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9 章 春白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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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對，真不對勁。怎麼能就這麼算了呢？」柴冠允抓了抓短短的頭髮，「劉哥，大哥是不是話裡有話吶。」老劉吸了口煙，「什麼話裡有話？就是讓你不用查了。」

「哪能啊，先前那次搞得驚天地的，最後還不是逮回來了。這次就不找了？就這麼放跑了？」柴冠允很不理解，「怎麼想都不對。」

老劉彈了彈菸灰，說：「別想了，該幹嘛幹嘛吧。」

柴冠允上應著，可卻沒往心裡去。人是在他手上給溜走的，要沒給找回來那臉不是丟大發了。況且這幾年看下來，他又怎麼不知道那人對許慎行有多重要。雖然剛才看著不會為要死要活，可誰知道以後會不會就這麼半死不活？

柴冠允和老劉不同。老劉是特種兵退役，骨子裡還保留著忠於黨國的正派作風。他呢，打小就在安省最混的通場街長大，進局子和進自家門一樣，耍起無賴來還能連吃帶拿。他叔叔是安省頗有名氣的黑頭目，風時柴家就算是一條狗都能橫行街市。後來治時給對頭算計，坐牢後不久就沒了。樹倒猢猻散，柴家一下便落魄得人人喊打。

柴冠允當時才十多歲，本不能適應這種從天堂到間的差距。見識過人間冷暖滋味後他如同一隻被絕境的瘋狗，見人就咬。最狠的一次，他被自己叔叔以前的手下打斷兩肋骨，丟在水裡任其自生自滅。

柴家只有這獨苗，所有人都以為柴家完了。但誰也沒想到，不過兩三年後柴冠允突然出現在安省。他聰明、兇狠又詭計多端，很快柴家便再次從通場街發家起勢。開夜總會娛樂城，開名車行名酒莊。

現在的柴冠允是黑白通吃、名利雙收。但他心裡清楚得記得，若不是許慎行出手，他七年前就死在那條臭水裡了。他永遠都記得當時他說的話：你叔叔留了些錢在我這裡，他讓你拿著這些遠走高飛，娶老婆生孩子給柴家傳香火。或者，你也可以拿著這些搏一把，將失去的再奪回來。

柴冠允當時就明白，那是一個比他強大許多的同類。在那斯文儒雅的表相之下，他的兇殘獠牙令人心寒膽。這樣一個人，他怎麼可能會放棄？他怎麼會放過？柴冠允想了又想，終於下了結論：肯定是藥吃多了傷到腦子，過一陣子肯定會改變心意的。

於是他依然通知手下：「查！給我好好查，我就不信一個大活人就這麼憑空消失。非把人給我篩出來不可。」可兩個星期後他不得不沮喪地承認，這人還真是憑空消失了。

「……那客車都出了客運站，外面的監控探頭拍得不清晰。看得到人影，也只是閃一下就不見。倒是有個老頭看步行到站外路，說是上了輛出租車，可後來又說記不得是上了什麼車。我的人把常在那裡拉活兒的車都查過去，黑鼠的車也都翻一遍。沿途的監控也都調看了，連私家車的行車記錄儀都查了，愣是什麼也沒發現。」柴冠允沮喪道：「真是見鬼了。」

「本來就是大海撈針了。」老劉安他，「先生都說不查了，你還討這份苦吃。」

「他說歸說啊，怎麼可能真的不查。」柴冠允不以為然，「那人這一走，他就跟被掏了心肝似地，死氣沉沉。你別看他現在還是照常上班做事，其實我知道他苦得很，被自己的人這麼算計，完了還往他心口捅刀子。外表鮮亮麗，其實在早就四分五裂了。」

老劉默不作聲。

柴冠允呷了口酒，繼續抱怨：「你說人吶，都他媽的在想些什麼呢？給好吃好喝，捧在手裡疼得和心肝一樣，還這麼折騰來折騰去。之前跑了幾個月，我就和大哥說逮回來要好好教訓一下。結果呢，一回來就當豆腐端著，吹口氣都怕碎了。還給買豪宅，請一大幫傭人。什麼燕窩花膠冬蟲夏草樣樣不落，還專門去求了方子給補。劉哥，你是不知道那老中醫有多大來頭，就算是達顯貴平常也不多搭理。我大哥那麼誠心，寒冬臘月地在人門外一站就是整天，都他媽快凍冰砣子了。……什麼喜歡啊啊，天荒地老至死不渝全都是狗屁。男人能為一個人豁出命去，那才是最實誠的。要我說，就不該這麼慣著，該收拾的時候手不能。大哥就是太慣著了，最後怎麼著？竟然下藥，這，這簡直就是一現代潘金蓮吶！」

