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啻蒼是第一個蘇醒的，銀灰紗袍因被水濡悉數黏在他的上，這種覺，他是很不喜歡的。

但，再不喜歡，卻證明，經過不久前的那場天劫，他還活著。

他們三人，還活著！

被龍擺尾拋下時，若沒有沙漠中那難得的一泓湖泊，恐怕，他們摔下去，即便，有武功相護，也定難周全。

他猶記得，當他在旋風的口子里，看到下方的湖泊時，他立刻對上軒轅聿的目。

這是第二次，他和軒轅聿的眼神對視，在這之前，他們也曾有過一次對視。

彼時，是被龍擺尾卷起的那塊巨石在漩渦里朝他們撞來前的對視，那次對視的結果，是他扣住軒轅聿的手臂稍用力，往一側避開。這樣，被他們保護在當中的夕定能安然無恙，可，巨石的邊沿，卻還是到了軒轅聿急轉時，未及躲過的側腰。

或許，不能用‘’，在龍擺尾漩渦的中央，哪怕只輕微一點的‘蹭’過，都是猛烈的撞擊。

但，他從軒轅聿的臉上，看不到任何痛楚的神。

他扣住軒轅聿的手臂，仍能覺到，軒轅聿將夕擁得很，到，不容任何的空隙。一個了重傷的人，應該不會還有這樣的力氣。

這，讓他稍稍心安了一下。

他不在意軒轅聿的生死，他只知道，要想從這龍擺尾漩渦中央盡量安全的，則必是要合他們二人之力方可。

這就是他和軒轅聿的第一次對視，離這次對視不過隔了一會，再次對視的意味，恰是攸關生死的探尋。

源于，現在已被龍擺尾卷到很高的高度，此時必須選擇掙漩渦。否則，再被卷到更高，將愈加危險。

以他和軒轅聿二人之力，從這高度墜落，應該不是很難，但這墜落，卻還帶著一定的旋風拋力，是以，必須有一點的緩沖，方能確保夕的無恙。

因為，不僅不懂武功，甚至還有了孕。

一旦小產大出，在這沙漠里，定是致命的。

所以，現在，下面的湖泊，無疑是最好的緩沖點。

但，倘若，下面并不是湖泊，只是沙漠里慣有的海市蜃樓，那麼，就是玉石俱焚。

然，沙漠里的湖泊很，錯過了，或許，就在等不到下一。

而在龍擺尾漩渦的中央，下一刻，面臨的是什麼，亦是他們無法估計的。

除了墜落，其實沒有更好的選擇。

軒轅聿對他輕輕頷首，他的手扣軒轅聿的，倆人同時運氣，沖破了最外層的氣流，剎那間，天很藍，湖很藍，驟然落水的清涼，伴隨著接踵而至的眩暈沖擊。

夕在這過程中，沒有發出任何一聲的驚呼，僅在水的剎那，低喚了一聲。

，不僅不識水，該對水還有著莫名的恐懼。

他看到，落水的剎那，水里，迅速洇出一的線，他向懷里的夕，的雪紗袖上，有些許的紅滲出時，他心里是張的。

他甫要帶游上去，卻看到軒轅聿在水下墨黑的眼眸冷冷地掃向他，隨后，軒轅聿拂開他的手，徑直攬住夕往岸邊游去。

他沒有去爭，僅隨著他們，一并游至岸邊。

在到岸的剎那，他覺得渾陡然松懈，隨后，便是陷昏迷中。

現在，他是第一個醒的，天還沒有變黑，烈日當空。說明，他昏迷的，或許只是一小會。

稍坐起子，除了手臂有些無力外，上，沒有其他的傷。

而他的旁，躺著軒轅聿，還有，軒轅聿始終擁不放的夕。

他們的衫袍都已被水濡，正因此，軒轅聿將夕幾乎整個圈在他的懷里，這樣，因而顯得在上的曲線玲瓏，不至于被他看個完全。

哪怕在昏迷里，這個男人的占有，還真是強啊！

他莫奈何地一笑，起，走進軒轅聿和夕。

彼時在水里的，若他沒有看錯，他擔心是夕了傷。

甫走進夕，卻看到，夕埋在軒轅聿前的臉微微抬起，這一抬，的目落在他的上，然后，他從的目里，清晰地看到一閃而過的警惕。

哪怕只是一閃而過，他沒有忽略。

擔心，他會趁這個時候對軒轅聿下手嗎？

“他沒死吧？”問出這句話，帶著他素來桀驁的語氣。

他看到好看的眉尖顰了一下，卻并沒有理他，僅是測回臉去，向軒轅聿。

這一側，顯然看到的袖上染上的淡淡，接著，看到，更多的從軒轅聿的側緩緩涌了出來。

“看來，傷的不輕。”

銀啻蒼蹲到的旁，冰灰的眸子里，與其說凝著軒轅聿，不如說，是端詳夕是否真的無礙。

夕顰眉，轉向他：

“有藥嗎？”

