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沂川并不覺得甜湯太甜。

從他喝到的第一碗起,就是那樣的口味，從第一口他就喜歡上，無論皇嫂做什麼樣他都喜歡。

后來沈玉鸞將甜湯的方子寫給福公公,但換了一個人做出來，味道就相差許多。就是在儲宮里，小宮與皇嫂做出來的,也不是同一個味道。

每日有甜湯喝,哪怕是年關事多,褚沂川仍然干勁十足。

也不知是冬日干燥，還是雜事太多,沒幾日,他上就生了幾個燎泡。生在一張俊臉上，稽好笑。

沈玉鸞分外無語，忙讓太醫給他開了一個降火的方子,把他的甜湯也停了。

前者褚沂川不介意,后者他就有話要說：“不過是生幾個燎泡,與喝甜湯有什麼關系？皇嫂的甜湯我最喜歡的,我每日做事的時候，也就只有想著皇嫂的甜湯才有力氣。”

沈玉鸞好氣又好笑,聽他在耳邊說了好幾句話，才勉強應了。

甜湯也換清火的配料，冰糖加的的，仍舊好喝，褚沂川依舊喝的高興。沈玉鸞是不喜歡的,口味嗜甜，越甜越好，新的口味顯得太過寡淡。

但褚越和倒是頗為中意,每日很給面子的多喝一碗。

在忙碌中，年關悄然過去，眨眼到了新年。朝中所有部門停下，員們也各回家中過年，只等初八之后再回來。

按照往年規矩，宮中要辦年宴，熱熱鬧鬧一番。沈玉鸞懶得管這些，是后宮這些事務就足夠讓煩的，于是早早放手給其他妃嬪，由慧妃帶頭，幾位妃嬪湊在一起出主意。

等到除夕這日，傍晚，褚沂川披著大雪回宮，大氅上落滿雪花，他毫不覺得冷，興沖沖地提著食盒進門。

“我來給皇嫂送年禮了！”

殿炭火燒的旺，一進門，他上的雪花皆化雪水，溶大氅之中。福公公著急地追后喊：“主子，慢點，慢點！”

沈玉鸞也剛換上新，正準備出門赴宴，聞言不笑了出來：“馬上就要去年宴了，你怎麼跑這邊來了？”

“我排了好久的隊，一到手就給皇嫂送過來了，不能耽誤，再晚點就冷了。”食盒里是一份吃食，上面還印著寶芝齋的字樣。褚沂川打開食盒，一邊說：“皇嫂最吃這家的點心，今日它弄出一個新點心，說是限時特供，只賣這一日，新年就沒了，隊伍排的老長，后面來的晚了還買不著。皇嫂快嘗嘗。”

沈玉鸞忍不住笑。他堂堂王爺，要什麼說一聲就是，竟還跟著普通百姓一起排隊。

到底是一片心意，沈玉鸞抹了剛上的口脂，在他的期待里嘗了一塊。剛咬下去，齒間便到一塊，沈玉鸞皺眉，吐出一塊銅板。

褚沂川見之更是高興：“我聽那邊伙計介紹，說是這一盒點心，外表長的一樣，但每一塊的餡料都不一樣，其中一塊放了銅板，寓意是新年吉祥。皇嫂一口就吃到了，明年一定能吉祥如意！”

“費這麼大勁跑來，就是讓我吃一塊銅板？”沈玉鸞嗔他一眼，臉上的笑意卻沒收斂。

讓珠兒把銅板洗干凈收好，一年的吉祥如意，可不能隨意糟蹋了。

“娘娘，時候不早了。”宮人提醒。

沈玉鸞去重新上口脂，褚沂川就等在外頭，等弄好，才跟著往外走。

“等等。”沈玉鸞腳步又停下，回頭上下打量他一番，不贊同地道：“你就穿這個？”

褚沂川上下打量一番自己：“怎麼了？這是皇嫂給我做的裳。”

他得了那件大氅之后，喜歡又珍惜，每日穿過之后，都讓下仆仔細清潔，等第二日再穿。今日也穿的是那件大氅。

沈玉鸞更不贊同：“這都是舊裳了。”

朝珠兒頷首，很快珠兒便從室拿出來一個包袱。

“你好好一個王爺，整天穿同一件裳，旁人看了，還不知道我怎麼虧待了你。”沈玉鸞說：“既然是新年，就穿件新裳。”

包袱里是一湖藍的新。褚沂川喜不自勝，與皇嫂道謝后，連忙回到自己寢宮換上。他年紀輕，相貌好，姿拔，如松如竹，什麼都合適，新裳穿在上，又神又好看。

褚沂川拍拍，對著鏡子照來照去，稀罕的不行。他又連忙叮囑宮人：“舊裳也要收好，我還要穿的。”

“奴才知道。”福公公笑瞇瞇地應道：“主子舊裳了，奴才替小王爺收拾干凈。”