「這話在我面前說說就了，別讓許先生聽到。」老劉警告似地瞪他一眼，「你也不怕被剝了皮。」

柴冠允的聲音一下便小了許多：「我也只是不過說說而已，……我哪能咒大哥是武大郎呢，啊呸呸呸！瞧我這破……」

離安省千里之外，柴冠允裡的現代潘金蓮正在煮咖啡。

「姐姐，再來兩杯曼特寧。」朱洋往吧檯一靠，「還有一份鬆餅。」

易素從吧檯邊緣看過去，問道：「是坐窗邊的客人點的嗎？」朱洋回頭看了一眼，笑道：「是啊，說想嘗嘗家裡泡的和咖啡館裡的有什麼區別。我看他們只喝過袋裝咖啡，以為我們也拿咖啡沖呢。」

易素抿笑：「你還是問清楚，他們喜歡什麼口味的。如果他們習慣喝甜一些的，還是推薦別的。」朱洋大咧咧地，「沒關係啦，反正是他們點的，喝不喝是他們的事。」

「如果像上次那樣喝完說咖啡是酸的，不給錢還砸東西呢。」將咖啡壺洗淨，「比起那樣，現在多問兩句，多解釋兩句就不費什麼事了。」

朱洋撇了撇，小聲嘀咕道：「不會吧。」易素知道怕麻煩，便說：「不然我去和他們解釋吧。」朱洋趕擺手，「不了不了，還是我來吧。」扭頭便去和人解說了幾分鐘，回到吧檯時臉上又滿是笑：「幸好聽你的，他們改點香草卡。」

咖啡館晚上十點打烊，但收拾好桌椅檢查完水電，到真正的打烊時間又往後推了半小時。朱洋在門口頻頻催促，「可以了姐姐，可以了。您這是典型的強迫癥吶。」關了店門又上好鎖，朱洋了個懶腰：「忙了一天，可累壞我了。」

易素聞言只是笑。咖啡館早上十點開門到打烊，雖然有十二個小時的營業時間，但每天的上座率極低，哪怕是在中午的高峰時段上座率也不足五。況且咖啡館除了賣咖啡外，也只做些簡單的沙拉鬆餅三明治，工作非常清閒。

事實上在順城這樣的三線城市裡開咖啡館本就是個冒險的投資，這裡雖然是市級，但其消費只能算是縣級市的水平，周邊的郊區的某些村甚至還停留在自給自足的程度。就算是順城市中心也沒幾家像樣的西餐廳快餐店，倒是路邊小攤小販生意興隆。

這裡的人們還是習慣經濟實惠，對於春白雪的嚮往終止於手寫黑板上的咖啡價目表。這樣一間曲高和寡的店，能在順城生存下來不得不說是個奇蹟。

朱洋拖去吃燒烤。

「姐姐，你說你眼怎麼那麼毒吶，一瞅一個準的。」朱洋大嚼著串，「上次也是，那人鬧得多厲害，你出去幾句話就給說得灰溜溜走了。」吃東西不專心很容易嗆到，扭頭大聲咳嗽起來。

易素給他倒了水，說：「打開門做生意什麼人都會遇見，態度好些就行。」朱洋將竹籤一丟，「我就是覺得鬱悶，明明是他們不講道理啊，還一個勁把責任往我們上推。我們解釋幾句，就罵我們狡辯。哎，真鬱悶。」

「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將竹籤上的麵筋拔到盤子裡，撒上一點椒鹽，「你樣樣計較不是給自己添堵？」

「話是這麼說沒錯啦。」朱洋長吁短嘆，「我媽讓我去考公務員了，還說今年考不上明年接著考。我和說幹嘛非獨木橋，我現在又不是沒工作。你知道怎麼說？說就那給人端盤子的破工作，隨時會倒閉的店不幹也罷。也不想想，這破咖啡館可是親外甥開的，有這麼咒自個兒外甥生意的嘛……」

這麼一路抱怨到家，朱洋衝揮手，「姐姐明天見。」回頭剛要按門鈴門便從打開，朱洋媽媽橫眉怒目，「又去吃路邊攤了？你怎麼管不住吶。小易你也是，和在一起也不知道說說。」

易素解釋道：「是了，又怕回來晚去廚房煮東西吵醒你，所以才在外面吃了回來。」房東和房東的兒都不能開罪，免得兩頭難做人。

朱洋媽媽的臉這才緩和了些：「煮個面條能有多大靜，」又和易素說，「小易啊，我今天找人來看了看水的地方，說等過兩天天氣好了就來補。這幾天你先克服一下。」

笑了笑，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