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厲坤印象里, 迎璟就是典型的國民弟弟范兒，從小便是棵茁壯生長的好苗子，懂禮，聰明, 翩翩年眉眼安靜。

今兒個真是大開眼界。

厲坤笑著沖他背影嚷：“甭跑了，都是男人, 有什麼不好意思的？”

一句都是男人, 讓迎璟按下心慌。

他轉過，看著厲坤, 自個兒先不好意思地笑起來。

走到客廳，兩人齊坐沙發。

厲坤掏出煙盒，抖了一支冒了個頭, 遞過去。

迎璟搖頭。

“怕你姐啊？”厲坤往后一瞥，說：“洗澡費時間, 至還有十分鐘才出來。”

迎璟：“我不。”

厲坤點點頭，方向一換，低頭一抿，把煙叼在了里。甩滅火柴, 厲坤輕輕吸了一口。

“集訓的時候太苦了，長白山零下十幾度，就靠這麼點熱乎氣撐著。”

迎璟問：“你每年集訓都去那邊嗎？”

“我在那待了兩年, 回總隊便正常多了。”厲坤彈彈煙灰。

安靜了一會兒。

迎璟忽問：“你不問我今天為什麼打架嗎？”

“你要想說，自然會告訴我。”厲坤在煙霧里微瞇雙眼，“為義氣為人, 不就這麼點事麼。”

“你有沒有為我姐打過架？”

“打過。”

迎璟低頭沉思片刻，抬起說：“是跟老板麼？”

厲坤樂的，“明啊小伙子。”

“老板辭職了。”

厲坤手一抖，皺眉：“辭職？”

“我聽我姐說的，他回上海了。”迎璟平鋪直敘，問：“你開心嗎？”

厲坤默然了。

開心？好像也談不上。

迎璟又問：“你會娶我姐嗎？”

厲坤眸染了一層霜，定定著他。

不等回答，迎璟突然一聲嘆息，“結婚好麻煩的吧，我那些表姐表哥，定期上我家找我媽媽訴苦。”

家長里短，蒜皮，樣樣微不足道，但和在一起就是大雜燴，分不清個主次輕重了。

厲坤笑了笑，問：“我要娶，你們那個家會同意麼？”

迎璟當即反問：“你要娶，你那個家會同意麼？”

厲坤：“媳婦兒是跟我過輩子，跟別人沒關系。”

迎璟忽地沉默。

再亮嗓時，他一句話，直擊厲坤靈混。

“你心里，還是怪我們家的。”年的聲線清脆，刻意低了音量。

他抬起頭，看著厲坤，眼神理智，清晰，超越這個年齡的冷靜。

“厲哥，我以前特不喜歡你，覺得你老欺負我姐，對冷冷淡淡——對待孩子，不能這樣的，得好好護。”

迎璟又低下頭，“但現在，我覺得你也不容易。換做是我，我肯定沒勇氣再重來。”

一截煙灰蓄在煙頭，搖搖墜。

厲坤手一抖，便跟末一樣落下。

他沒有否認這一切，半晌，才啞然開口：“我喜歡你姐姐，我能保證的，就是盡我所能，忠誠于，對好。”

迎璟點點頭，敞亮地道了個歉：“對不起。”

“嗯？”

“上次我去找你，打了你。”

厲坤扯了扯角，“你拳頭還的。”

說到這，迎璟神采飛揚：“當然，看我今天把那個小白臉揍的都快毀容了。”

厲坤按熄煙頭，擰了兩圈，“你喜歡那姑娘？”

“喜歡。”很輕的兩個字，迎璟眼珠發亮。

厲坤靜靜瞧了兩秒，挑眉：“你這個樣子，跟你姐一模一樣。”

迎璟微怔，很快明白這話的意思，大方承認：“傳嘛，都喜歡主。”

厲坤失笑，然后起去開窗戶。

冬夜冷風灌進屋，散開了空氣里的煙味兒。

厲坤時間掐得很準，待味兒都散盡了，迎晨也洗完出來了。

迎璟識趣地回客房。

迎璟裹著一香，正在鏡子前抹面霜。

厲坤從背后把人抱住，鼻尖蹭著的頸窩。

“。”迎晨扭躲，“別鬧。”

厲坤看著鏡子里的，神語氣皆平靜，問：“你爸今天罵得兇嗎？”

他主談起這個話題，迎晨甚覺意外。

厲坤環著的腰，溫哄著：“難別憋心里，把在那的氣全給我。”

迎晨輕輕笑了一下，“能打能罵？”

“能。”

“傻。”

迎晨悠悠轉過來，和他面對面，手便摟上他的脖子。

兩人平視，迎晨眼睫濃，眨時跟小扇似的。說：“我以后不你了。”

厲坤怔住。

迎晨目幽幽，小聲著，“上回在屋外頭，我被我爸生病的消息給急著了，所以才說了一些不太好的話。”

