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飯后, 溫淩和幾個朋友又在薛宅待了會兒。傅南期似乎格外有空，跟一塊兒杵一個地方曬太。

期間好幾次，言又止。

他卻像是本無所覺似的, 淡然自若, 本沒有開口替道出緣由的意思，也沒有離開的打算。

溫淩自然也不好開口趕他, 只能如坐針氈地坐在那邊。

人來人往的，自然也有不人注意到這邊。

“淩淩和傅董很嗎？”有人問許述安。

許述安正被個師妹纏得沒法, 聞言, 忙笑道：“傅董是我們公司的投資人, 他很看好淩淩現在做的那個數控項目, 也提供了很多幫助。”

“原來如此。”

“可他們看起來，似乎私也不錯啊。”

“那我就不清楚了。”許述安笑笑, 無意說人長短。

正要離開，他看到一男一從外廊的花棚進來，跟他們打了聲招呼：“傅總、任經理。”

任淼微笑回禮：“許總。”

傅宴也跟他點點頭, 態度冷淡。

許述安也不在意。這種皇城腳底下長大的公子哥兒，脾氣古怪, 眼睛長在頭頂上, 他也無意深。

而且, 以前傅宴跟溫淩在一起時許述安就覺出來了, 這人瞧他不順眼的。

說不上來, 就是一種直覺。

傅宴走到宴會廳時, 里面已經聚滿了人, 不都是人，紛紛起跟他打招呼，他也一一笑著回應, 撿了個地方坐下。

推杯換盞說笑了幾句，他的思緒已經飛到很遠的地方，目隨意在場中掃視，等掠過一個地方時，停頓了下，不聲收回。

旁邊的胖子還在不停絮叨，他垂著頭，不住轉著手里的杯子，心不在焉。

后來實在是不耐煩，他站了起來。

那胖子怔住，看向他。

“不好意思，我去一下洗手間，你們慢聊。”傅宴笑笑，在他們明顯松緩下來的目里徑直離開。

“四哥，你怎麼一個人在這兒啊？”

傅宴側頭。

鄒凱馨忙揚起笑臉，不知道想到什麼，目往旁邊飄了飄，待看到那兩人時，心中微定，回頭又對他笑道：“淩淩和傅董關系好像很好啊。”

語氣里，有故作的驚詫。

傅宴心里好笑，瞟了一眼。

不咸不淡的一眼，并不掩飾眼底的輕蔑。鄒凱馨的表僵住了，懊惱自己不該使這種小聰明。

訕訕地岔開了話題。

傅宴也沒興趣刨究底，有一搭沒一搭地敷衍著，目卻忍不住朝那一個角落瞥去。

不知道說到了什麼好玩的事，溫淩笑得捧腹，側頭去傅南期，眼睛格外亮，像黑夜中的星辰。

傅宴忽然覺得無比扎眼。以前，似乎就是這樣著他的。

沒有人比他更清楚，當一個孩子全心崇拜一個男人時，眼中所流的芒——那是做不得假的。

……

溫淩下午三點就離開了。

沒想到的是，剛下臺階，視野里就馳來了一輛銀的勞斯萊斯。那車牌太扎眼了，想不認得都難。

抓著手包乖乖站在臺階上等著。

勞斯萊斯不偏不倚停到面前。車窗降下，傅南期在后座對道：“上來，我也回公司。”

“謝謝傅總。”門路地拉后座車門上去。

上去后，人反而沉默了。

閉的空間里，只有兩個人。的思緒紛起來，遠比剛才在宴會上要張。

可是，他不開口，也不知道要說什麼，低頭佯裝玩手機。

他竟然也沒開口。

就這樣一路安靜到了公司，溫淩心里更加沒底。他是什麼意思？

既有些忐忑，真怕他說出點兒什麼，做出點兒什麼。可是，潛意識里又有一個聲音在唱反調。

他真的什麼都不做時，又不舒服了。

人就是這麼矛盾的生。

溫淩嘆了口氣，心里怏怏。車在公司樓下停了后，走到窗外跟他道別。卻見車門另一側開了，他信步下來。

溫淩：“？”

傅南期：“你忘了，我剛才說，‘我也回公司’。”

