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說出口。“前一任影衛就是中原人，後來不知為什麼被殺了，你……”

“我知道。”他垂下眼。

怎麼會不知。教王把他放在這裡，本就有監視之意，即使已……

“殊影，我聽說中原人若是能活著從弒殺組出來，都要服赤丸，你可曾……”

“我已經服過了。”他漠然回答。“兩日前，還是右使親自送過來的，何其有幸。”

看他沒表的臉，九微半晌說不出話。

前日才聽說，教王早有敕令，為殺手的中原人必須服下以特殊藥調配的赤丸，以定期解藥為制，逾期若是不曾服用，赤丸中的蠱蟲便會穿顱腦噬咬，生生痛死，多數甫一發作便已疼得狂大發。以這種方式制，就算是有機會逃離天山，也無人敢再生異心。

靜了半天，他笑了笑，“你也不用這樣看我，我沒事。倒是想問你，知不知道影衛究竟是什麼樣的存在。”

九微思索了片刻。“七殺親自出手的任務都相當困難，往往需要默契良好的同伴配合輔助，對手的要求也比較高，所以衍生出影衛，被視為他們的分，如果影衛闖禍，主人也必須一同承擔。”微一猶豫，他又補充。“殊影，你要讓信任你，最好盡力幫助，要知道如果主人亡，影衛也會……”

“被清洗？”

見對方頷首，他並不意外。

這樣不可分的關系，難免休戚相關，一榮俱榮的背後便是一損俱損。再怎麼不願也得乖乖賣命，果然是驅策人的好方法。

“別說我了，你那邊怎麼樣。”打破沉悶，他問起九微。

“再過十天就要下山了。”年甩甩頭，從樹上跳下來。

“這麼快有任務？”

“嗯。”九微倒是所謂。“一開始應該不會有太棘手的事務，積累一下經驗也好。”

他擰起雙眉。“還是小心為上。”

“放心，一定會活著回來，我沒那麼容易死。”直了脊背，年向遠連綿起伏的山巒，些微的黛幾乎融天際。

“殊影。”

“嗯。”

“你也別死。”

