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送生考試分筆試與口試，筆試在一個下雨的周日進行。

考場開了燈，但線仍然清冷，包裹著筆疾書的沙沙聲以及個別學生寒的咳嗽聲，董西寫完一道大題目，低低咳嗽兩聲，從袋拿出面巾紙。

口袋里的木桃掛飾啪嗒一聲掉到地上，低頭看到，正撿，考場前排的監考老師聞聲走來，用手勢和藹地暗示繼續做題目，他來幫忙。

便收回了手，繼續出一張面巾紙，習慣展開，那時眼瞳的凝聚力突然收，手中半握著的筆因一時失神而落到桌上，正要收起紙巾，此時，手腕突然被一雙大手握住，那力道又大，又突然，董西微微皺眉，抬頭看向這偉岸軀的主人，看著他代表公正的嚴肅面孔，在0.5秒的猝不及防后，鎮靜地回答：“我沒有。”

沒有作弊。

一天后，董西在華寧大學考場用抄著筆試答案的面巾紙作弊的消息震驚北番高中上下，龍七在聽到這個消息的第一時刻請假早退，一邊穿外套一邊疾走在風雨飄搖的長廊上，下樓梯時撞上終于來上課的龍信義，龍信義一見就彈出五步遠，雙手護在前喊：“別氣！別氣！我會還的！我會還！”

龍七充耳不聞地折過他，繼續狂奔下樓。

董西當天沒來上學，龍七打車到家所在的朗竹公館，保安認得，讓進了，找到董西一家住的那套歐式大墅，看了看沒有人在的樣子，打董西手機也是關機狀態。

正是十二月中旬天寒地凍的日子，空氣中飄著零星的冰結，有種要下這個冬天第一場雪的跡象，龍七在鐵門外看著靜穆的別墅，額頭出汗，鼻尖泛紅，出的氣化一團白霧，一時緩不過勁兒，便捂著劇烈奔跑而刺痛的心口，依著董西家圍欄外的石墻緩緩蹲下，然后等。

零碎的冰結落在的發上，眉上，大肩上，套著半幅手套的指骨節上，從上午等到下午，下午等到傍晚，等到華燈初上，等到肩，發尖滴水，臉頰凍得不剩一，才終于有車燈從后掃過來，伴著胎雪水的吱嘎吱嘎聲，緩緩駛來。

將腦袋從雙膝中抬起來，回頭看，起走到墻外。

董西和一位三四十左右的人從后車廂下來，是的母親，開車的則是的父親，一家子都是沉默語的樣子，龍七踏著雪水走到車前，董西看見了，腳步微微停下，的母親也循著靜看見，打量一眼后，在董西耳邊輕聲問話，董西點了點頭。

隨后，母親進了門，父親將車開向車庫，董西留在鐵門前，神清淺地等著龍七過來，目始終放在自己前兩米的地面上，風呼呼地吹，脖子上的圍巾微微地晃著。

而先開口的也是。

問：“學校里，現在是怎麼傳的？”

如此清晰地了解著自己的境，并預想到可能會有的下場，說出這句話的董西讓人心深某塊地方無比鈍痛，龍七皺著眉，回：“我信你沒有。”

龍七等得太久了，太冷了，說這句話時的嗓子都有些冒啞了，董西沒有抬起頭，淡淡說：“說吧，我想知道。”

良久，龍七答：“說你事先買了筆試的答案抄在面巾紙上，考試中場拿出來時，被監考老師發現，分數……當場為零。”

說完，氣氛凝滯了一會兒，龍七提道：“如果是白艾庭干的，我會去找。”

“不是白艾庭。”董西態度確鑿地回復，接著說：“是那個人。”

“哪個？”

董西慢慢看向，告訴：“是那個監考老師。”

“他什麼？”

十二月份的夜晚有多漫長，多酷冷，只有真正在灌滿寒風的樓道口蹲守過一整夜的人才知道。

冬天早晨，天沒亮，寒風凜冽，路燈、花圃、樹干全都披上一層薄冰，轎車開鎖的聲音響了一聲兒，著一套西裝大的楚曜志將公文包放到后座，正要打開駕駛位車門時，龍七啪地一聲將門按回去，他手一，未及反應地側過頭，見是，眼瞬間的詫異轉變常日里的鎮定。

“七七。”

“你有什麼目的？陷害一個學生對你有什麼好？誰暗地里聯系你的？”

龍七連問三個問題，雙眼定定地盯著他，臉頰雪白，微微泛紫，連呼出的霧氣都比楚曜志稀許多，整個人冷了，厭他也厭了。

而他注視著。

注視了五秒的時間，而后似是輕輕恍然，用憾的口吻說：“原來那個孩是你的朋友。”

接著，補充：“早點知道的話，就對寬松一點。”

他脖子上的圍巾被龍七猛地揪住，人也因為而撞到車門上，字字咬著牙說：“那包紙巾是你給的，是你在考場外到手里的！是活生生被你陷害的！”

“七七，遇事要冷靜。”

“姓楚的你別裝了，你這冠禽斯文敗類！”

“七七。”

縱使龍七再激，他也堅持使用平調的口氣勸著，雙手舉起，盡量不，任由揪著領與圍巾，隔壁停車位的車子因為這靜而鳴聲大響，小區樓里有幾間房亮起了燈。

龍七撒開手時也很用力，楚曜志的背部又撞擊了一次車門，一步步地后退，指著他說：“有人看見了。”

他抬眼，盯向。

“看見什麼？”

龍七不說，以一種“我遲早要你為這個謊而敗名裂”的眼神盯著他，緩緩地后退著，楚曜志若有似無地嘆了口氣，說：“七七，我不知道你說這話的依據來自哪里，但如果是來自那個孩。”

他停頓了一會兒，聽著，心口起伏地聽著。

“那麼，是那個孩在撒謊，因為確實作弊了。”

……

……

……

“有人看見了”這句話，是龍七唬楚曜志的。

他在聽到那句話的一瞬間表有微妙變化，但后來所說的話又字字擲地有聲，仿佛用生命起誓。

龍七在之后的一整個上午都呆在學校育材的儲藏室，上下課鈴聲每隔四十分鐘循環響著，窩在放置鞍馬與墊的狹隘空間，手肘抵著膝蓋，手掌撐著腦袋，一邊緩解寒引起的脹痛，一邊一遍一遍回憶著楚曜志的面部表。口袋里的手機不停提示著論壇新帖子信息。

全部是關于董西事件的討論。

大家不敢置信著，瘋狂好奇著，近乎沸騰著，好學生的墮落竟比壞學生的浪子回頭更加引人關注，事件還沒查明，校輿論已經迫不及待地想要將判死刑，因為大部分八卦者希事件是那樣發展的，甚至還希按著們的劇本走。

——是因為龍七啊，是因為總是跟龍七在一起啊。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啊。

——就是因為龍七啊。

……

龍七長久地將腦袋埋著，任由手機滴滴作響。

……

臨近中午，下課鈴響，儲藏室的門吱嘎一聲打開，兩顆籃球伴著一米斜“咻”地投進室，第一顆球穩當地落鞍馬隔壁的球框小車，第二顆球撞在鐵架子一角，反彈到地上，砰砰砰地滾到龍七腳邊。

瞇著眼，抬起頭。

靳譯肯因第二顆球來到鞍馬隔壁，他下蹲，但球未撿，先看到狹隘空間里的人，兩人的視線上，龍七在那一瞬間有種事態可以起死回生的預，立刻有所反應，而靳譯肯在下一秒對視若無睹，拿過球放進球框里，龍七在他后迅速起，他正要走，說：“我想跟你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