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6 章 反戈一擊

A-

A+

「你給我吃了什麼？」

「退燒藥，還有一片安定。」

他睜開眼，定定地看，「只有這些？」

「還有一針鬆劑。」支著下顎，角揚起，「我應該謝你，為我請家庭醫生，專職護士。耳濡目染之下，我倒是學了不。我第一次當小，心虛無比卻順利得手。只用一點，十來個小時後你就能恢復如常。」

安定或許有可能，但絕沒機會拿到鬆劑。他雖然意識有些混沌，但還有最基本的判斷在支撐著。但很快他便意識到是自己給了機會，昨天他們一起去的醫院。他闔上眼，「你還是想走。」

「我從沒打算要留在你邊。可是一次、兩次，我真有些怕。怕我這一刻走了，下一刻就又被人帶到你眼前。」語氣平靜，「我們在一起這麼多年，我未必全瞭解你，可你一定清楚我。我的一舉一、心思想法，你只消看一眼便全都知道。這是我道行不夠，怨不得你魔高一尺。」

他的聲音綿無力：「你早有計畫。」不是他大意，而是他心存僥倖，因此自欺欺人。

「是。」爽快承認，「你肯答應回安省，我已經功了一半。」

他的角無力地揚起，十足自嘲。

「你生多疑，從不輕易給予人一分信任。我得讓你相信我再不想逃，永遠也不會離開你。除非你肯相信，否則我沒有半點機會。」忽地輕拍手掌，「看，你教我許多的本事，大部分我只能學個皮。可現在，至在裝偽扮傻這方面我可以出師了。」

他艱難地開口，「素……」

「原本是打算等到你生日的時候。可是這次的時機太好了，我不能白白錯過。」低語道，「格格，珞詩。們都在蒙在鼓裡，可卻間接幫了我的忙。」

「素素，我會……」他的舌開始僵滯，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你是不是說，你會放我走？」搖頭，「你還當我是那個十八歲的傻姑娘。你懂得『你對它好，它未必需要』這個道理，你開解我的時候那樣順理章。說得那樣好聽，可是如果你真的明白，推己及人下你應該想到我的境況。可是你沒有，你從沒有一刻想要以公平的姿態對待我。你從沒想過放我走，只想把我圈在你邊到死為止，而在我死去的時候還要冠著你的姓氏。」

他的漸漸發白，眼神也變得弱無力。

「你怎麼會以為我還願意。」喃喃道，「你不是個天真的人，你哪來這樣的自信。在你對我做了那些事後，你怎麼給自己信心、聽著我的謊言說服自己：『我們可以重新來過』。你憑什麼以為所有的一切都能一筆勾銷？想一切如你所願：我原諒你，我們重新來過，最後快樂幸福地在一起。」

他像個得了絕癥的病患一樣無力地息著，聲音都變了形，「我……」

「你是後悔還是愧疚？」輕聲問道，「我曾經那樣的你，願意為你為一個放的人，沒有腦子的傻瓜。我把自己洗得乾乾淨淨，全心全意地獻到你眼前。只要你不背叛、不欺騙，我會願意為你做任何事。」

「你二十八的生日過得無比妙，我十九歲的生日卻是那樣慘淡。我瞞過所有耳目，屏氣躲在你辦公室的套間裡。那個昨晚還與我耳鬢廝磨的男人，在僅一牆之隔的地方與他的姐姐謀著怎麼篡權奪位。」搖頭，「你們姐弟倆費盡心機、步步為營，苦苦煎熬這些年終能得償所願。」

他眼前閃過一道亮。他的視力已經開始模糊，可還辨認得出這是他深藏於保險櫃裡的那支彩寶腕錶。

「我混了一夜，打算第二天找你問個明白。可是我真是不謹慎，把這個落下來。你很快發現，卻沒有一一毫的慌。你本不怕被我拆穿謊言。因為你知道我更怕。你那時說：去吧，告訴他你如何向我獻求歡，告訴他你如何將自己當一席盛宴，橫陳在我眼前。……我爸爸那樣地信任你，你卻利用他的信任將我釘死。」

他閉了閉眼，眼角似乎有銀微閃。

「我再不能依靠你。我得自力救濟，學著警戒、防備甚至反擊。可是我被你餵養太久，浪費了太多時間。哪怕想要起直追，也還是被你遠遠地甩在後面。我醒悟得太晚又天資不足，一路橫衝直撞。你像個無賴的獵人，盡地我的窘迫與莽撞。時不時參與進來，給我幾分。有許多次，我天真地以為你會看在往日份上給我留些許餘地。可是你從沒有手過。你這樣的遊戲，甚至樂在其中。你不曾憐憫過我。」

「我漸漸死心。不，其實我沒有完全死心。我也談，我也曾有過追求。道森的程海，他的眉眼很像，很像我第一次見到的你。我沒辦法像你一樣冷酷，哼……公私分明。甚至我還心存期盼，但屢屢失。」

