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風從裴云話中的怔忡, 轉為乍見到周煜的驚愕。

其實只是普通的故人相見, 又不是人重逢, 實在不需要有多大的緒波。

但是當看到幾米之遙角噙笑的周煜，還是有些反應不及, 幾乎是木木地跟著裴云, 走到他跟前后, 才想起來回應他剛剛那句寒暄，朝他笑道：“好久不見！”

周煜目落在臉上, 彎笑了笑, 勾住裴云的肩膀：“趕去準備, 別讓新娘子等急了。”

走在一旁的南風, 悄悄斜眼看他，恰好被他那雙眸子捕捉，也不知為何就有點心虛地別開了目。

回到座位，才知道剛剛自己旁邊那空位是留給周煜的。

這人一坐下，就了桌上的焦點。

有人問：“周煜, 你在斯坦福實驗室不是已經被破格提上教授了麼？那邊科研環境可不是國能比的，這麼大好前程, 怎麼決定回來了？”

周煜笑：“報效祖國！”

“瞧咱們頭牌這思想覺悟。”王瑞嘖嘖兩聲, 笑著打趣：“頭牌啊頭牌！當年你飽漢不知漢，咱們一眾兒哥們只能眼睜睜看著你朋友月拋，那一個羨慕嫉妒恨。如今我們都有家有室，你倒是一條了，果然是風水流轉, 不信抬頭看，蒼天繞過誰！”

陳灝附和：“是啊！你怎麼也不帶個大波妹回來，為咱們江大計院爭！”

周煜勾笑道：“得了！你們又不是不知道我在斯坦福讀PHD過得是什麼日子，進了我們實驗室，是沒有生活一說的。”

所以讀了PHD，連開黃腔都這麼一本正經麼？

桌上除了南風一個黃花閨，都是雙結對的，自然不會在意，反倒都被他逗笑。

王瑞咋咋呼呼道：“這個我可以作證。前幾年，有次我下午上網，恰好遇到他在線。他那邊是半夜兩三點，說是剛剛從實驗室回公寓。我們連了視頻之后，看到他滿臉胡茬，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差點沒把我嚇死。說是跟老板做項目，連續一個月每天只睡兩三個鐘頭。我哪見過他那倒霉樣子，簡直要老淚縱橫，跟他說撐不下去就回來。他倒是好，竟然說還的，讀個PHD讀得沒人了！”

眾人哄堂大笑，而主角周煜卻只是不以為意地勾了勾，修長的手指拿起水杯，慢條斯理喝了口水。

王瑞不依不撓，拿起桌上的勺子做話筒狀：“采訪一下周大博士，可否給我們分一下，當年是什麼原因促使你幡然醒悟，從一個逃課掛科的學渣變如今這種科研狂人的？”

周煜放下杯子，輕飄飄看了眼旁的南風。

也睜著一雙黑沉沉的眼睛，笑盈盈好奇地看他，似乎想聽他的答案。

他挑挑眉，不不慢回道：“因為忽然有了力。”

王瑞追問：“什麼力？”

周煜右手食指抵在上，笑道：“為什麼要告訴你？”

他這輕描淡寫的作，看起來竟然有些，本來歪頭看著他的南風，心頭莫名微微一。

王瑞對他的故弄玄虛不以為然：“來！”他說得來勁，也不繼續追問他，看到他旁的南風，忽然想起什麼似的，隨口問，“對了南風，你有男朋友了嗎？”

南風沒想到他話鋒會忽然對向自己，有點尷尬地搖搖頭：“還沒有呢！”

雖然這桌上南風大多不認識，但拜當年和周煜的緋聞所賜，他們這些同學其實對都有所耳聞，知道當年人文學院有這麼一個左下臂截肢的漂亮生。

王瑞問：“為什麼還不找啊？”

南風笑：“沒人追啊！”

王瑞意識到自己可能有點說錯話，打著哈哈道：“怎麼會呢！”

說是這樣說，在座的人，大概也心知肚明，再漂亮的孩，有了那樣的缺陷，男人恐怕也會而止步。

人都是現實的。

南風倒是坦然：“可能緣分沒到吧!”

