養心殿，晚膳擺好，敬事房太監張明便也捧了朱漆大盤，送上了後宮嬪妃的綠頭籤來。

皇帝只掃了一眼，略無興致。可還是稍作猶豫，擡手翻了貴妃雲思的牌子。

張明含笑：“也是巧了，貴妃主子剛好在殿外求見。”

皇帝垂首笑笑，心知這幫奴才心裡頭想著“心有靈犀”四個字呢。他輕哼一聲：“那就你高主子進來一同用膳。”

貴妃由李玉引了進來，半路上正遇見張明。張明眉眼含笑，跪倒請安，低聲道：“給貴妃主子道喜。”

貴妃便也明白，今晚皇上是翻了的牌子，自然不喜上眉梢。

先前險些不住的一聲咳嗽，這一刻倒也都被喜氣給下去了。

進了後殿西暖閣，雲思盈盈一拜。皇帝起含笑扶起：“你來了。前幾日秋咳，朕親自出的方子，藥房製備的秋梨膏送過去，可頂幾分？”

雲思盈盈又是下拜：“謝主隆恩。妾已好多了，只是偶有氣燥時才幹咳兩聲，其餘已都無大礙。”

皇帝點點頭：“秋後，宮裡就乾燥了。宮裡比不得園子裡水氣足，你若留在園子裡將養，倒是對你更好。”

雲思忙道：“可是留在園子裡卻見不到皇上。那妾便寧願乾咳幾聲，也不要與皇上隔著這樣遠。”

皇帝便含笑執住了貴妃的手：“雲思一向最是心思細膩。”

兩人一同用膳，貴妃吃了幾口便停了筷子。皇帝擡眸過來：“怎了，又想咳？”

貴妃忙搖頭：“是妾倒有件事想求皇上個恩典。”

這幾日皇帝的緒格外好，辦含笑點頭：“你說。”

貴妃約略側首：“……妾前兒去給皇后娘娘請安，倒聽嫺妃說起三旗選秀裡有個漢。此事嫺妃頗爲介懷，妾便也擔心那漢留宮之後境遇堪憂。所以妾想求皇上，不如將那漢指給妾。”

“妾終究是漢姓包出，那漢跟在妾宮裡，總歸自在些。況且好歹妾是貴妃，嫺妃多還能給妾幾分薄面。”

“哦？”皇帝不由長眉揚起：“雲思，你竟願替朕再接下這一宗難事？”

貴妃便笑了：“妾是皇上的貴妃，理應爲皇上分憂。”

皇帝不由攥住貴妃的手：“朕也想過，將安排在你或純妃邊最是妥當。不過自然若你願意，放在你邊朕才最放心。”

貴妃靜垂首：“皇上選漢宮，亦是爲江山社稷著想。外臣難免有不解者，宮裡也會因此而起風波，可是妾卻明白皇上此舉的用心，所以妾子雖弱，卻甘願護在這漢邊，替皇上爲攔住外頭的風雨。”

皇帝輕嘆一聲：“不愧毓秀名門，雲思你總識大。”

他略沉：“……這也正是你與嫺妃最大的區別。”

否則他又怎會將雲思排在嫺妃之前，冊爲獨一無二的初封貴妃呢？

貴妃恬然垂首：“那妾就當皇上已然恩準嘍？不瞞皇上，妾已然在宮安排好了給陸氏的下。一應用，都是妾親手挑選和佈置的，皇上儘管放心。”

皇帝便也贊：“若論閨中雅緻，雲思你與皇后堪並列後宮之首。你父高斌歷任蘇州織造、江寧織造，論及江南風、綢刺繡的造詣，你更在皇后之上。將江南秀陸氏給你，朕自然放心。”

貴妃而笑：“妾卻也還有一點憾：聞說選秀那天，有兩個秀最是引人關注，其一是陸氏，另又有一位摔傻了的……妾要了陸氏來，便無緣再要那位摔傻了的。”

皇帝不由得輕笑出聲：“好啦，那個摔傻的，你啊不見也罷。”

“爲何？”貴妃側首來：“妾才不會嫌棄傷的秀，如果皇上也肯指給妾，妾自然會好好幫調養。”

皇帝脣角不自地揚起：“算了，朕倒怕你被那小妮子給氣壞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