七殺

怎樣接近一個敵意的人。

很難。

更別說取得的信任。

他們也算是朝夕相晨昏共度，只是面對面的每一刻都在訓練和教習中渡過。

如何接近暗殺對象，刺殺功後潛形逃遁，喬裝改扮利於探察，還有下毒，伏擊，偵形，探問，用間，役使，各國語言，習俗……

他從沒想過作一個刺客要學這麼多。

相較之下，戰奴營和淬鋒營中學到的僅是純粹的博殺，反倒簡單了。

話很，只是點出必須的要領，偶爾示範，剩下的全靠他自己索。沒有做對的，從不責罵，只會一言不發的轉而去，留下他立在當場，說不出是怎樣的滋味。

長達一年的共中，偶爾離開過幾次，和其他影衛不同，從不帶他下山。

本該形影不離的護衛被閑置教中，他不是不清楚傳言是怎樣的。不在乎那些輕蔑的目，只是暗地有點著急，這樣下去何時才能尋到機會出困局。

九微已經是一個經驗富的刺客，任務完的迅速而漂亮，最近又一次謁見教王，獲得了不賞賜。

沒有任務的時候，倆人時常閑談，九微總是不忘從山下帶回一些新鮮玩藝，他在這裡唯一的朋友。

除掉這點他很沉默。因為，更沉默。

年齡尚的孩，行止卻猶如清修的苦僧，極外出，絕不放縱，鮮有分心的好，每日在小樓的第二層做什麼，一年多了仍然猜不出，總有無形的戒備充斥，隔斷了試探的可能。

也許終將困於山中，在舒適而冰冷的囚籠中了此一生。

如果真是這樣，他不知道自己會不會發瘋。

難道永遠如現在這般，在殿外等候出來，又回去，作一個影子般的跟隨。

耳邊傳來嘰嘲，他懶得抬眼。

弒殺組的年們大概是年輕的力過於旺盛，在沒有任務的時候也總是尋釁打架，教王對此並不在意，或許在他看來就像是蓄養的家犬需要適當的活。

不過倒沒有人敢當面挑釁。

迦夜的地位到底遠高於普通人，他雖然不重視，也僅止於私下的挖苦嘲弄，無人敢冒惹惱七殺的風險。

難聽的話語耳，他只作未聞。

若是當年在江南，恐怕已經一怒拔劍了。

是了，若是當年能夠略微忍，稍許聰明，又何至於落到現在的局面。

午後的從花葉間投下，像篩過的金幣落在地面，樹影深濃。

他自嘲的笑了。

紫夙不自覺的慢下腳步。

那個年立在花架下，連帶四周的喧鬧都仿佛靜下來。不知在想什麼，雙袖微籠，俊貌微冷，垂落的眼睫遮住了星眸，一襲青衫襯在花影中，莫名的覺寂落。

心裡微微一跳。

“你是誰？”

問話很普通，聲音卻不普通。

骨，帶著三分輕嗔，三分怨，聽著魂先了一半。

他抬起頭，像映了一團火。

卷曲的黑發如瀑披散，襯得象牙一般白，額上系著一串金鏈，鮮紅滴的寶石恰好落在眉心，隨著行走輕輕搖晃。

貓一樣的眼微陷，瓊鼻如玉，說不出的妖嬈。比容貌更引人暇思的，是凸凹有致的玲瓏軀，在金紗的輕裹下風無限。

他沒有回答，鼻端傳來勾人心魄的甜香，又退了一步。

仿佛不曾看見他的回避，郎附上前，越加放肆的打量。

“弒殺組的新人？可是未曾見過呢。”玉白的手指似要過他的臉，他不落痕跡的閃開。“跟姐姐說，你什麼名字？”

“殊影。”

清冷的話音耳，玉一般的手忽然定住。轉而漾起笑，轉首看向廊邊行過來的人。

“原來是妹妹的人。近來可好？”

“紫夙剛回山，想是辛苦了。”

“可不是，山外哪有教中舒適。”郎掩笑，“走之前聽說教王賜了你影衛，就是他麼？”

“不錯。”

“說起來，教王對迦夜可真好。”似怨似嗔，“把這麼俊的人都留給妹妹了。”

“都是教王恩典。”

“可聽說你不怎麼喜歡。”水樣的眼一，吐氣如蘭。“和姐姐換一個怎樣？我邊的人隨你挑。”

“多謝紫夙，可惜教王所賜，迦夜不便擅改。”

“真是可惜。”歎息出聲。“這般出的人兒，我都心了，妹妹不介意我常找他聊聊？”

“隨紫夙的意。”全不在意，轉行。

“妹妹，聽說教王這次遣你去莎車國可是真的？”懶懶的倚在花架子上，離他極近。

“紫夙果然消息靈通。”

“你不帶他去？”

“我自有安排。”

“或許是姐姐多了，可一個有名無實的影衛留著又有何用。”紫夙輕笑了幾聲，“妹妹不心疼，我可覺得浪費。要不我上稟教王，給妹妹換一個可好？換個利落的辦事也方便。”

“小小一個影衛，倒是讓紫夙費心了。”牽了牽角。“只是教王安排自有道理，迦夜不敢擅揣，更不敢有勞。”

“我還有事，改日再敘。” 言畢點點下頷，示意殊影，轉沿著回廊去了。

目送兩人的背影，塗著鮮紅蔻丹的指尖摘下一朵芳花，玩味的微笑。

“真是……千冥，你怎麼看？”

隨著話語，一個形從樹後踏出。

玉冠束發，容貌端正，神中有種渾不在意的慵懶，眸子卻說不出的狂熱。偎近郎的畔，雙手自然而然的扣上的腰肢。

“能怎麼看，還太小，恐怕是完全不開竅。”磨蹭著細的耳垂，他語音模糊，凝視著遠去的纖影。“你看上那小子了。”