“儀式開始了！”周煜適時打破了尷尬：

眾人都轉頭看向臺上，婚禮司儀拿著話筒開始說話。

司儀并不是尋常那種油舌風格，而是走溫風，配著宴廳如夢如幻的設計，看起來浪漫至極。

南風看到站在臺上紅毯一端的裴云。

西裝筆的男人，臉上帶著溫和的笑意，像極了一個幸福的新郎，跟之前在走廊時的模樣，已經截然不同。

隨著音樂響起，紅毯的另一頭，穿著潔白婚紗的顧涵，挽著父親的手臂，緩緩朝前面走去。

自從畢業后，南風再沒見過顧涵。

畫著致的妝容，上潔白婚紗典雅大方。

再不過。

大概是南風見過最的新娘。

一直看著紅毯那一頭的裴云，隔著遠遠的距離，也能到意。

不管那些傳言如何，至在這一刻，兩個人一定是相的。

儀式浪漫而溫馨，新郎新娘宣布誓言，換戒指擁吻的那一刻，就像是話故事一般。

幾個在座的年輕姑娘，被得幾近落淚。

南風也很。

剛剛在走廊，南風聽到裴云的話，說不震驚是假的。

不知道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但也聽出來，自己曾經對裴云做的事，被顧涵據為己有。

不知為何這麼做？或者就是不想讓裴云知道，曾經有一個孩如此喜歡著他。

在中，人人都是自私而排他的。

大概是心中對裴云的喜歡已經模糊，雖然知道這件事，對顧涵也沒什麼可苛責。

在看到兩人擁吻時，終于徹底釋然。

儀式最后，是新娘扔捧花。

伴娘和年輕未婚的姑娘立刻簇擁上去準備爭搶。

王瑞笑著提醒：“南風，你也快去啊！”

南風有點不好意思地搖搖頭。

王瑞知道因為手不方便，也不再催，又朝周煜開玩笑道：“頭牌，你不是兒麼？趕去搶一個！”

周煜看了眼南風，挑挑眉，還真起去前面湊熱鬧。

王瑞目瞪口呆：“還真去啊！”

南風笑著追隨他的背影。

大學時的他有些過于單薄清瘦，如今骨架似乎寬厚了些，于是看起來更加拔。站在一堆孩后面，可謂是萬花叢中一點綠，再顯眼不過。

三、二、一……

倒數之后，捧花從顧涵的手中朝后飛來，周煜仗著高手長的優勢，從一眾年輕孩中，順理章地搶得了白捧花。

眾人看到搶到花的是個年輕帥哥，都哄堂大笑。

王瑞靠了一聲，拍桌子笑道：“要不要臉啊！”

在座的人包括南風都被逗笑。

周煜倒是面不改，拿著捧花不不慢回到座位。

王瑞一臉鄙視道：“你還真去跟恨嫁的姑娘搶啊？也好意思？”

周煜笑：“裴云都快要當爹了，難不我就不能想著娶媳婦兒？”

桌上有他們的同學戲謔道：“開什麼玩笑？咱們計院頭牌想要什麼人得不到？”

周煜一臉謙虛：“你們太抬舉我了！世間之事哪有那麼多得償所愿。”

生笑：“這可不是頭牌會說的話，要不然咱們在這里給你征個婚？剛剛那波搶花的小姑娘，肯定會馬上變搶你。”

周煜無奈舉手投降：“你們饒了我吧！”

說著，不聲看了眼旁笑盈盈的南風，將捧花遞給：“那我給南風得了。”

南風有點愕然地眨眨眼睛，笑著接過花道：“謝謝！”

王瑞笑：“這還差不多！”

筵席開始，眾人邊吃邊回憶往事。

新郎新娘過來敬酒，裴云笑道：“謝謝各位老同學來參加我和顧涵的婚禮，我干杯，大家隨意。”

顧涵也落落大方道：“我不能喝酒，就以水代酒敬各位校友一杯，謝謝大家來參加我們的婚禮。”

眾人都笑著杯說恭喜，心的生又提醒顧涵好好休息，不要累著。

南風這才知道顧涵已經懷孕。

奉子婚，也算是雙喜臨門。

寒暄完畢，顧涵又專門走到周煜和南風旁邊，笑道：“好像這桌就只有你們兩個還是單，那我就單獨祝福一下周煜和南風你們兩個，祝你們早日找到屬于自己的幸福！”

周煜看了一眼，表平淡：“多謝！”

不過南風并未注意到，只是覺得顧涵將和周煜的名字放在一起祝福，怎麼聽怎麼有點奇怪。

但到底也沒多想，畢竟這一桌人，確實只有和周煜是兒。

站起笑著舉杯：“謝謝學姐，祝你和裴云學長白頭偕老，永遠幸福。”

不管將自己對裴云所做的事占為己有，到底是出于何種機。對于現在的宋南風來說，都已經不重要。

因為那段暗，已經完全留在了自己的青春記憶里。

從今往后，要嘗試去尋找自己的幸福。

對于來說，也許沒那麼容易，但總該會有希。

顧涵神莫辨看了看，又看了眼已經坐下一臉風輕云淡的周煜，然后笑了笑，與裴云一道去了別桌。

也許是真得高興，不喝酒的南風，在王瑞幾個的慫恿下，也不住連喝了幾杯。

的酒量確實很糟糕，幾杯下肚，就有點開始發暈。

到了散場時，已經有些迷迷糊糊。

裴云來送人，看到這模樣，擔心地問：“南風，你沒事吧？要不要我找車送你回去？”

