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了，微，又知識趣。你何必那麼矜持。”

“你胡說什麼。”他下意識的瞥了一眼隔室，琴聲清揚，一直不曾斷過。

“我有胡說？你為什麼從不來園，不是顧忌？”多年不見，九微仍是言語無忌，毒舌依舊。“不用擔心，煙容知道什麼該聽什麼不該聽，聰明溫又極可人意。迦夜有什麼好，冷冰冰的像雪人，還永遠長不大。”

“別說得這麼難聽。”他有些聽不過去。

看他的臉沉下來，九微倒是笑了，把玩著手中的酒杯。

“事實如此，練功傷了經脈，估計永遠都是現在的模樣，你得了？那種段本不算人，抱一個沒沒的孩子……嗯……”

話音終止於一個枕，不偏不倚的甩在他臉上，砸出一聲悶哼。

“你怎麼知道是練功所致？”滿意的拍拍手上不存在的灰，他低問。

九微了鼻子，丟過哀怨的一眼。

“紫夙說的，教王問起來迦夜自己承認了，我說那麼年就武功高強至此，原來是練了邪門的功夫。”

“什麼樣的武功？”

“誰知道，前任長老是波斯人，有些教王也不清楚。”

空氣靜了半晌，九微再度開口。“所以我說煙容比較好，若不是趁著千冥這幾天不在教中，還來不了呢。”

“千冥？”

“千冥常來清嘉閣，得不著鏡花水月，梅止也是好的。”九微邪邪一笑，帶著男人的心照不宣，“連教王都召幸過煙容一段時間，就你死心眼。”

“教王也……”

“不錯，所以長不大未必是壞事。”九微斂了斂臉，以防再次被襲。“以的子我很難想像在教王下婉轉承歡。”

他深深吸了口氣，指尖用力握住酒杯，得骨節發白。

“你還知道些什麼。”

“關於？”

“嗯。”

收起戲謔，九微思考了片刻。“和你一樣，都是中原人，雖然自己不記得。”

他驚訝的抬眼，九微肯定的點頭。“不覺得煙容和有幾分像？們都是典型的南方子。”

他一直以為是混，天山許多是胡漢混雜的後裔。

“十幾年前，左使從敦煌附近擄來了一名容貌極的人，進獻給教王。據說有傾國之，還帶著一個玉雪可的兒，大概才四五歲。教王用其的命相挾，以一天為期使就範，結果……”

他默默的聽，一介弱落教王掌中，可以想見其下場。

九微歎息了一聲。“一日之後，那子死了。”

“死了？自盡麼？”足有十餘種方法教人求死不能，教中怎可能出此紕。

“按說不可能，當時用了玉香散，應該是連抬手都很勉強。” 九微仿佛也覺得奇怪。“是被刺口的燭臺殺死的。”隨手拔下銀燭，燭座上的尖刺閃閃生寒。

“奇的是人死在床上，完全沒有過的跡象。”

“被殺？是誰？”

“教王的殿，誰敢進去殺人。”九微搖搖頭，“想來只有和那子同一室的。”

“你是說……”他揚起眉，隨即口否定。“怎麼可能。”

“除此之外再無別人，燭臺刺得很深，當場斃命，小丫頭就昏倒在床邊，沾了一手的。”

“後來沒問過發生了什麼？”

“怎麼沒問，還是教王親自問的，結果白搭，什麼都不記得。”九微攤了攤手，過於離奇的事找不出解釋。“連是誰，有個母親都忘了，哭都沒哭一下。不會是偽裝，一個四五歲的孩子絕不可能騙得過教王。”

“後來見是個人胚子，便擬送園，前任長老看骨不錯，收去做了徒弟。再後面的事你都知道了。”

“現在仍是什麼也不記得？”靜默良久，他勉強出問話。

“應該是，弒親之罪忘了也好。”九微垂下眼，難得的正經。“再說想起來又如何自，教王也容不得。”