“瞧著有趣。”微微的麻讓輕笑。“你不也一樣，可惜你贏不了，要不然……”腰際的手驀然一，呼出聲。

“別激怒我，對你沒好。”他淡淡的箝住，“遲早逃不出我的手心。”

“是啊，就像我一樣。” 郎秋波一轉，似嗔似怨。

他看著微嗔的容，又笑了，俯輕哄，上說的卻是與輕松的神截然相反的話語。

“左使昨日和梟長老議了一個時辰。你知道麼。”

“可有探出詳？”郎悚然一驚，臉上卻仍是謔。

“他防得很，我的人無法靠近。”

“我只知左使令急召獍長老回教。”聲音得極低。“教王下令右使徹查曆年西域歲貢的清單，同時暗裡派夔長老赴各國核對。”

……

“可有其他人覺察？”

“迦夜約是猜出了什麼……”郎冷哼。“這丫頭一向鬼，不然怎會恰好主請纓去莎車。”

“倒是聰明，你打算怎麼辦？”嘉許的笑了笑，他埋頭輕啃雪白的細頸。

“我？”郎輕，合上眼掩去了冷。“我能如何，自然是聽你的。”

他久久不曾答話，眼沉沉似在計量什麼，五指無意識的遊曳，忽然上高聳的狠狠擰了一把。“聽我的……那就先跟我回房間。”溫漸漸上升，他邪氣扯扯角，一把抱起惹火的麗人。

郎吃吃笑，馴順的蜷伏，手中的鮮花不知何時被得碎，零星的跌落在地。

屈辱

驀然有人拍了拍他的肩。

他翻腕抓住，直切脈門，又在瞥見的一瞬松懈下來。

“九微！”

年展而笑，微黑的泛著健康的油，像原野上的馬駒。

“何時回來的。”

“昨天。”將手上拎的東西擲他懷中，“給你帶的。”

一把大馬士革彎刀映眼中，羊皮混以烏纏柄，作工致，刀不長，極適合隨佩帶。

“謝謝。”他並不推辭。“這次有沒有傷。”

“還好我跑得快。”九微誇張的比劃，“那些箭冷嗖嗖的著我飛過去，差點屁上就要多幾個。”

想像夥伴的狼狽，他忍不住失笑，忘了剛才的心事重重。

風吹過，掠起了額發，年稍微失了神，呆了片刻忽然起來。

“我的天，你可千萬別對著外人這樣笑，我怕……”

“什麼？”他沒聽明白。

年也沒有再說，只是搖頭，裡不知在嘀咕什麼。

“我現在才明白教王為什麼把你指給迦夜。” 九微的眼斜瞟過來，上下掃視。“要是換別人……”

“換別人怎樣？”

“你的境肯定比現在好得多。”年哼了兩句，“那家夥太小了，估計不懂。要是換了紫夙或緋欽……嘖嘖……”

終於約略猜出了九微的意思，一時啼笑皆非。“你在胡說什麼。”

九微的臉忽然嚴肅起來。“殊影，提醒你小心一個人。”

“誰？”

“梟長老，不管什麼況，記得離他遠一點。”

“為什麼？”

“他……好男風，聽說曾經對弟子用強。” 吞吐了半天，還是說出來。“迦夜住的地方很偏，你又不常出來，可能不太清楚。”

他的臉冷下來。

“說真格的，教裡最近或許會出事。”九微在他邊坐下來，直雙。

“什麼樣的事？”

“大事。”年揚起眉，竟有種興期待的躍。“弄不好會翻天覆地。”

“你是指……”他微蹙起眉。

“迦夜最近有什麼靜？”

“不日將往莎車國。”

年低低的笑了，“七殺果然都不簡單，還是不帶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