南風努力讓自己清醒，搖搖頭：“沒事。”

站起時，人已經被旁邊一只有力的手扶住。

周煜道：“不要，我送就好。”

裴云微微蹙眉：“我看是醉了，那你負責把人安全送達。”

周煜看著南風，低低嗯了聲。

南風是真得喝醉了。

每個人醉酒的狀態都不同，喝醉了就是昏昏沉沉，也不說話，恨不得倒地就睡。

不過到底還有些意識。

迷迷糊糊被周煜扶到一輛車旁，打開副駕的車門，讓進去時，驟然就驚醒了幾分，手撐著門框，睜大一雙失了焦距的眼睛，含混道：“干什麼？！”

周煜低笑了一聲，算是有點警惕！

“我送你回去！”

南風茫然地看他：“你是誰？”

“我是周煜。”

“哦！周煜啊！”

似乎是確定了自己安全，總算是松開手，歪歪扭扭鉆進了車。

周煜有些好笑地自言自語：“還信任我的嘛！”

他繞到駕駛室坐定，又轉頭看向旁邊的人。

此時的南風靠椅背，半閉著眼睛，長長的睫微微跳，雙頰因為醉意而酡紅，多了份與年齡不太相符的單純。

他手將臉上散的頭發，輕輕好。

手指劃過的臉頰，在睡夢中低低囈語了一聲。

他們已經六年未曾見面。

并非沒有機會見面，只是有些事不想刻意強求，他給自由選擇的時間和空間，也讓自己專注理想。

若是再見面，邊沒有別人，心里也已經沒了其他人，他希自己會為的那個現實。

也許是心無旁騖，周煜覺得過去的六年好像也只是一睜眼一閉眼間。

六年前的一切似乎還在昨天。

他剛剛回來一個月，其實在回來第二天就去看過。只遠遠地看了一眼。

雖然懷著驚濤駭浪的期待，可是真正地重逢，到底只能裝作風輕云淡。

他畢竟不是青春里那個特別的人，只是一個普通人。

在南風的渾然不覺中，周煜定定看著這張久違的面孔許久，最后低低嘆了聲，俯過來將安全帶給系好。

本來南風還是半醉半醒，但車子駛上馬路之后，就真得睡了過去。

待周煜開到家小區外，已經完全人事不知。

周煜停了車子，轉頭低低喚：“南風，到家了！”

可惜被的人沒有半點反應。

他又試圖輕輕推了推，閉著眼睛哼哼唧唧兩聲，又沒了靜。

周煜失笑：“再不醒就要被賣了！”

南風還是沒有反應。

他看著，思忖片刻，發車子，掉頭離去。

………………………………

南風這一覺好像睡到了地老天荒，醒來時除了宿醉的頭痛，完全不知今夕何夕。

待稍稍清明，眼之陌生的環境，終于讓打了激靈，嚇得一骨碌從床上坐起來。

環顧了下四周，簡約的臥室，素凈的大床。

就算猶有些昏沉，也知道這不是的臥室。

努力讓自己鎮定下來，轉頭看了眼窗外，正是朝升起之時，說明此時是早上。

用力了額頭，回憶發生了何事。

去參加裴云和顧涵的婚禮，然后似乎是多喝了幾杯。

在有限的記憶里，離開時似乎是和周煜一起，上了他的車。

至于后來怎麼回事，就真得半點記憶都沒了。

所以，這里是哪里？

“醒了？”

正混著，一道低沉的聲音傳來。

抬頭看去，見到門口不知何時站了個頎長的男人，他有些慵懶地靠在門框，臉上似笑非笑。

看到是他，南風倒是松了口氣：“這里是你家？”

周煜點頭。

南風又試探問：“我怎麼會在這里？”

周煜道：“昨晚你喝醉了怎麼都不醒，我不知道你住哪里？只能把你帶回來。”

南風舒了口氣，面赧：“真是不好意思，麻煩你了！”

喝醉被男人帶回家這種事，還真是有些尷尬呢！

好在是周煜，不然遇到心思叵測的人，后果還真是不堪設想。

周煜手指了鼻子，神莫辨地看著，言又止：“昨晚我們……”

南風不明所以：“我們怎麼了？”

周煜角彎了彎：“我們昨晚都喝醉了，孤男寡做了壞事，生米煮了飯。”

南風怔了下才反應過來他的意思，輕呼一聲，慌忙掀開上的薄被看去。

還是昨天那子，但是因為睡了一夜，很是凌。

宿醉后的遲鈍，讓覺不出的異樣。

抬頭有點驚慌地看他，紅著臉支支吾吾問：‘你騙我的吧？’

周煜輕笑，眨眨眼睛：“沒騙你啊！難道你一點記憶都沒有？”