溫淩這才記起來。

剛才只顧著胡思想，就沒關注他說了什麼。此刻他這麼說，更加不敢看他的眼睛了。

心里又有些懊惱。

這麼患得患失七上八下的，他卻從始至終這麼平靜，真是不公平！

可難道真的要主開口嗎？

那也太難為了吧？！

溫淩心里別扭，打定主意他不開口就絕對不開口，要維持牌面和矜持。然而事實上，他送到公司大門口就忍不住了，回頭看著他：“你……”

傅南期遞了個征詢的眼神，示意慢慢說。

溫淩有被氣到，破罐破摔了：“你那天是什麼意思？！”

說完臉都漲得通紅了。

可是，一雙眼睛還是執拗地著他，似乎非要得個答案才好死心。

傅南期不答反問：“你覺得我是什麼意思？”

溫淩眨了兩下眼睛，心跳更快。人來人往的公司門口，難免被人看到。結結道：“……我……我們還是換個地方再聊吧。”

傅南期笑出來：“就這點兒膽子。”

溫淩的臉漲豬肝。

……

傅南期一個電話，傅平又將那輛車開了回來。

車子馳離市區，不知道開往什麼地方。溫淩一顆心怦怦跳，忍不住轉向窗外看。

也不知道是不是的錯覺，總覺上車那一刻，傅平眼中有忍的笑意。他在笑什麼——心里極了。

不愿意去想，可實在是忍不住。

都不知道自己干了什麼，為什麼那麼聽他的話。

他說回公司就跟他回公司，他說不在公司門口說，就乖乖跟著他又上了車，像是他的小跟班似的。

垂下一顆小腦袋。

傅南期在敲鍵盤，筆記本合在膝蓋上，偶爾無聊時抬一下眼，正好看到跟小學生似的坐在那邊，并攏著膝蓋，雙手并排安放，乖得不得了。

他扯了下角。

要是跟他在一起時，也這麼乖就好了。

路上，溫淩一直在走神，等意識過來抬頭時，窗外的景已經變得不認識了。

有點張，四張，目又落到邊人上。

傅南期回頭，似笑非笑：“怕我把你賣了？”

他的眼神已經明晃晃地道出來，的小心思早被他看穿。不過，也最是好面子，板起臉氣地說：“這可是法治社會！”實際上，心里了又。

傅南期也懶得揭破，只淡淡一笑。

去的是一私人別墅，在雁山湖后頭，因為占地極高，算是全小區地理位置最優越的地方。

溫淩下車時，在鐵門外呆呆站了好久。

倒也不是沒見過比這更漂亮更大的別墅，但是，他這人除了必要的食住行，大多數心思放在工作上，似乎并不是很在意奢侈。

他住在新城國際，雖然也是地段不錯價格不菲的地方，更多的是為了通工作方便，室陳設也很簡單，遠不像他這類站在金字塔頂端的富豪大佬該住的地方。

“這是你的房產嗎？”溫淩好奇又驚喜地張，頗有點像劉姥姥進大觀園。

傅南期笑著把一串鑰匙遞給了。

屋子果然很大，裝飾很奢華，一點也不比想象中差，反而有過之而無不及，是很典型的法式裝修。

溫淩此刻也不免慨，有錢確實是好。

當你很輕蔑地說有錢沒用的時候，其實只是因為你沒有足夠的錢，沒有會過有錢的樂趣罷了。

“這樣的房子，傅先生名下還有很多。你有興趣的話，以后可以去參觀。”傅平很識趣地沒跟進去，只是，在他們進門時笑著提了句。

也在溫淩心里丟下了一顆小石子。

大概花了半個多小時，把屋子連帶著周邊的房、花園參觀了一遍：“這屋子真漂亮。”

傅南期在側說：“你喜歡的話，可以常來。”