大有質問、迫厲坤的意味。

事后迎晨設地一想，憑什麼要求他去接家里？

“是我過分了。我以后，不會再這樣了。”迎晨說：“你不喜歡的人，不喜歡的地方，你離得遠遠的，你舒服就好。”

“我也不再對你提要求，反正，你是我的，對吧？”

最后半截話，小心翼翼，頗費討好。

厲坤一把將人拉進懷里，圈得死死。他著的后腦勺，使勁兒在發端吻了兩下。

“迎晨。”

“嗯。”

“你給我點時間。”

迎晨搖搖頭，“你不用強迫自己，不需要把時間花在這上面。我不會讓你做選擇的。”

厲坤眼眶有點熱，打斷：“你跟我過吧。”

迎晨先是沉默，不算短暫。

時間以秒計，一秒能讓人心發。

厲坤后知后覺，知道自己失言，剛解釋。

迎晨卻反手回抱住他，悶著聲音，重復了他剛才說的話：

“……你給我點時間。”

難勁兒在厲坤心里橫沖直撞，槽在壁上生生疼。但嚨又跟石頭堵住似的，什麼哄都說不出。

半晌。

“你等我一會。”

把人松開，厲坤折去柜，從屜里找了串鑰匙出來。

“你拿著。”

“這房子的？”

“嗯。”

迎晨頓時笑了，“給我啦？”

“都是你的。”厲坤的臉，“以后有個什麼事兒，你也有個落腳。”

迎晨挑眉，“房產證加不加我的名兒啊？”

“你說呢？”厲坤也挑眉。

氣氛似乎到了一個很敏的點。

迎晨手心發汗，心跳嘭嘭，在期待。

厲坤眸點墨，被念頭這麼一激，也是滿背的冷汗。

其實兩人心思都往一想，迎晨等著厲坤主。

“折騰了一晚上，早點休息。”

厲坤換了副臉，淡淡的，一閃即逝。

迎晨心里陡然落空。很快，也若無其事地笑笑，“好，睡吧。”

厲坤拿換洗服放在床尾，迎晨鉆到被子里，床頭有一本軍事武雜志，揀起翻看，“喲，你還做筆記的啊？”

“這雜志不錯，能學到很多。”厲坤了外套，就穿一件打底短袖，伏腰撐地，開始做俯臥撐。

日常鍛煉，堅持了好幾年。

男人崩一條直線狀時，曲線起伏韌。一用力，胳膊上的線條加深，甚有男人味兒。

迎晨起了心思，從床上跳下來，蹲在他邊上問：“你馱得起我麼？”

厲坤作不停，爽快：“上來。”

迎晨興極了，側著子，輕輕坐在他背脊上。

厲坤很穩，“坐好了？”

“好了。”

就見他發力，俯臥撐毫沒有降低質量，和背始終在一條線上。迎晨跟坐飛車一樣，笑聲咯咯。

“你力氣怎麼這麼大！”

“我不止力氣大。”

“流氓。”

———

第二天，迎晨順道把迎璟送回學校，才去公司。

出了電梯，一眼就能看到唐其琛的辦公室，如今門關，總經理門牌安靜懸掛。就像他只是出差，還會回來一般。

迎晨稍稍分心，書已經抱著一疊文件走過來。

“晨姐，好多東西需要你簽字。”

“去我辦公室吧。”

唐其琛上周已離職，集團方面遲遲未有消息，新領導名單未定，所以這一塊的相關工作，幾乎都在了迎晨上。

“這是平米山三號礦井的檢測報告，這是貴州那邊的補充協議。”書一項項匯報。

“尾款他們打了嗎？”

“嗯，財務說，已經到賬了。”

迎晨輕點頭，筆尖流暢簽完，待：“取樣的時候，讓業務員盯點。”

“明白。”

等業務方面的文件簽發完畢，書似猶豫，把最后一本遞給。

“晨姐，這是……上次礦難事故的部報告。”

迎晨很平靜，因為唐其琛走之前，已參加過董事專項會，會上達了統一理意見。唐其琛給事先了底。

理結果非常公正。

迎晨估著就是發文前的最后一遍審閱，于是打開文件閱覽。

但看到第二段，眉頭擰，筆往桌上一擱。

“改了？誰改的？”

書小聲：“周日晚上臨時召開了事故分析補充會議。”頓了下，道：“許董也參加了。”

迎晨了然于心，合上文件，起。

“欸！晨姐。”

人已經拉開門，背影凌厲地走了出去。

十五分鐘后。

董事長辦公室傳來激烈爭執。

“為什麼事故原因要篡改？這本就是一起安全事故。”

“這是由專業機構檢測判定，那麼多專業人士與會討論，這你也要質疑嗎？”

“同行六名員工，一人因這起事故喪失生命，其余的也是死里逃生——這個結果，不公正！”

“我們可以提出仲裁訴求，不是不允許。”