南風用力想了想，很憾，確實是沒有任何記憶。

瞥了眼門口的人，他臉上帶著淺淺笑意，分不清是不是開玩笑。

周煜見臉紅得跟燒的蝦子一樣，不忍再作弄，笑道：‘衛生間有洗漱用品，早餐做好了，洗漱好了來吃飯。’

說完就轉走了出去。

這間臥室帶了衛生間，南風穿好服走進去，發覺盥洗臺上有未開封的牙刷牙膏和式洗面。

沒有馬上漱洗，而是起子，仔細檢查了一下自己的。

雖然沒有過經歷，但若是發生過什麼，應該還是覺得出來的吧？

除非他是三秒哥。

南風沒發覺的異樣，也相信周煜不是三秒哥。

好歹算是松了口氣。

只是當拿著牙刷對著鏡子刷牙時，又覺得有點不對。在的印象中，周煜沉默寡言，還略有些冷漠憂郁。

幾年不見，怎麼忽然開起這種玩笑了？

腦子里浮現他如今的模樣，好像真得變了不。

除了許多，似乎沒了從前那種沉冷漠。

看來斯坦福煉獄般的生活，讓他已經徹底從家庭的霾中走出來。

不知為何，心里有些高興。

洗漱完畢，南風還是微微懸著一顆心，走出臥室。

本來兩人也不算是很稔的朋友，六年未見，一見面就在人家里過了一夜。

怎麼想都都覺得有些不自在。

這是一套裝修簡約的兩居室公寓，大約是剛住不久，顯得沒什麼煙火味。

周煜已經在餐桌坐好。

南風有點別扭地挪過去：“昨晚謝謝你了！”

周煜斜了一眼，邊給吐司涂抹果醬，邊輕描淡寫道：“謝我和你生米煮飯？”

南風輕笑：“我知道你騙我的。”

周煜抬頭看：“你膽子還大，不會喝酒還喝那麼多。’

南風訕笑了兩聲，在他對面坐下：“我不是高興麼？”

周煜的手頓了頓，似是隨口問：“高興什麼？”

南風坦然道：“為裴云和顧涵結婚高興啊！”

周煜抬眼看：“你不是應該哭麼？”

南風失笑：“你還記得當年我暗裴云的事？這都過去多年了？”

周煜不聲地打量的表，問：“你放下裴云了？”

南風道：“早放下了。”

周煜彎了彎角，歪頭看他：“真的？”

南風笑：“我看起來就這麼像圣？”

周煜挑挑眉，將涂抹好的吐司推倒面前，默了片刻，冷不丁又抬眼問：“真的放下了？”

雖然南風有些刻意表現得云淡風輕，但確實沒有騙他，就算之前還有那麼一丁點愫，到了昨天也徹底結束。被他用這種懷疑的眼神看過來，不免有些失笑：“比珍珠還真。”

周煜角彎起，哦了一聲：“吃早餐吧！吃完送你回去。”

南風有些了，也沒跟他客氣。

咬了一口吐司，隨口問：“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差不多一個月了。”

南風又問：“聽說你在斯坦福實驗室已經做到教授，前途無量，怎麼想到回國發展的？”

周煜道：‘報效祖國啊！’

南風失笑：“報效祖國不是應該把帝的先進技再多學幾年再回來麼？這麼年輕回來有點早呢！”

周煜抬眼看，笑道：“我更愿意和祖國科技一起長。”

南風知道他是在開玩笑，也確實被他逗笑：“周煜，我覺得你好像變了很多呢！”

周煜問：“是變好了還是更糟糕了？”

南風道：“當然是變好了，我可沒忘記你當年的樣子。”

吃過早餐，周煜就開車送南風回家。

兩人住得不算遠，也就是十幾分鐘的車程。

到了小區門口，南風道謝同告別，正要下車時，他忽然住。

南風轉頭看他。

周煜勾笑了笑：‘你不是說沒人追麼？’

南風不明所以：“什麼？”

周煜道：“昨晚王瑞問你為什麼沒男朋友？”

南風愣了下反應過來，笑道：“是啊！沒人追啊。”

周煜歪頭看，似笑非笑道：“那我追怎麼樣？”

南風僵了一下，旋即想起今早他的玩笑，不由得笑道：“你又跟我開玩笑？”

當然只會是玩笑，別說他們時隔六年剛剛再見，就算是之前，兩人也不曾有過什麼。怎麼可能會以為他這話是說真。

只是從前他并不是一個喜歡開玩笑的人，如今倒真是變了不。

周煜看了一眼，也笑：“好吧，那再見。”

“再見。”南風下車，站在路邊看著他的車子離去，才聳聳肩往小區里走。

作者有話要說： 說了大章就是大章。

頭牌追老婆之路要開始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