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會散后，江瀲領命去了南山書院傳旨，順便去查看比賽場地的籌備進度。

　嘉和帝把全程未發一言的宋憫到書房，見他蔫蔫兒的像霜打的茄子，不嘆口氣道：

　“劉致遠和楊述的死因尚未查清，他們兩個的位子必須盡快找人頂上，他們的喪事也需要你幫忙辦，冤魂復仇的流言傳得沸沸揚揚，你也得想辦法下去，這麼多事等著你去做，你可得打起神呀！”

　“陛下放心，臣沒事。”宋憫躬應道，單薄的子晃晃悠悠，幾乎撐不住厚重的朝服。

　嘉和帝看得心驚跳，吩咐遠公公給他搬了把椅子。

　遠公公搬來椅子重新退出門外，嘉和帝方才語重心長道，“你痛失臂膀，朕知道你心里難過，但那天的形你也看到了，不斬長河，杜家父不會善罷甘休。”

　“臣明白，多謝陛下良苦用心。”宋憫坐在椅子上微微息。

　“你呀，清醒的時候比誰都清醒，糊涂的時候比誰都糊涂。”嘉和帝又嘆道，“長寧當年差點要了你的命，你卻還對念念不忘，十年了，人也土了，該放下了。”

　宋憫聞言輕咳幾聲，因消瘦而越發深邃的眼睛看向嘉和帝，又仿佛過他看去了某個虛幻的地方。

　“陛下，或許將長寧下葬，是個錯誤的決定。”他幽幽道。

　“為何這樣說？”嘉和帝頓時警覺起來，“難道你也相信冤魂復仇的無稽之談？”

　“……”宋憫張了張，千言萬語在頭打轉，終究還是沒說出心中的猜想，末了淡淡道，“因為走后，我突然覺得家里好空曠。”

　嘉和帝怔住，一時不知道該怎麼往下接，只得強行轉換話題：“咱們還是想想怎麼對付杜關山吧，朕真的夠他了，還有他那個兒，也是讓人頭疼。”

　提到杜若寧，宋憫的眼睛亮了一瞬，隨即又熄滅。

　這幾日不知道是不是悲傷過度，虛弱的緣故，他的意識恍惚陷了一個怪圈，時而覺得那孩就是李長寧，時而又覺得完全不像。

　這種似是而非的覺讓他十分困，他有時想要振作起來，去尋找就是李長寧的證據，有時又想算了吧，萬一求證的結果不是，還不如就這樣心存幻想，假裝就生活在自己可以及的地方。

　有時他還會整夜整夜的不睡覺，任前塵往事一幕幕從眼前掠過，他不后悔自己當初的選擇，但他卻常常想，當初要是不殺長寧就好了。

　那時他以為不過是個人，等他位極人臣，想要什麼樣的沒有？

　后來他才知道，人確實什麼樣的都有，可唯獨就是沒有長寧那樣的。

　他可以找到眼睛像李長寧的，鼻子像李長寧的，像李長寧的，甚至淚痣像李長寧的，可是縱然他找到再多，也拼不出一個完整的李長寧。

　“宋卿，你在想什麼？”嘉和帝問道。

　宋憫回過神，捂著心口輕咳幾聲：“臣在想，陛下上次說要給五公主找伴讀的事。”

　“怎麼忽然想到這個？”嘉和帝皺起眉，懷疑他的病又加重了。

　宋憫笑了笑，蒼白的臉上浮現一彩：“杜小姐不是要參加君子賽嗎，倘若真能賽出好績，進宮來給五公主做伴讀再合適不過。”

　嘉和帝微微一怔，隨即明白了他的意思，皺的眉頭慢慢舒展開來。

　“這個主意妙啊，如果那丫頭進了宮，咱們就等于扼住了杜關山的嚨，看他還怎麼蹦噠。”

　“陛下圣明。”宋憫欠欠子道。

　“可是，那丫頭真的能行嗎，畢竟才上了幾個月的學，再厲害能厲害到哪去？”嘉和帝不又發愁。

　“行不行的，總要試一試才知道。”宋憫的聲音輕得像一陣風。

　……

　皇帝批準學生參加君子賽的消息傳來，整個東院都沸騰了。

　孩子們欣喜若狂，奔走相告，比過大年還高興。

　簽過聯名書的孩子聚集在一起，興地討論著們的齊心協力爭取來的勝利。

　玉先生也很高興。

　原本以為這件事會經過一番波折才會功，沒想到卻出奇的順利。

　江瀲把消息送來的時候，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看來世道果然不同了，不僅現在的學生敢想敢做，家長們的思想也在進步。

　想當年，只不過想和家里兄弟們一起讀書，父親就狠狠打了一記耳，說了好多至今想起來都凝固的難聽話。

　那年九歲，因為那一記耳，毅然離開了家，從此再也沒回過那個地方。

　現在的孩子真是幸福，不但可以和男孩子一樣上學，還能被父親捧在手心里疼，為了支持們看似荒唐的想法，父親們甚至敢在大殿上和天子據理力爭。

　雖然不是每個孩子的父親都這樣，但相信，以后會越來越多的。

　花一樣好的孩子，就該像珍寶似的被呵護著長大。

　只可惜，自己永遠也回不到那個年歲了。

　這一生，只有一個人曾經把當花一樣呵護過，可惜那個人也走了。

　“先生，先生，您什麼時候給我們講比賽的規則？”孩子們結伴走進玉先生在東院的住，一雙雙閃閃發的眼睛看著，像天上的星星。

　離比賽還有十天，們第一次參賽，很多規矩都還不懂。

　“自然是午休時間講。”玉先生收起唏噓，正道，“就算陛下允許你們參賽，該上的課還是要上的，誰也別想占用上課的時間。”

　“啊，那樣豈不是很累？”孩子們紛紛苦。

　玉先生板起臉：“怕累就退賽好了。”

　“不退，堅決不退，累死也不退！”們嬉笑著說。

　“去去去，做功課去！”玉先生繃著笑攆人，頓了下又道，“杜若寧，陸嫣然，春雪，你們三個留一下。”

　三個姑娘應了聲，站在一旁等其他人離開。

　等人都走完后，玉先生說道：“東院的先生本來就，不能把所有的力都放在比賽上，你們三個既然挑了這頭，可愿意辛苦一下，給先生們打打下手？”

　“自然是愿意的。”陸嫣然第一個答應道。

　杜若寧和春雪也表示愿意。

　“如此甚好，接下來的幾天就辛苦你們了。”玉先生道，“陛下命東廠督公來協助我們籌備君子賽，有些事可能需要你們去和他通，按理說你們是孩子，不該隨便見外男，好在他是個公公，算不得男人，你們可以選一人出來專門和他對接……”

　“別選我，我不行，我一想到他用人腦子涮鍋子，就渾起皮疙瘩。”陸嫣然不等玉先生說完就急吼吼地擺手抗拒。

　“我也不行，我只要聽到他的名字就渾不舒服。”春雪跟著說。

　“我行我行，讓我來，我不怕他。”杜若寧高高舉起右手，眼睛亮得像啟明星。

　“……”

　其余三人都用一種看瘋子的眼神看著。

　“你不怕他也就算了，為何還如此興？”陸嫣然疑道。

　“因為他貌呀，我最喜歡看男子。”杜若寧一本正經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