“可以嗎？還能嗎？”

話畢。

迎晨拿起文件，往桌上重重一摔：“如果公司立場堅定，這份簽發審批表，就不會出現！”

許偉城猛地起，斥責：“迎部長，請你注意自己的態度！”

迎晨按桌面，毫無怯地直視：“那麼，也請公司領導，聽取基層意見！”

這時，外門象征地敲了兩下，然后幾位中層進來勸架。

“小晨，有話好好說。”

“許董畢竟是你領導，和氣為貴。”

一番勸說，爭執才漸平。迎晨只字未言，轉回了辦公室。

———

晚上回厲坤住，已快十點。

聽見關門聲，廚房里的人吆嗓子：“你回了啊？休息會，我給你做了餛飩。”

一會，厲坤端著碗筷走出來，熱氣騰騰糊了他一臉。

迎晨仰頭坐在沙發上，了高跟鞋后，連拖鞋都沒穿，腳丫子垂在地上，腳后跟細細白白。

厲坤瞅了一眼，“穿鞋。”

沒靜。

他放下餛飩，走過來蹲下，直接把倆腳丫給焐在了掌心。

“看把它涼的，聽不聽話了，嗯？”

迎晨掙了掙，“不嫌臟啊？”

這聲音沒打采，蔫耷耷的，厲坤斂了神，捂著的腳也坐向沙發。

“沒事兒，我手也不見得多干凈，湊合唄，誰也不嫌棄誰。”

玩笑話，試圖緩松氣氛。

迎晨沒點兒反應，眼神空地盯著天花板上的吊燈。

厲坤屈起手關節，一下一下地給按腳底板的位，力道不輕不重，恰恰好的舒服。

他語氣不刻意，很自然：“有鬧心的事，可以跟我說。”

片刻。

迎晨終于幽幽擰過頭，看著他，“你說，人活這世上，求一個公正公平，難嗎？”

厲坤定定對視，手上作也輕了。

“難。”

迎晨從他眸子里讀懂了些蛛馬跡，反應過來，口道歉：“對不起。”

“噓。”厲坤掌心滾燙，覆在腳背，“晨兒，咱倆之間，不需要這麼張。”

迎晨深吸一口氣，扯了個笑容，“沒事，我下午看了篇文章，慨的。”

厲坤目深究。

迎晨手撓撓他的臉，“你給我做了餛飩啊？太勤快了吧？給你點小費好不好？”

“好什麼好？”厲坤目張狂：“我不缺錢。”

迎晨嗤了聲兒，“還嘚瑟上了。”揚眉，“存折呢？給我瞧瞧，可別想說大話。”

厲坤臉不紅心不跳的，大拇指往門口一掰：“不好意思，它出門探親戚了。”

迎晨努努，就知道沒正形兒。

厲坤不鬧了，握住腳踝往下一拉，迎晨隨即了下去，呈現半躺的姿勢。

厲坤單腳跪在沙發上，俯了上來，“小費就別給了，大晚上的，讓我喝點，喝好，促進睡眠。”

迎晨臉漲紅，呸了一聲，屈膝要頂他。

“你往哪兒想呢？嗯？”厲坤壞笑，兩道濃眉神來勁兒，“我說的是咱冰箱里的牛。”

迎晨斥他：“我想的也是牛。”

厲坤低低沉沉笑了起來。

“你還笑。”迎晨扭，掐他的腰。

厲坤握著手腕，直接從松松垮垮的家居頭里探進去。

迎晨一僵，心跳加速，不怎麼堅決地罵嚷：“病啊。”

厲坤吻了吻的，蜻蜓點水似的，得人心，“都立正這樣了，還有病啊？”

迎晨嘖了聲兒，“警察叔叔，我發現你最近話有點多啊。”

厲坤低頭又要吻，“我還能說更多的。”

“今天不行——”迎晨咬著他耳朵，眼神兒無辜眨，輕飄飄道：“你不是說，你存折出門探親戚了嗎——可巧了，它正好把我大姨媽給帶回來了。”

迎晨他的臉，“你給我老實點。”

厲坤當即板臉：“胡說八道，你月事是十五號，最遲推后一天，準來。”

“……”迎晨惱火，“這你都記得，變不變態。”

厲坤二話不說，手就往下邊兒探，就薄薄的兩層布料，別的什麼都沒有。

半秒收手。

迎晨懵了都。

厲坤角彎著，掐著的腰肢，“你下次再說謊，我廢了你。”

迎晨聽得臉紅心跳，大膽摟住他的脖頸，變換姿勢，直接坐到他上。然后勾著眼神兒問：“你廢一個試試看？”

趁厲坤怔然。

迎晨低頭，和他額頭額頭，似威脅似挑釁：

“巧了，我今天也想廢你——咱倆比比看，看誰先弄死誰。”

語畢。靈活下去，挑開他的頭，俯，埋頭。

厲坤腦子一炸，差點就飆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