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憫俊的臉上沒有一，眼窩的烏青還沒完全消散，聽到嘉和帝問他，向前一步躬行禮。

　他昨晚在東廠凍了半宿，本就病弱的子更加顯得弱不勝，彎腰行禮的時候，旁邊的員大氣都不敢，生怕一口氣就把他吹倒了。

　“回陛下，這件事從頭到尾都是個誤會。”宋憫說道，“臣這幾日和江大人調查劉致遠的案子，取證時，發現杜小姐曾經送過吃食給劉三小姐，因此便想找杜小姐問問況。

　恰好臣昨晚和江大人約在臨仙閣用飯，看到杜小姐的馬車經過樓下，便讓隨從下去住了。

　臣本意是想隨后下去，直接在街上問一問，沒想到隨從曲解了臣的意思，強行將人帶到了樓上。

　杜小姐大概因此到驚嚇，臣僅僅只問了兩句話，便驚慌失措地跑了出去，恰好在門口遇到前來赴約的江大人。

　后來的況江大人都知道，并且江大人也未徇私，當場把臣和杜小姐帶去了東廠，后面直到定國公去接人，臣都沒有再與杜小姐單獨相。

　臣當時讓人去追，也是怕驚出意外，并非定國公所說的想要殺滅口，以上就是事的全部經過，江大人可以為臣作證，請陛下明鑒！”

　一番陳詞，說長也不長，中間他卻幾次停歇，還一度咳得不上氣。

　等到全部說完，整個人就像被干了氣，捂著心口搖搖墜，配上那張沒有的絕容，看得大臣們都心生憐惜，恨不得上去扶他一把。

　倘若被天生心腸的人們看到，更是要為他掬一把辛酸淚，再不可能對他有半分懷疑。

　杜若寧全程一字不落地聽完，即便作為不共戴天的仇人，也打心底里佩服他詭辯的能力。

　板上釘釘的事實，在他里竟了一場誤會，不愧是三元及第的狀元郎，才思之敏捷，避重就輕之手法，當真讓人嘆為觀止。

　還有，他說江瀲去臨仙閣是為了赴他的飯局，這是真的嗎？

　他們兩個的關系有這麼好嗎？

　昨晚在臨仙閣，兩人明明差點打起來的，江瀲怎麼會愿意幫他做偽證？

　杜若寧滿腹疑地看向江瀲。

　江瀲到的目，也向看過來，角輕挑，給了一個無聲的冷笑。

　煩人，不是想看咱家和宋憫干架嗎，現在到你了，看你怎麼辦！

　杜若寧微微一怔，很快便明白了這個冷笑所代表的意思。

　約飯的說辭肯定是江瀲的主意，他是在報復自己昨晚告訴宋憫他們一起吃涮鍋的事。

　行，臭小子，長能耐了，學會以彼之道還施彼了。

　杜若寧暗自咬了咬牙，正要親自和宋憫辯論一番，杜關山已經指著宋憫的鼻子破口大罵。

　“宋憫，你這狗賊，巧舌如簧顛倒是非……”

　“國公當時并未在場，怎知顛倒是非的不是你家小姐？”宋憫高聲截斷他的話，“難道你非要讓本承認與你家小姐有什麼才肯罷休嗎？”

　“你放屁！”杜關山氣紅了臉，一聲怒罵，揮拳就要揍他。

　宋憫直站著，沒有一點要躲開的意思。

　“阿爹！”杜若寧及時抱住了杜關山的胳膊，“阿爹確實不在場，不了解況，還是讓寧兒來說吧！”

　“狗東西實在欺人太甚！”杜關山氣呼呼道，但還是在的勸說下收回了鐵拳。

　杜若寧深吸一口氣，對坐在龍椅上的嘉和帝福一禮：“陛下，首輔大人的話或許在別人聽來十分可信，于我這當事人來說，卻是百出，請陛下允我與他對質。”

　嘉和帝剛因宋憫的機智松了一口氣，正瞪大眼睛等著杜關山給宋憫一拳，心想只要宋憫抓住機會假裝傷倒地，這事就好辦了。

　誰想，他連和稀泥的腹稿都打好了，杜若寧卻又像上次那樣及時制止了杜關山。

　這丫頭，怎麼這麼煩人，就不能消停點嗎？

　“準了！”嘉和帝猶豫片刻，答應了杜若寧的請求。

　這麼多雙眼睛看著呢，不答應也不行啊！

　他倒要看看小丫頭能說出什麼子丑寅卯來。

　“謝陛下。”

　杜若寧得到準許，這才轉過與宋憫相對而立，清亮的圓杏眼定定地看向他。

　“首輔大人說恰好在臨仙閣看到我的馬車經過，可當時我被你的隨從攔下時，天已晚，馬車離臨仙閣還有一段距離，請問首輔大人怎麼就恰好從來往的車輛里認出了我的馬車，又怎麼知道馬車里坐的是我？”

　第一個問題拋出來，殿上眾人齊齊怔住。

　對呀，夜晚的朱雀大街那般熱鬧擁，來往馬車長得都差不多，若不是事先留意過，怎麼可能一下子認出來，又怎麼知道里面坐的是誰？

　宋憫也是一怔，在孩子清明澄澈的目注視下有一瞬間的慌。

　正要開口辯解，杜若寧卻搶先一步又問道：“你說你只問了兩句話，我就驚慌失措地跑了，你為什麼不把你問話的容再用那種咄咄人的語氣對陛下和諸位大人復述一遍？”

　“我……”

　“你說我因為劉大人害我阿爹被罰俸祿懷恨在心，故意送了有毒的釀鴨給劉三小姐，從而毒死了劉大人，那麼我想請問你，同樣吃了釀鴨的劉家人，為什麼都活得好好的，你這不是污蔑是什麼？”

　“還有，你說你約了督公大人吃飯，可我當時撞上督公時，他帶了一大群手下，一看就不是去吃飯的，并且你們兩個的手下還差點打起來，若真是關系融洽到一起吃飯的地步，沒道理一言不合就手吧？”

　杜若寧沒打算聽他辯解，也沒給他辯解的機會，換了一口氣又接著問道：“我明明就是被你嚇跑的，你卻說怕我驚才讓人去追我，難道就沒想過一群人喊打喊殺的追趕會讓我更害怕嗎？”

　“再有，你若真的認為自己這事做得欠缺考量，昨晚為何不向我父親說明實，請求諒解，反倒和他在東廠大打出手，寸步不讓，你以為你臉上有傷，陛下就會偏向你，袒護你嗎，你把我們英明神武的陛下當什麼人了？”

　“……”

　這下不僅宋憫和滿朝文武無言以對，連嘉和帝也被堵得啞口無言。

　嘉和帝怎麼也沒想到，這丫頭噼里啪啦一通質問，最后話鋒一轉，竟然出其不意地給他將了一軍。

　所以，前面那又長又急的一大堆都不是重點，重點在這等著他呢！

　現在他就是想偏袒宋憫，也不好明明白白地表現出來了。

　小丫頭，心眼真多，看來還真是小瞧了。

　同樣被攀扯進來的江瀲也沒想到杜若寧會來這麼一手，雖然表面上還是八風不，心里卻大大地警惕起來。

　這丫頭靠裝傻就能攪得滿城風雨，現在突然不裝傻了，下一步是不是要把京城翻個底朝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