“怎麼？你想救他？”銀啻蒼的邊勾起一道完的弧度，“現在，是一個很好的機會。他死后，巽國一定大，你的二十萬族兵，或許，真的能派上用場。”

“藥。”不理他的提議，只重說了這一個字。

“哦？”銀啻蒼的邊浮起玩味的笑意，“你還真是狠毒，一定要他活著痛苦，不肯給他一個解。”

“我不想陪著他一起送命。現在，我們被那陣颶風吹到哪都不知道，那些隨隊的人，恐怕也是兇多吉，但，抵達疆寧的那列先行隊，倘發現最后那隊到了，他們的帝王親隊卻沒有到，一定會返回尋找。而假若他死在這里，巽國不會善罷甘休的，他們只會認為，是你我害了他，因為，被颶風卷起前，如果那隊士兵有幸存者，不難發現，我們是在一起的。”

的語音里聽不出一的彩，可他知道，的心里，未必真是這麼想的。

“這個理由聽上去似乎不錯。”他依舊笑著，卻儼然是滿不在乎的神，“但他活著，你就一定要隨他回巽宮，那里，還有值得你留的地方嗎？”

夕顰了一下眉心，復向軒轅聿：

“我只知道，二十萬族兵，不足以撼巽國的江山。”

“藥，我沒有，不過，我可以替他包扎一下，如果他命大，應該能堅持到他的屬下找來。”

銀啻蒼扶起軒轅聿，他的手一，果然，傷口是在腰腹的位置，這傷若擱在底子稍差一點的人上，怕早斃命了。

看著他，突然想起，包扎的話，需要布條啊，瞧了一眼自己的上，沒有猶豫就像撕下邊，卻聽到耳邊傳來他的笑聲，這笑聲里，竟帶著些許的不懷好意：

“你知道，我沒有什麼定力。哪怕，你確實狠毒，又有了孕，可，在這荒漠地帶，我不介意將就一下。”

夕明知他話里的本意，還是被激到手下的作一滯，一滯間，銀啻蒼已將軒轅聿的袍子撕下一條，手勢稔的替他正骨包扎。

夕瞧了一眼上的紗，是有些不蔽，攏著，走到不遠的湖邊，捧著那湖水，細細了一下臉，復飲了許的湖水。

蹲在湖邊，這才覺到自己上的狀況，除了頭有些暈眩外，的一切，都很好，似乎連下的，都停了。

那麼大的颶風，倘若不是他和他，怎麼會安好呢?

不過，即便因著他和他，方這麼安好，于，也不能怎樣。

不能因為這一時的容，而忘記一些其他。

或許，不過是源于，男人間的一種較量。

思緒甫定，把自己清理干凈，其實，臉并非很臟，口也并非很。

只是，不想看到他的傷。

不想。

甫回，軒轅聿的腰際早被銀啻蒼包扎完畢，他躺在那里，若不細看，幾乎，就要以為他沒有了呼吸。

急急走到他旁，手不自的到他心臟的位置，那里，還是跳的。

縱然輕微，能跳就好。

銀啻蒼睨了一眼，起，往不遠走去。

因著湖泊的灌養，這里，是沙漠中罕見的一片綠洲，不遠，有約的山脈環繞，山上該是有著千年的積雪，雪融，才就這沙漠里的湖泊。

有水，在沙漠，就代表了生的希。

現在，接下來要做的，應該是讓巽國的士兵，知道他們在此吧。

至于，同行的那隊士兵，恐怕個個都被這颶風刮得四零八落了。

銀啻蒼慢慢向前走去，其實，何嘗不是，他不愿意瞧著那樣呢？

夕細細凝著軒轅聿，他的臉雖仍是蒼白，應該還撐得過去吧。

好了，既然他死不了，干嘛還著他呢？

不希他死，只是，不想巽國因他的死，遷怒苗水族罷了。

別過臉去，起，從四周，撿了一些灌木，堆放在湖邊，起火生煙，在沙漠里用來引人注意，是一個不錯的主意。

只是，該怎麼生火呢？

沒有火折子，附近又沒有燃著火的東西。

皺了下眉，皺眉間，看到銀啻蒼抱著一捆草葉從旁邊走來，他徑直走向，將那些草葉往上一摔：

“換上這個，我來生火。”

“這是什麼啊？”被那草葉熏得有些難耐。

“我說過，別考驗我的定力。”

銀啻蒼不再理，撿了兩個尖尖的小石子，只一，一點點小小的火星子就落到那些灌木上。他又解下腰間的一個水囊，倒了些許看上去想水的東西在上面，那火便熊熊地燃燒起來。

他看了一眼火勢，回頭看向還杵在原地不的：

“還不去換？我再去撿點灌木來，倘若我回來，你還穿這樣，別怪我沒定力。”