溫淩轉過臉來看他，仔細端詳著他臉上的神，似乎想看清他。

可他始終是微微含笑，巋然不。

溫淩心里沒有底。

此此景，讓不免想起四年前傅宴對的示好。說是示好，其實也不確切，他從沒有明確表態過，只是若有似無地撥，漫不經心地挑逗，就心不能自己。

像他們這樣的公子哥兒，到底什麼是喜歡，什麼是真心？什麼又是玩兒玩兒？是真不懂。

“怎麼這樣看著我啊？”傅南期笑了笑，低頭折了一支玫瑰。

花桿上有倒刺，把他皙白的指尖扎出了珠子。他皮白，手指修長漂亮，這麼看真是目驚心。

溫淩連忙掏出紙巾幫他按住：“要不要個創口？”

沒人回答。

抬頭，他好整以暇地著，要笑不笑的模樣，似乎是在說——看，你還是很關心我的。

溫淩有點負氣地回手，覺又著了他的道。

真是被他吃得死死的！

傅南期也收起了笑：“我的意思，應該很明白了吧？”

溫淩勉力抬頭。

傅南期：“要不要，試一試？”

他的語氣說不上多鄭重，但也絕對不是開玩笑的那種。不過，他這人本就是深不可測的那一類，哪怕說著這種話，更多的不像是追求，倒有點“請君甕”的意思，人既心，又無來由地心生警惕。

不過，溫淩也清楚他應該沒有耍的意思。

事實上，如果他真的想玩兒玩兒，大可耍些無傷大雅的小計策，他這人要是騙起人來，輕易就能獲得人的好。不過，他不屑于這麼做罷了。

“為什麼啊？”看著他，眼睛亮亮的。

這會兒，倒是不退了，反而有些刨究底的意思。

“你們人，好像很喜歡問這種問題。”傅南期道。什麼“你到底不我”的，事實上，這種問題他覺得毫無意義。里的話，有幾真？

溫淩說：“人是。”

他苦笑，抬手按了按眉心：“年紀大了，說不出太過麻的話，你這真是為難我了。”

溫淩面微紅：“我不是那個意思！”

而且，他怎麼就年紀大了？他看上去這麼年輕，風姿絕世。

“……我就是覺得奇怪。”

“奇怪什麼？”他故意勾著的話，循循善。

溫淩剜他一眼，非要說出后面的話來嘛？不要面子的啊。

傅南期微微笑，直接道：“奇怪我為什麼看上你？”

自己怎麼都說不出口的話，就被他這麼面不改心不跳地說了出來，溫淩臉頰漲紅。

傅南期道：“我也不知道為什麼。”

溫淩：“……”

他說：“覺是一種很微妙的東西。這麼刨究底的，其實沒有什麼意思。就算一開始很相的人，在相的過程中也會遇到各種各樣的問題，也許后來也會分手。而一開始不是很對付的兩個人，卻有可能在磨合中越來越合適。”

溫淩仔細想了想，確實是這個道理。

所以——

“你只是有一點點喜歡我？”郁悶地看向他。

以他素來冷靜淡漠的格，想必這“一點點”也是極為難得了。不過，這樣才符合常理不是？

真不覺得自己有那麼大的魅力，讓這個優秀的男人對得死去活來。

傅南期沒有回答這個問題：“你可以考慮一下。如果覺得可以，我們可以試試。看看是磨合下去，還是最終不了了之。不過，我對自己有信心。”

溫淩忘不了他最后云淡風輕的那一個淺淺微笑，簡直迷死人了。

好在還有幾分理智，沒有一口答應。

經歷了一次失敗的，確實應該想清楚。之前一段的失敗，不就是一開始沒有想清楚，也沒有擺正兩人在中的位置嗎？

如果一開始就清楚自己是什麼地位，想要得到什麼，應該就不會想第一次那樣失敗吧？

……

“真的假的啊？他跟你告白了？”過兩天跟程易言說起這件事，的張得都能塞下一個鴨蛋了。

“也不算告白吧。”溫淩攪拌著手里的咖啡，整個人病懨懨的，“就說——可以試一試？”

程易言看白癡似的看一眼：“那還不算告白啊？說真的，我第一次見他的時候就覺得他對你有意思，可見人的直覺有多麼準了。”

溫淩：“……”

程易言拄著頭，又是搖頭又是晃腦，眼睛里帶著調侃：“不然他那樣的人，怎麼會對你另眼相待？”

明明平常被打趣慣了的，溫淩這會兒也覺得臉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