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爺是嫌髒了，是麼？”

婉兮垂首，苦笑笑：“就因如此，我纔不敢四爺知道實，於是合那藥丸的時候，加了辣椒和陳醋遮掩氣味。”

“四爺嫌棄，我都明白，端的看四爺應當是江南人士，彼當不食。可是四爺有所不知，關外旗俗卻不以爲髒。就連宮裡祭天祭神，除了供奉‘福’之外，亦供‘腸’。所謂腸便是以豬灌腸，供奉祖先神靈，撤供之後上自皇上皇后，下至親貴大臣都要親口食用。”

背對著婉兮，四爺清眸微微一閃。

“四爺容稟，我將自己的摻藥丸給二位爺服用，絕非有意冒犯。只因我去歲今年兩次被蜂子咬，去歲滿臉紅腫、幾乎送命，與九爺狀無二；今年卻只是臉上紅了幾塊。老蜂農說我的裡怕是已經存了老的蜂毒，反倒能扛住蜂子咬，於是我想，說不定我的能幫得上二位爺。”

婉兮說著已是悄然淚盈於睫。擡眼向四爺背影，他修玉立，手指於袖口微微攢，扣住他拇指上一枚通無瑕的白玉扳指兒。

這樣的背影，此時向一扇對關嚴的門。

婉兮悄然含住嘆息，深深垂首：“我怎麼也沒想到，自己一番莽撞，竟會害了二位爺。我自己的主意，自己死了活了都是活該，可是二位爺卻憑什麼要爲我背上這樣大的風險。於是我想，只要能讓二位爺險，我自當盡己所能。”

“我這一，不過罷了。能治病，我便送上自己的；能治病，我便刺下自己的便罷……四爺既嫌棄我，便請繼續嫌棄便罷，九兒半點不敢求四爺原諒。總歸請先以子爲重，權且一試，興許起效呢，可好？”

“只要二位爺子大好起來，就是當面罵我一頓、啐我一口，抑或從此海角天涯，雲水相忘，九兒也都恩戴德了。”

婉兮說到後來，已是雙頰淚落。

四爺背影一未，婉兮絕，便蹲爲禮：“也罷，既然四爺這般嫌棄，我便也不敢再強人所難，我這就告退，只去給二位爺請郎中便罷。”

去歲被咬，郎中就曾說過，這被蜂子咬其實找郎中也不管用，甚至金石無用，單憑被咬者自己的力抵抗，於是婉兮纔會行此下策。

婉兮起，又是一拜：“……我這一去，便也沒臉再回來見二位爺。便在此與二位爺拜別，惟願二位爺子康泰；待得南歸而去，一路平安。”

深深垂首，深闔眼簾。然後緩緩站起，手腕卻一，已是被人攥住。

婉兮一驚，忙擡眼看去，竟然是四爺攥住了的左腕。

他一雙點漆一般的黑眸，灼然凝睇：“……誰說嫌棄你了？！”

婉兮怔住，定定向他黑瞳，只覺彷彿被攝住。

他脣角微微跳了跳：“我只是，生你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