一時愣愣得無法言聲，恍惚良久，九微捶捶他的肩。

“別想了，現在過得不錯，地位超然威風八面，羨慕的人不可計數，有什麼好替難過。”

“你怎麼了解這麼多。”收捺住心，他忽然想起，此類辛本不可能在教中流傳。

“我？”九微不正經的笑了笑，“紫夙那裡聽來的，長於收集報，況且當年也十來歲了，有聽說這件事。”

“紫夙怎會告訴你？”他狐疑的追問。

“這個……你也知道。”九微撓了撓頭，環顧左右。“有些時候人的不會太，比如床上……”

瞪了半天，他無言以對。

“你自己小心點。”

“放心，我有分寸。”九微臉一正，再無嬉笑之態。

“我清楚的手段。”

暗流

後來又說了些什麼，他已記不清。

只記得一杯接一杯的飲下去，九微天南海北的閑扯，他的腦中卻始終浮著那張終年蒼白淡漠的臉。

清瘦的肩，細弱的腰，深如暗夜的瞳，清冷聽的聲音徘徊不去。

朦朧中有人語笑盈盈，溫的斟滿一杯又一杯，他不知不覺喝得更多。那個冷淡的，無的，殘酷多智的，永遠不變的孩子似的子，占滿了所有思緒。究竟是怎樣複雜的他不知道，只是著魔般的停不了。

看著醉倒在座上的人，九微低低的歎息。俯把他抱至榻上，轉首冷冷的吩咐。

“好生照料，今晚的事不許吐半句。”

煙容斂妝稱是，他掃了一眼，又歎了一聲，如來時一般穿窗而出，消失在深濃的夜中。

麗的子合上窗扉，坐在床邊凝視著睡的人，指輕微蹙的眉，一寸寸移過年輕俊的臉。

“有那麼？”

“你們都念著，一個兩個……三個……”

“連做夢……都想著……”

近乎囈語般的聲音消失了，去他的長黑靴，垂下紗簾，在爐中撒了一把寧神香。

香氣散靜謐的夜，最後一也隨之熄滅，沉沉的黑暗湮滅了一切。

醒過來，一時弄不清所在何。

簾幕低垂，紅枕錦衾，畔還睡著一個清婉麗人。

他驀的坐起來，宿醉後的頭痛不期而至，不住晃了一下。一雙溫的手扶上他的額，又掀開被子起倒了一杯溫好的醒酒湯。

“公子昨夜喝多了。”

他訥訥接過玉杯，不敢看晨下的容，昨日的回憶一一湧腦中，幾乎懊惱的咒出來。該死的九微，若不是他，怎會醉在此地過了一夜。

“我……可有……”他問不出來，只覺得臉漸漸發燙。

麗人掩口笑了，善解人意的提供答案。

“公子醉得太厲害，只是睡了，什麼也不曾做過。”

他心裡登時松下來，又覺得愧疚。

“抱歉，擾了姑娘。”

“公子說哪裡話，園本就是尋歡之所。”纖纖玉手卷起素簾，室漸漸亮起來。“只盼著公子能常來坐坐，煙容雖不能解愁，陪著彈琴賞曲也是好的。”

窗前的麗人長發垂肩，嫣然百，似一朵任君采擷的芳花。

比起遙遠不可及的那個人，擁在懷中的溫度才最真實，或許才這是九微安排此會面的深意？

他一時怔忡。

水殿的清池在晨曦中映著淡淡暉。

池面生出了薄霧，迷離氤氳，黛朦朧，涼涼浸潤著襟。踏過池中小橋，轉殿，忽然定住了腳步。

回廊之畔，層層花臺之上。

一個纖小的人影坐在廊下的長椅。

晨風吹拂，雪白的裾輕揚，伶仃而寂落，像恒定的剪影。

椅下散了一地的花，片片零落。

纖細的指尖被花染得鮮紅，似不曾覺人來，緩緩扯下一片噙口中。

迦夜花，下令把舊時花苑所有的花都搬了過來。

很摘花，偶爾有食花的習慣，扯下幾片品嘗，這麼做的時候，心多半是不好。

走近了看，才發現擺早被霧氣浸得，不知坐了多久，黑發在額上，臉白得近乎明。

“你……”

