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似曾相識也并非意味念念不忘

　【雅各·羅曼】

　森點了點手指, 稍稍皺起眉，又重新寫了一遍。

　【雅各·羅曼】

　……停頓片刻，這位畫家又把這個名字描了, 他緩緩涂寫著線條，神有些莫名。

　“做什麼呢？”

　捷克端著午餐餐盤走回來，將東西放下, 坐在室友邊, 探頭去看他的筆記本：“是不是又在做描‘sweet’這種無聊事，你也差不多……雅各·羅曼？這誰啊？”

　他吃驚地抓過餐盤里的冰可樂, 用力吸了下吸管，空氣與紙杯互相撞擊, 發出“呼嚕嚕”的噪音。

　“聽著有點像男名？”

　森抬頭，捷克一愣，繼而出了驚悚的表。

　這位同學立刻起肩膀，猛地往后竄了一下。

　自幾天前接到“我打算剁了我的嗶——”通話后, 他就一直非常警惕, 腦神經時時刻刻在“驚悚”上橫跳。

　“我是直男！”

　捷克大喊：“你不要為了否認喜歡斯威特連自己向都變——就算發瘋神錯, 要剁也剁你自己，我我的嗶——”

　森：“……”

　啊, 人類.jpg

　發現室友的眼神既沒有意也沒有殺氣, 只有對智障濃濃的憐憫之后, 捷克驚魂未定地坐回了自己的座位。

　“誰告訴你，我描人名就是對誰有好了。”

　森懶得搭理他, 這幾天的流也讓他徹底放棄向捷克解釋“我真的不喜歡斯威特”與“我神狀態很正常和我想剁了我的嗶——沒沖突”……等事。

　人類與靈的鴻太過巨大, 還是給老法師們解決吧。

　當務之急是……

　他想起在室所見過的那些東西，森抬手，看似不經意地了一下校服第二顆紐扣。

　襯里, 心臟的位置，用線掛著一枚金的小鑰匙。

　幾天前的社季，他冒著頭被那位家主削掉的危險，徹夜不眠，利用宿敵在床上沉睡的每一分每一秒——幾乎翻遍了整個斯威特老宅。

　據當時在室里所見到的，森很確定自己所到的鑰匙對應著一只文件柜，可他找不到象征那只文件柜藏匿的圖案……室中的信息表明，金鑰匙對應的文件柜，應當被鎖在一幅巨型遼闊、記錄著“斯威特至尊功績”的畫里。

　可森沒在老宅翻到任何巨型畫作。

　而他不覺得，高高在上的斯威特，會把關乎“家族榮耀”的巨型畫作，用泥沙悄悄藏在某個更深更蔽的室墻中。

　絕對存在于某個顯眼矚目的地方，某個關鍵重要的場合。

　故此，即便已經毀掉了某張家譜、掩蓋了某個名字、知道了關鍵機，竊取了重要寶……還在曾馴服邪龍的大法師眼皮底子下左右橫跳、閃轉騰挪……

　這位貪婪的賊，仍然沒有滿足自己的果。

　因為他已窺見斯威特家最深的口。

　文件柜里的文件，才是最重要的。

　那些文件不僅能讓森敲德魯一個大竹杠……也許，還能讓他直接鉗制住這個法師界第一的恐怖家族。

　何樂不為呢，森看不順眼這個家族很久了。

　他每次把肝到失智的安娜貝爾送回宿舍時，都會直接扯下那枚扣在嚨上的家徽——這樣對方睡著后的呼吸聲才會平穩一點。

　而這位商本是想趁著社季再騙個嫡系套套報，看能不能找出文件柜的地點——他騙人名單上排第二位的是“歐文·斯威特”，可對方在后幾天的社季一直表現得失魂落魄，森沒敢貿然接近。

　沒人可騙的小賊在床底琢磨了一會兒，有一瞬間，甚至出現了“花言巧語迷斯威特當家主母，用年輕的臉蛋趁虛而”的念頭……

　左右這位主母孤獨而富有，還有一頭艷的紅發，很符合森的目標顧客人群。

　……但只是一瞬，一瞬，咳。

　雖然真的很想盡快得到那些文件……但……

　年長的貴婦人與那個蠢蠢的哭寶寶，絕對不在一個級別。

　他不敢托大，認為自己用來討好年輕孩的那套在主母那兒全而退。

　布朗寧同學曾在圈子深見過本職工作貴婦小白臉的人類，他們無疑用淚般的教訓告訴自己：腎臟誠可貴，遠離老人（。）

　一切搜尋文件柜的嘗試暫且終止后，回到學院的布朗寧同學不得不屈尊，把注意力放回其他東西上，權作消遣。

　譬如一個寫在“安娜貝爾·斯威特”旁，用魔法紋路鏈接過的名字。

　【雅各·羅曼】

　“這個名字，我總覺得在哪見過。”

　絕不僅僅是，在室里那張可笑的家譜上見過。

　遠在那之前……

　森又點了點紙張，若有所思：“很久以前見過……好像還……”