褚沂川這才滿意，見時候不早，匆忙出門赴宴。

他的位置被安排在帝后邊，比之前生辰宴時還要近，正好方便了說話。等年宴開始，樂師鼓樂，舞姬跳舞，眾人互相找著好之人坐在一說話，帝后坐在一起，褚沂川也進他們中間。

他坐在皇帝左手邊，與沈玉鸞隔了個人，說話作難免要隔著皇帝。

褚越和垂下眼，只看湖藍的影子在眼前晃來晃去，耳邊是一聲又一聲的“皇嫂”、“皇兄”、“皇嫂”。

“好了。”他出聲制止：“就是過年高興，也冷靜一些，底下人都看著。”

其實褚沂川行為也無出格之，但皇帝這樣說，他也就乖順應下。

“朕下午見你的時候，你好像穿的不是這件裳。”皇帝說。

褚沂川神采飛揚：“皇兄也發現了？新年就該穿上新裳，這是皇嫂新給我做的。”

褚越和端著酒盞的作一頓：“皇后做的？”

沈玉鸞補充：“只是吩咐尚局一聲而已。”

“那也是皇嫂送我的。”褚沂川高興地說。

他的模樣已近，如今高興炫耀起來，倒像是孩炫耀自己的新玩，還帶幾分稚氣。

沈玉鸞無奈看他一眼，本還想說點什麼。眼角余瞥見皇帝看不出是高興的神，頓了頓，道：“你還未及冠，我多照顧你一些，那也是皇上的意思。”

“我知道的。”褚沂川笑著應下：“皇嫂就像我的母妃似的，像母妃一樣關心著我。”

他端起桌上的酒盞，對帝后道：“這一年發生了許多事，若不是有皇嫂救我，皇兄替我平冤，我也不會有今日，除夕便是舊年最后一天了，所有不好的事，都要留在這一年。我要好好敬你們一杯。”

褚越和過去，酒盞與他輕輕相，發出一聲悶響。他神稍緩，目和地看著弟弟：“我們之間，何必說這些客套話。”

沈玉鸞也端起面前的酒盞，笑著與他輕輕了一下。

一派其樂融融之象。

酒過三巡，眾人三三兩兩坐在一起，面上都已出醺態。樂師的樂曲換了好幾番，舞姬也換了一波又一波，觥籌錯，直到宮人推開殿門，外面寒夜的冷風吹進來，將眾人的酒意吹散，才發覺已至深夜。

帝王率先起，帶領殿眾人往外走。

褚沂川第一回 參加年宴，滿頭霧水，落后一步跟在皇嫂邊：“這是要去哪？”

“快到新年，該放煙花了。”沈玉鸞小聲回答他。

褚沂川恍然大悟：“這個我知道，我看過的。”

“你看過？”

他點點頭。

到除夕深夜，全城的百姓都不會睡著，是為了守歲。福公公也教過他的。他住在冷宮，可還能看到一小方天空，到那個時候，全城四面八方遠近大小無數煙花齊齊盛放，噼里啪啦的聲音穿過重重宮墻。他和福公公爬上屋頂，也能看到遠方慶賀新年的熱鬧。

在同一片天幕之下，一齊看過熱鬧，便是和所有人一起都過年了。

然而站在，他能看到的風景比以往更加漂亮。

褚沂川跟著眾人走上宮墻，站在宮墻之上，看到的比屋頂更多。他能看到整個京城大街小巷，櫛比鱗次，燈火通明，百姓們走出家門口，歡欣慶賀著，當煙花盛放時，將京城上方所有的天幕全都覆蓋，眼所及之，只有滿目絢爛。

砰砰啪啪的響聲，將天地一些聲音都遮掩住。

那些煙花幾乎是在頭頂綻放，比從前躲在角落里看到的更加漂亮。

褚沂川高高仰著頭，幾乎看的迷。

沈玉鸞側過頭，問他：“你從前看到的，也是這樣嗎？”

“不是的，沒有這麼好看。”

沈玉鸞輕笑了一下。

“以后你每一年都會看到的。”

褚沂川下意識地轉過了頭。

但沈玉鸞已經轉回去了。

也仰起頭，看著遠盛放的煙火。那些明滅的火映在的臉上，的相貌向來出眾，挑不出一點錯，紅潤，眼眸清澈，似春花似秋水，比遠方的春更艷，比近的煙花更明。

結滾，褚沂川忽然張地吞咽了一下。

他忽而無心去賞那些煙花盛景，心頭突然發，隔了一層皮，抓不得撓不到，于是渾上下開始不自在。

他的手心滾燙，酒意還未消散，余溫尚存，渾上下都暖和，掌心更是出了微微薄汗。

他鬼使神差地喊了一句：“皇嫂？”

“什麼？”

褚沂川憋了憋，一句話也憋不出來。他憋得耳通紅，好半天，才問一句：“你冷嗎？”

沈玉鸞：“不……”

的話還沒應完，手就被拽了一下。像是手心里適宜的溫度燙到，也仿佛是已經聽到了應答，褚沂川忙不迭將小手爐送到了皇嫂手中。

他熱的背生薄汗，含糊說：“皇嫂還不夠的話，那，那我再想想辦法……”

他仰頭看煙花，低頭看京城，轉頭看擁的人群，最后索盯著眼前的石磚發呆。也不知怎麼的，就是不敢看皇嫂。

作者有話要說：還有一更晚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