眼角的淚終於了下來，他的呼吸變得沉重而綿長。

「我很想死心，甚至想到和范卡結婚。我從他上尋求安，尋求安全。他是個那麼好的人，哪怕他心裡清楚一切，可還是願意守著我。」的眼神迷離起來，「終於你開始嫉妒，你嫉妒時的臉有多麼兇惡。你要我回頭，卻不願意付出哪怕一點點的溫。你怎麼還有臉對我說：離開他，因為我你骨。……你不過是想把我徹底打倒，去我所有的鬥志，像個傀儡一樣被你掌握。」

那個男人的名字刺痛了他的神經，他猛地睜開眼。

「我爸爸去世前將所有一分為二，公平地分派。我不服，你也不服。董事會上我輸得心服口服，識人不清必須付出代價。我願意拿自己來買單，陪你一夜好讓沈家全而退。」停下來，長久長久地看著他，說：「告訴我，那晚我在你下抖的時候，你是什麼樣的心？」

他痛苦地閉上眼。

「我不甘心就此匍匐在地向你稱臣。所以私下和誠合信託接，妄圖能東山再起。」突然笑出聲來，「可是你永遠，永遠比我棋高一招。你不出聲、不出面，只等著我把所有一切都辦妥，只差最後一步。最後一步——」

的拳頭攥，「在我上機前看到新聞報導，說在你浙南的工廠被工方圍攻，生死不明。你知道我做了什麼？我像瘋了一樣，拋下對我滿懷期待與希的親友，扭頭就走。……知道勤叔那時怎麼說嗎？他說：畢竟是個人，不了大事。」

他了雙，可嚨裡只能發出呼呼的聲音。他從未如此無助，並且無能為力。

「我回頭了。因為那時的我清楚地知道我還著你，哪怕我們的過去有多不堪。你真的在等我，一傷地等我回來。我想我們糾纏這麼久，彼此折磨這麼久，該有個結果了。甚至，我們還有了一個孩子。我想我應該給你機會，我願意低頭退讓以換取一個皆大歡喜的結果。那兩個月是我們反目十年來過得最平靜詳和的時，我甚至說服自己把過往全數埋葬，再不計較。」

『不要再說了。』他用盡了力氣也無法開口，於是滿面哀傷滿眸乞求。

「那天，許曉安找來，告訴我很多事。你的哥哥是怎麼被我母親駕車撞死，我父親是怎麼用錢買通證人反咬一口。我從來不知道我們之竟然有這樣的債，你們要的不止是財產，還要徹底地報復易家。說我父親去世太早，你們的痛楚憤恨無發洩。笑著告訴我說：『你真以為慎行被人圍攻？那個工廠他早已撇清關係，不過是配合演戲打價。他信心滿滿地告訴我，說你知道這消息就一定會回來。不顧一切地回來。他算那麼確，最後果真一箭雙鵰』。從天堂到地獄不過幾秒，我已生死數回。」竟然笑起來，「天意安排，我魂不守舍地下樓時了一跤。正好，一命抵一命。」

他痛得心臟都痙攣起來，甚至無力呼吸。

輕按心口，「從那時起我這裡就什麼都沒有了。你把它耗沒了，挖空了。我對你絕，我對你死心。你不放手，我只能逃走。你要脅森舅舅，又把我帶回來。你這次學會溫呵護，千方百計想要我對你恩如初。你甚至可憐得，想要用孩子來鎖住我。……這次我不再鬼崇逃跑，而是大大方方離開。」

他拼盡力氣地想抬起手，最後卻不過是了手指。他咬破舌尖，用疼痛換取聲音：「不……求，求求你……」

求什麼呢？

求不要走，還是求不要繼續說下去？

等待許久，忍耐許久，所有的準備只為了在這刻見證他的悔痛加。這是他教給的，於最甜幸福將人打落地獄。讓對手永遠匍匐於腳下，再也爬不起來。

終於是他的好學生了。

他如同一隻被滿是倒刺的圍網捕住的猛，掙扎無果遍鱗傷，於是慢慢地流乾，眼睜睜地絕。

他臉上淚痕錯，眼睛裡尚殘存著一清醒。他在用最後的意志力與藥拉鋸，他在用最後一力氣來挽留。

求你，原諒我。

求求你，留下來。

突然失笑，拉起他的手覆在自己小腹上，語氣溫：「你猜猜，裡面是不是有些什麼？」

他的眼陡然圓睜，幾乎目眥裂。強大的神力竟支撐著他反手抓住的，可也只是這一下。輕而易舉地將他的手拂開，像是揮開一隻小小的飛蟲。

他牙關咬，咯咯作響。

聲音極輕，「上一次，它讓我不知所措。這一次，我知道該怎麼做。」挑在這個時候，以這樣的方式在他心臟最狠捅一刀。

令他鮮淋漓，痛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