夕沒有理他的話，眸華移向火堆一側依舊昏迷著的軒轅聿，的眉心連自己都為察覺地皺得更，這樣的皺眉，落在睨向的銀啻蒼眸底。

，還是在意那個男子的。

他睨著，直到皺著眉，抱著那堆草葉，走向一側的巖石后。他方起，掃視了一下周圍，確定，沒有任何異常后，緩緩步向灌木叢布的地方。

在天黑之前，必須要生起足夠多的火堆，才能在沙漠的綠洲地帶，更為安全。

因為是綠洲，所以這里的水源，無論食草，還是食，都會循跡而來。

這，無疑是最危險的。

夕在巖石后將那堆草葉展開，才發現，原來，是用附近的枝蔓編制的草，編制的手法很是巧，真難想象是出自一個男人之手，除了這些，他還另外找了一極細長的枝蔓放在其中，顯是給充做腰帶。

有這件草，完全可以借著火堆，把服烘干后，再做打算。

褪下的衫，換上草，由于生怕，換的速度不算快，好不容易換完，旦見，草的長度及膝，只出纖細的腳踝，肩膀，垂下幾許的綠的枝葉，正好可以遮住的手臂。

照不見完整的樣子，稍側看了下，確定不會有所暴的地方，方捧著衫走出巖石。

這一走出，映眼簾的，卻是銀啻蒼著上，僅著中坐在火堆旁，熊熊的火照在他的上，冶出男子壯的。

的記憶里，僅看過軒轅聿毒發時半的子，驀地憶起軒轅聿的毒發場景，的心，好像，發出輕微的‘咯噔’一聲。

但這聲‘咯噔’，隨著銀啻蒼睨向的目，讓的臉迅速湮起紅暈，的步子，不自的往后退了一步，恰踢到了一堆剛燃起不久的火。

被火苗灼到，忙跳了一下腳，幸好，火勢不算大，很快就熄了。

“還不過來！”他瞧著有些無措的樣子，喝道。

這才注意到，不知是換草太磨蹭，還是他的作太迅速，四周，已被他用火堆圍了一個不算小的圈子，當中，還另攏了一堆篝火，架著一個簡易的架子，他銀灰的袍子正支在上面烘干。

“烘干自己的服！”他用手了一下他銀灰的袍子，因著他不停反復旋轉著烘干，總算還算干燥。

走進他，他的邊勾起一道弧度，手執過那件銀灰的袍子扔給。

“我有草了。”

“你不是不想他死，那最好把他上的的換下來，否則，不死于傷口，也一定死于傷寒。”

他說出口的話，雖聽著不善，可知道，他的心，實是不壞的。

不管，他是銀啻蒼，抑或是風長老，除了表面看上去邪邪的樣子，其實，他真的，又做過幾件傷天害理的事呢？

反是，一步步的謀算，最后——

“還不快去！”

銀啻蒼的話語打斷的思緒，旋即抱著他的袍子，走向軒轅聿。

蹲下子，手才解開軒轅聿的襟，卻發現，他的子，燙的有些不同尋常。

軒轅聿！

的心，驟然隨著指尖的灼燙被束，扶起他，失去知覺的他，有些沉，不過，還是扶起了他。

不再避嫌，迅速把他的褪了下來，隨后，將銀啻蒼的袍子勉強替他穿上，這一穿，的目還是落在他腰際的傷口。

鼻端再也控制不住地泛起一陣酸意，能覺到，扶住他的手，抑制不住的瑟瑟發抖。

不是因為他在手上，沉沉的重量，僅是源于，那傷口。

此時，突然四周響起一直‘嘎拉嘎拉’的聲音，仿似溪水發出來的流水聲，可，這湖泊，因著颶風早過，平靜地沒有一的波。

的目，循著聲響，落到軒轅聿的后，那里，有一條黃綠的在移，流水般的響就是它發出的。

這一刻，它正昂起三角的腦袋，出尖尖的銳牙，朝離它最近的軒轅聿咬來。

認識這種，也是初進宮就被咬傷過的——蛇！

這條蛇，有著更為斑斕的菱形黑褐斑，發出更為怪異的響聲，它爬過的地方，留下淺淺的痕跡。這些痕跡昭示著，這條蛇正是從剛剛因后退，踢開的那火堆空隙爬進。

聽到銀啻蒼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可只下意識的抱著軒轅聿的子疾快的一避，尖銳的牙齒已噬破的，帶著，旋即涌上噬心的麻木。

三年前，并沒有覺到這種噬心的麻木，有的，不過是酸麻。

難道，現在這條才是毒蛇嗎？

看到，銀閃過時，失去了所有的知覺。

銀啻蒼怒揮腰刀，將那蛇斬做兩段，卻仍是沒有阻止它竄起的蛇，咬向夕的毒牙。

他只來得及迅速封了夕的道，用力將猶扶住的軒轅聿推到一旁。

因著抱軒轅聿躲閃時，子微側，被蛇咬到的位置，是靠近左下一點的位置。

那蛇頭猶死死咬在那，在蔓葉的映襯下，分外的梀驚。

他揮舞銀帶，將那蛇頭在銀里悉數化為做泥……

軒轅聿被重重貫在地上，本昏迷的他，終是悠悠醒轉，第一個映他眼簾的景象，是銀啻蒼埋首在一名子的前。

是的，前。

那名子，不是別人，正是，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