黑眸沾著霧氣的微潤，像亮的寶石，幽涼。

只看了一眼，他便停住了口，不知該說什麼。他們之間的距離，便是這般遙遠疏離，永遠不迦夜在想什麼。

椅子有點高，的腳懸在空中，雪白的足輕晃，腳趾圓而小，十分秀氣，尚不及人的一掌之寬。

腳底有點泥，在白細膩的上分外礙眼。

不知是中了什麼魔障，他鬼使神差的屈下左膝，以袖替淨，手指到的足踝冰冷，了，卻又沒有躲開，任他拭。

小巧的雙足連著脆弱的踝，曲線優的，如瑩玉雕，也如玉一般毫無熱度，若非在掌中平，便像是無生命的件。

握了很久，腦中一片空白，冰冷的腳仿佛一點點有了溫度。

驀的掌中一空，赤足跳下長椅，裾飄揚曳地。

踏過花枝淩，拂過方磚路面，瞬間便已走遠。

只剩了落紅一地，花葉狼籍，仿如清晨一夢。

迦夜行事很躊躇，這次卻不一樣。

教王下令後，殿上遵令，回來卻思慮良久。一份又一份的拆看各國送來的報，反複推敲，沉不決。

“你在擔心什麼？”

聽見他的問話，直起，示意他合上門。

他隨手掩上，心下驚疑，鮮見如此慎重。

“這次的時機不對。”

“什麼意思？”

“茲目前的局勢很複雜，左大臣的遇刺，絕非是雅麗所言的尋常家仇。” 纖指點了點散了一案的報，“茲王年老，寵側妃所生的小兒子，冷淡朝臣支持的長子赤，廢長立，而這也正是教王期待的走向。”

“赤多年在軍中曆練，英勇果決，對歲貢早有不滿，一旦由他繼位，必定難以掌控，茲的軍隊訓練有素，剽悍勇武，若是強行刺殺折損過大，不宜來。所以教中一力扶持側妃子。”

子既不獲朝臣支持，只有倒向外戚，為了鞏固地位必定對魔教言聽計從，如此方可排反對的大臣，因自保而為教王的傀儡便指日可待，只憑指間謀劃，即輕易消減一個棘手的潛在威脅，這種手段，迦夜十分嫻。

他心下明白，口中只是淡問。

“左大臣是哪一方的人。”

“他原本立場居中，不偏不倚，所以教王才會放縱雅麗的請求，反正殺掉他可以警告立威，迫使一些浮搖觀的臣子作出決定。”

“但同樣會刺激到保守的一方，讓他們對教王更加敵視，轉而支持赤。”

“現下看來確實如此了。”迦夜冷冷一笑。“巧的是剛剛收到報，左大臣與姑墨國有聯系，曾對茲大王子的軍政計劃多有阻撓。”

“姑墨？不是數年前曾與茲有過戰事。”

“大概是被姑墨收買，所以刻意摯肘，甚至進言茲國主削減軍隊，褥奪赤的軍權。”

“聽起來是對我們有益的人。”他不無微諷，這般為了利益而出賣國家的臣，迦夜向來長於利用。

“他掩飾得很好，表面上忠耿無比，仿佛全然顧慮民生為重，又是赤的舅舅，所以深得國主信賴。”略為憾，“早知如此，還不如直接收買，我猜他是覺得這個外甥過於明難以駕馭。”

“這麼說這個親舅舅死了反而對赤有好。”

“去掉一個家賊，又激起茲上下對教王的仇恨，還有充足的理由整頓軍備厲兵秣馬，聲勢上全面倒弟，真是一舉兼得。”淡淡的點評，不無贊賞之態。“獻上雅麗若是赤的計謀，我可是一點也不意外。”

“現在去茲恐怕不是好時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