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珊娘那里以不適為由，推拒了幾位姑娘要來探的帖子，第二天，三位姑娘仍是結伴而來。同來的，居然還有大太太趙氏。

這一行人，卻是奉了老太太之命，專程來看珊娘和五太太的。

這種況下，便是五太太再不愿意應酬，也不得不出來迎客了。

大太太趙氏一進前院，就親熱地拉住姚氏的手，笑道：“讓們幾個小的自己去玩吧，我們妯娌有日子沒見了，且得好好說一說話呢。”

珊娘一陣詫異。且不說如今離春賞宴已經沒幾天了，幾個主事之人居然放下正事過來“探”們這些閑人，偏大太太還是這麼一副要隔開和五太太的架式，這舉本就已經珊娘了疑心。

只是，此時已事不由，五太太好脾氣地笑笑，回囑咐好好招待姐妹們，就被大太太拉走了。

那十四姑娘過來拉了珊娘的手，活潑笑道：“上次我來得匆忙，也沒好好看看姐姐的住，今兒我可得好好看仔細了。老太太那里常夸姐姐是最會收拾屋子的，我若能學姐姐個一招半式的，肯定能用無窮。”

珊娘早就后悔那天把十四讓進春深苑的事了，便笑道：“十四妹妹上次來時，應該也看到了，我那院子又小又窄又，哪里好意思招待你們。不如我們去花園里坐坐吧。我奇怪的倒是，你們不是應該在忙著春賞宴嗎？這可沒幾天了。這時候怎麼老太太竟想起來，差使你們來看我們太太和我？”

十四姑娘才剛要答話，七姑娘先挑眉笑道：“我說，你就這麼讓我們站著跟你說話嗎？”

此時們仍在正廳的前院里。

珊娘看看堂上，大太太仍親熱地拉著五太太的手輕聲說笑著，下首侍候的，除了馬媽媽外，還有機靈的方媽媽。

于是珊娘便趁機給方媽媽打了個眼風，再怎麼不放心五太太，終究也只能按捺下來，先去招待了的三個姐妹。

一路上，珊娘故意把話題往春賞宴上引著。果然，小十四搶在七姑娘和十三姑娘之前，先就已經興了起來，嘰嘰咕咕地說個不住。而老七和十三不僅沒像珊娘以為的那樣，時不時暗嘲十四一句，甚至還屢屢進來也跟著說上兩句。這珊娘又是一陣暗自沉思。

一路鶯聲燕語過去，等到得花園里的偏花廳上坐下，便聽得七姑娘首先問道：“十三妹妹那天打算穿什麼裳？”

“什麼？”珊娘一怔。

十一娘也笑道：“離春賞宴可沒幾天了，妹妹竟還沒開始準備嗎？”

珊娘眨了眨眼，忽然明白過來——這定然是老太太那里衡量來衡量去，覺得是一枚可用的棋子，這是反悔了，便是不接回西園，至春賞宴必須得去！

“可我‘病’著呢……”笑道。

“你這理由，也就騙騙老太太而已。”七姑娘撇著打斷，笑道：“老太太是心疼你，才以為你是真病了，你以為我們誰看不出來，你這只是在裝病躲懶！可如今春賞宴的差事都已經被你逃了，你也沒必要再裝了。再說，你真不想去春賞宴？！”

珊娘想說，我真不想去，可張的瞬間，忽然就想到袁長卿。

和之前一想到袁長卿就想要躲開不同，自昨日和袁長卿那麼平靜淡定地對視一眼后，珊娘忽然就生出一種奇怪的覺——某種“我知道你在干什麼，但你不知道我知道”的、神奇的、高高在上的優越。

于是，忍不住便想去春賞宴上看一看袁長卿的熱鬧——更重要的，是想看看能不能給那袁長卿制造點什麼“熱鬧”。

只見珊娘那里頓了頓，忽然笑道：“啊，竟被姐姐穿了……那我可真無話可講了。”

這話，當即就七娘和十一娘怔在了當場。們的印象里，珊娘是打死也不肯承認自己錯的，便是錯了，也會想出無數的借口來替自己開，卻是再沒想到會這般坦然承認的謊言。

珊娘笑著又道：“其實吧，我原不想去的，可如今我倒有點興趣想去了呢。”又故作神狀，湊到三個姐妹面前，小聲道：“你們可知道，昨兒誰來我家了？”

“誰？”十四問道。

珊娘坐正，笑道：“那京城杏林書院的掌院，林仲海林先生。還有他的弟子。你們再想不到，他那弟子是什麼人。”

“什麼人？”連七娘也好奇問道。

“姓袁。”珊娘笑道。

雖然只言簡意賅地說了兩個字，一直沒開口的十一姑娘卻似乎一下子就明白過來了，忽然問道：“可是跟袁老令公府上有什麼關系？”

“正是。”珊娘點頭笑道，“別說，昨兒我也想到了，所以特意問了，原來那位袁公子果真就是老令公的嫡孫。”