　究竟是在哪？

　“哦，想不起來就不想了，遲早會有答案的嘛。”

　為學渣的捷克輕松晃晃手，拿過餐盤里的食：“今天周三，食堂限量的牛排漢堡，要嗎？”

　森從紛雜的思緒中回過神來。

　他掃了掃室友端來的午餐餐盤——炸薯條、漢堡、翅套餐——油炸與類相輝映的天堂。

　在床底下待了幾天、就被強迫著喝了幾天粥養胃的靈吞吞口水。

　他手去拿：“多錢？”

　他們倆來食堂吃飯從來都是AA制的。

　捷克已經拆開了包裝紙，里因為食含糊不清：“便宜的，也就十二銀幣一份……”

　森出去的手頓了頓。

　然后他自然了回去。

　滿月出現的日子快近了，德魯店里供應的藥又趁機提價一千金幣，超過十銀幣的花銷自己都負擔不起。

　這種看到食就手想拿過來吃的壞病，大抵是那幾天在床底，被心積慮的宿敵慣壞的。

　他就說怎麼可能那麼好心，免費給他送吃的。

　“那你吃吧。”

　森也沒尷尬掩飾什麼，直接推遠了餐盤，拿過筆：“我新接了代課單，必須趕在下節課之前把代寫的論文搞定。”

　離開學院這幾天，有不業務都堆積起來了。

　捷克頓了頓，看看室友筆疾書的側臉，又看看自己手里的漢堡。

　他猶豫了一下，然后小心說：“要不，這頓我請？”

　“謝了哥們。”

　——毫不留地把餐盤重新扯了回來，拿了食就往里塞，一邊塞一邊繼續筆疾書。

　捷克：“……”

　雖然知道室友家境不好，但所謂“窮人的氣節”從未在他上見過呢。

　“我快死了。”

　沒有氣節也沒有矜持的室友一邊塞著食一邊咕噥：“提價，提價，一天到晚就是提價，簡直是變相放高利貸……我遲早要把那個文件……”

　捷克：“什麼文件？”

　森：“哦，沒什麼。”

　他咬了一大口漢堡，左手“唰唰唰”以打字機的速度寫著論文，右手沖捷克攤開：

　“回報，課堂筆記，快點。”

　捷克立刻明白了什麼，迅速將書包扯過來，拉開拉鏈，激涕零地將自己的筆記遞給大佬。

　大佬請假這幾天，他的學業簡直水深火熱，孤立無援。

　大佬回來了，就算大佬他不要臉、發神經、拒絕告白、甚至要剁了自己——也是個好大佬。

　森眼都沒抬，含住一塊咀嚼后，騰出右手，掏出捷克書包兜里的筆盒，然后左右手開弓。

　一邊是“草藥學脈絡研究”萬字論文，一邊是“月相形狀及元素指標”24頁課堂筆記。

　一邊寫論據，一邊圈重點，眼睛還看著兩邊，隨時準備查缺補。

　落筆行云流水、自然迅疾——幾乎以打字機的兩倍速，書寫出了兩種截然不同的筆跡。

　不管見過多次，還是覺得很厲害啊。

　“大佬好，大佬棒，大佬明天午飯我也請你吃。”

　“課后作業拿來。”

　森咽下食，重新叼過一薯條：“快點，筆記已經幫你整理好了。”

　“明天的午飯就不用了，一只漢堡一盒薯條多銀幣，我一銀幣一次免費作業補償給你。”

　“哦，大概……十六顆銀幣？”

　“行。十六次作業，不限格式字數。”

　哇。

　捷克尊敬地看著一串串流暢出的單詞。

　這就是天才與凡人的差距嗎。

　“不。”

　森開口，捷克才意識到他忍不住把心里話說出來了：“天才與凡人的差距只是雙手與單手，這是天才與渣滓的區別。渣滓特指連課堂筆記都記得一塌糊涂，還有錯別字的家伙。”

　捷克：“……”

　別罵了.jpg

　【與此同時】

　安娜貝爾默默劃掉了寫錯的字母，找到字典，一點點核對著，把那個全長32字母的學名稱拼出來了。

　就連跟著教授的板書，都沒把課堂筆記寫對。

　“月相形狀及元素指標”……當時究竟是怎麼想的？報了這麼一門——鬼畜的課啊？

　太難了吧？這些巨長且繞口無比的單詞是考驗記憶力的極限嗎？？這玩意兒沒字典能學下去？？

　可惡。

　僅僅是幾天的社季，落下了這麼多的進度……

　……為什麼報名法師流賽的學徒還要來上課啊？不能直接開辟空教室讓練習嗎？？

　“同學們，接下來……”

　安娜貝爾用力瞇了瞇眼睛，在保證坐姿板正端莊的前提下，最大限度地試圖往前傾，看清那些鬼畫符。

　如果自己能夠坐在教室第一排，注視著黑板與教授，就沒這麼費勁了……

　但散漫聰慧的學徒們從不坐前排，唉。

　“……我校將有一位班生……”

