

不知道他用的是什麼沐浴，味道很特別，夾雜著淺淺的檀木香。

桑延沒說話，坐到沙發上打開電視。

溫以凡對著小票，垂頭開始計算。

過了一陣，溫以凡聽到桑延給人發了條語音，語調閑散：“推薦個鬼片，催催眠。”

“……”

溫以凡對這種驚悚靈異片很興趣。了，本想推薦幾部的心頭好，但又擔心對方會直接來一句：“看過了。”

對此，溫以凡干脆保持沉默，打算等著一塊看。

溫以凡算了兩遍，確定數字沒錯之后，才用支付寶跟桑延轉了錢。與此同時，電視也響起了聲音。立刻來了興致，看向屏幕。

家里用的是網絡電視，除了電視頻道，還能點播一些影劇和節目。

桑延應該是選好了電影，直接從片頭開始播放。

此時，電視屏幕上。

人似是剛從夢中驚醒，滿臉驚恐，重重地著氣。周圍的線很暗，背景音樂也顯得詭異，幽幽地，一下又一下地咚咚聲。

像是鬼到來時的腳步聲。

溫以凡覺得有些悉。

繼續看著。

人像是被控制住，又像是察覺到了什麼，全僵住。而后，生地轉頭看向左側，就對上了一張煞白七竅流的臉。

音樂在此刻加重，伴隨著人不可自抑的尖聲。

“啊——！！！”

桑延那頭突然有了靜聲。

他的手機掉落到了地上。

溫以凡下意識看過去，就見桑延背對著彎腰，撿起了手機。

看不見他的表，收回視線。

下一刻。

屏幕現出“夢醒時見鬼”五字，染著淋漓的鮮，蜿蜒往下落。

哦。

溫以凡想起來了。

雖然印象里，這部鬼片格外無聊，但溫以凡的興致依然半點未減。因為上回沒認真看，這會兒也完全不影響被當一部全新的打發時間的電影來看。

客廳安安靜靜。

溫以凡看電影不怎麼說話，注意力向來格外集中。但不知為何，可能是這部電影有淺薄的印象，也可能是拍得實在太爛了。

在一聲重音，伴隨著鬼臉出現時，溫以凡忍不住笑出聲。

“……”

這場景有點兒恐怖。

夜晚，封閉的空間，兩人默不作聲地看著鬼片。到最凝重令人張的畫面時，隔壁的人突然笑了起來。

桑延眉心一跳：“你笑什麼？”

溫以凡看得認真，幾乎都要忽略了他的存在了。聽到他的聲音還有些愣神，過了好半天，才說：“好笑的呀。”

“……”桑延盯著看了一會兒，“這是鬼片。”

“但剛剛那里確實好笑的，”溫以凡又看向屏幕，跟他指出，“那個鬼臉上涂得應該是面，而且涂太厚了，出來的時候還往下掉——”

“……”

并且，在剛剛的十來分鐘中。

溫以凡還漸漸發現，電影里這個鬼，就是今天見到的穆承允。

怪不得會覺得眼。

整部電影里，只記得這張臉了。

溫以凡正想繼續看，但注意到桑延的表，突然察覺似乎是影響到他看電影的緒了。

自我反省了下，在看鬼片這種嚴肅驚悚的場合笑，好像確實不太妥當。擔心自己還會沒忍住笑，沒繼續留下，打算回房間用電腦來看。

溫以凡剛起。

桑延問道：“你干什麼去。”

溫以凡誠實說：“回房間。”

“不就個鬼片，”桑延停頓幾秒，往后一靠，“怕這——”

他的話還沒說完。

猛然間，穆承允那張流著淚的眼近距離出現在屏幕前。

伴隨著那悉的震懾人的音樂。

桑延的表僵住，剩下的話也卡在嚨里，沒繼續說出來。

溫以凡順著他的視線往屏幕看，盯著看了一會兒，莫名又有點想笑。抿了抿，又提道：“你繼續看吧，我回房間了。”

剛走兩步。

桑延又喊：“喂。”

總覺得他有些奇怪。

溫以凡看他，聯想起他先前的反應，反應了過來：“你怕嗎？”

“……”

見他不說話，溫以凡也沒再問，抬腳往里走。

桑延再度出聲：“行了，溫以凡。”

第三次回頭。

見到桑延拍了拍旁邊的位置，懶洋洋地偏頭：“坐吧。”

“？”

“我知道你也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