說到這里，裝模作樣地端起茶盞抿了一口茶水，然后抬頭看向那三人。便只見那三人果然圓瞪著眼，都在等著的下文。于是放下茶盞，笑道：“都看著我干嘛？”

“他長什麼樣？”十四口問道。

珊娘歪頭作回憶狀，“好像，就那樣吧。”

“就哪樣？”七娘也歪頭問。

珊娘尚未回答，就聽得十一娘問道：“他在家里排行老幾？”

許是見幾位姑娘都盯著看，十一姑娘一陣不自在，忙訕笑道，“我是聽說，那一戰，幾乎令袁家男丁俱喪，只有留在京城的第四子活了下來，就是后來襲了爵的那位。聽說如今那府上，除了爵爺膝下一位世子外，也就只有長房還下一脈。且聽說那二位公子年紀相仿。不知道妹妹說的是那位世子，還是那位大公子了。”

珊娘的眼微微一閃。這十一姐姐，可真是人不可貌相，居深宅大院，居然能把千里之外京城的事打聽得如此仔細。不過說錯了一點，如今那世子之位花落誰家尚未有定論，現任忠毅公膝下那個才十五歲的袁二，到底能不能拿到世子之位，還得看袁長卿什麼時候能考中探花。只有袁長卿有了自己的前途，他那面子的繼祖母和四叔，才有膽子上奏章替那袁二請封世子之位，不然，這事兒只能仍是那麼暫時擱著。

“這我就不知道了。”珊娘笑著故布迷陣，“不過，聽說那位袁公子是林仲海林先生的關門弟子，頗有才名，且跟五皇子甚是好。”

而那五皇子不僅是太子同母兄弟，還是太后的心尖尖，這在京城幾乎無人不知。

看著幾位姑娘借著喝茶暗暗沉思，珊娘一陣暗笑——袁長卿，我這可是以德報怨，在替你加碼呢！

前世時，當聽說來的是袁長卿，那個勢單力薄的長房孫后，原本對袁長卿很興趣的好幾個姑娘都打了退堂鼓，直到看到袁長卿那張臉，才眾人重又燃起興趣。而這一世，珊娘卻決定，要替這袁長卿多多吸睛，直所有人都對他興趣才好。想來他的可選擇余地大了，自然也就不會再來打的主意了。

珊娘笑著又道：“其實說實話，才剛你們問我他長什麼樣兒，我沒好意思說。你們不是都說那林如軒長得好嗎？林如軒跟他站在一，你們必定只能看到那位袁公子，看不到林如軒的！”

頓時，不出所料，包括那位已經有定夫婿的七姑娘在，幾位姑娘的眼全都閃過一道。

許是一時沒能收斂邊的笑意，或者只是純粹做賊心虛，十四姑娘忽然斜睨著珊娘道：“姐姐說這些話，什麼意思？”

于是珊娘坦然笑道：“這意思還不明白？那袁家人為什麼而來，連我這搬出西園的人都知道，沒道理你們會不知道。不過是在我這里假裝著兒家的矜持罷了。今兒你們是在我這里，又不是在西園，還有什麼話不能說的？！”

“對了”，轉向十一姑娘，“才剛你說的不對，我聽說袁家那個世子之位到底給誰還沒準兒呢。那位袁二公子，說起來也就只沾了他父親的而已，可沒聽說他才學如何。可這位袁大公子，卻已經是京城有名的才子，聽說在京城還有個渾名，‘高嶺之花’，連好幾位公主郡主都傾心于他呢。何況，怎麼著那位都沾著個嫡長二字，那世子之位最后到底花落誰家，我看還不定呢。再退一萬步說，男人嘛，終究是要走出家門建功立業的，俗話不是常說，‘祖上有不如自己有’嗎？那袁老二又有什麼？倒真不如這位袁老大了。”

這般信口開著河，聽得幾位姑娘眼眸連連閃爍。最后，七姑娘放下茶盞，過去擰著十三兒的臉頰笑道：“聽聽聽聽，這才出了西園幾天？！連點兒家的規矩都沒了，竟在這里評說起外男來！怎麼，聽這意思，咱們小十三兒這是了春心？！”

“啊呸！”珊娘拍開的手，笑罵道：“我若想要那些，就不會裝病出來了。不過，雖說我現在是裝著病，可之前確實是病了。這一病才我明白，原來那些富貴賢名，說穿了，不過都是些浮云，與其為了這些每天辛苦，倒不如讓我多睡一會兒懶覺呢。”

十三姑娘搬出西園時，那睡懶覺的名聲可就已經傳出來了。雖說幾位姑娘都不太相信，可也都沒再說什麼，只又扯回話題道：“總之，不管你是真病還是裝病，老太太的意思是，你和五嬸平常躲懶也就罷了，這個場合卻是不許躲，都得去參加春賞宴的。”七姑娘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