　安娜貝爾還在努力看清黑板。

　腳步聲近門口，停頓幾秒，拉開門。

　“就由他……”

　安娜貝爾皺起眉，勉為其難地看向站上講臺的家伙。

　——絡腮胡遮擋住了全部的視線。

　“我來通知一下大家。”亞瑟·澤奧西斯笑呵呵地說：“這位班生出于我校最近推行的新政策，此次只算是實驗班，大家可以將他當作前來流學習的學生，并不會打擾……”

　“校長先生。”

　他話還沒說完，就聽見斯威特家的小姐冷冰冰道：“請讓開，你擋住了黑板。”

　校長：“……”

　嚶。

　【與此同時】

　腳步聲在食堂的桌前停下。

　“天吶。”

　埋頭苦寫的森·布朗寧聽到了有點耳的聲音：“這麼多年，你這副吃相……怎麼還像個魯的黑猩猩？”

　他從百忙之中空瞥了眼來人。

　瞳與發都是淡淡的蒼藍，神冷淡，五極，舉止，著華麗的長袍。

　哦。

　顧客？

　商瞬間咽下薯條，揚起燦爛的笑容：“這位麗的小姐姐你好，我們見過嗎？哎呀就算沒見過也沒關系，似曾相識也是種緣分嘛。小姐姐想要哪種業務？看在你這麼好看的份上，可以九九折優惠~”

　雅各·羅曼：“……”

　他沉默良久。

　氣得渾發抖。

　森·擅長察言觀·布朗寧：“哎呀，別生氣嘛，氣壞了多張面都補不回來——但如果你使用了xx牌面，我保證——”

　雅各：“是我！我！我！！”

　對面，那只可惡、自大、侮辱族群、一舉一都作嘔的劣等靈，迷茫地眨了眨眼睛。

　雅各設想過太多他們重逢時，對方的表。

　他太期待了——對方驚恐、愧疚、也許還會回避自己——這甚至讓他把那個素未謀面的未婚妻拋在腦后，搶先找到了這個家伙——

　但唯獨不是——唯獨不是——連自己別都能忘得一干二凈——

　“我是雄！”

　“哦，不好意思，同學，你實在太好看啦。說起來，那個xx牌面——”

　“我——不是人！”

　“……同學你生氣歸生氣，沒必要罵自己嘛。”

　羅曼同學已經不是渾發抖了。

　羅曼同學是氣到渾發青的程度。

　然而，上依舊叭叭叭推銷，森并沒有被帶跑。

　據這位來訪者的貌、舉止、態度，還有他曾深深憎惡的高傲腔調……也許，大概，可能是那些被自己揍過的同齡靈……之一？

　但森揍過的靈實在太多了。

　因為欺負他的靈也實在太多。

　嗯，既然想不起來，那就是個曾被自己徹底報復回去、揍趴的路人甲。

　商心里的算盤快速打了一圈，很快又端起職業笑臉——不出世的靈當然比人類好騙——

　“同學，你看，我真的不認識你，俗話說，似曾相識就是命中注定，你看要不要瞅瞅這個XX牌面，很便宜，只要8金幣……”

　到雌雄莫辨的對方已經忍無可忍。

　怎麼可能，怎麼可能，怎麼可能把自己拋到腦后——

　“我是雅各！雅各·羅曼！布朗寧，你的腦子！”

　綿延不絕的推銷戛然而止。

　座位上的靈收起笑容，緩緩掃過他全上下。

　“哦。”

　他終于出了雅各幻想中的那種神——厭惡的、極冰冷的、仿佛連呼吸同一種空氣都會死亡的——

　“你就是雅各·羅曼。”

　雅各笑了笑。事終于進到正軌。

　“布朗寧，許久未見，看來你……”

　“走吧，捷克，要上課了。”

　“事”本收攏起完的論文與筆記，草草往書包里一掃，抓過沒吃完的漢堡和薯條，就往外跑。

　一邊忙著出薯條往樓梯口走，一邊干脆利落地，與他肩而過。

　遠還依稀傳來兩位學徒迷而散漫的對話：

　“森，剛才那個家伙是誰？你認識？”

　“不認識啊。完全沒印象。”

　“那你怎麼會停止推銷……”

　“哦。”

　對方消失在樓梯口，吊兒郎當地叼著薯條：“就是不太喜歡他的名字……大概？”

　【我——我會告訴長老的——你這個——劣等的——低賤——】

　【吵死了。】

　小靈一腳踹在他的背上，他自己那被獠牙撕開的肩膀在灌木中滴下大顆大顆的滴。

　即便剛剛驚險躲過一次被設計好的野豬襲擊，即便差點被碾一坨醬，他依舊“吧唧吧唧”嚼著里的漿果：

　【你誰啊？】

　作者有話要說：今日法師迷行為大賞：

　雅各：我是靈——

　森：（熱推銷）

　雅各：我們小時候見過——

　森：（熱推銷）

　雅各：我恨——

　森（熱推銷）

　雅各：我的名字是雅各！

　森：嘖。

　（對峙半天，挑了個最無厘頭的理由，才升起了敵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