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1章 舍

傅良瀾雖是惱恨白燕雲來橫生枝節，可在謝承東面前，卻只得將不悅下，對著謝珊笑盈盈的開口；“珊兒來的正好，晚間你和平兒一，姐妹兩一塊兒看戲。”

“是，謝謝母親。”謝珊年紀雖小，言談間卻十分守禮，的話音剛落，平兒便是跑過來拉過了謝珊的手，甜甜的喊了一聲“姐姐。”

因為是庶出的緣故，謝珊在平兒面前十分謹慎，瞧著謝珊小心翼翼領著妹妹的樣子，謝承東眸心微微一暗，難免有些不是滋味，他輕輕拍了拍謝珊的發頂，讓領著妹妹上了車。

瞧著謝珊小小年紀便是謙卑恭順的樣子，良沁心底微覺酸楚，不免想起自己小時在嫡母與嫡出的兄姐面前也與如今的謝珊一樣，事事小心，不敢多說一個字，不敢多走一步路，此時看著謝珊，便好似看見了兒時的自己。

是庶出，即便往後有了孩子，的孩子，也依舊會是庶出。

見妹妹出神，傅良瀾輕輕握了握良沁的手，良沁回過神來，就見姐姐正看著自己，收斂了心神，只隨著傅良瀾上了另一輛汽車。

一路上，良沁都是沉默著，傅良瀾瞧著良沁的側，便是開口道；“怎麼了？見司令冒出來個這麼大的閨，心里不舒服？”

“怎麼會，”良沁一怔，見傅良瀾眼帶促狹的看著自己，只讓微微臉紅起來，低語道；“姐姐，您不要打趣我，我只是瞧著珊兒那孩子，讓人心疼的。”

“是啊，”談起謝珊，傅良瀾也是嘆，“是司令的長，我嫁來的時候，才一丁點大兒，媽媽子不好，當年……”

說到這里，傅良瀾止住了，只道；“罷了，過去的事還提它做什麼，良沁，司令年過三十，膝下只有二子二，說起孩子，其實並不算多。”

良沁目微垂，著自己的手背上，的皮很白，就連手背上的管都是清清楚楚，一條條細細淡淡的。

“其實姐姐懂你的心思，你寧肯跟個尋常男子，過一夫一妻的日子，也不願摻和進來，可是良沁，既然司令看上了你，這就是你的命。”

傅良瀾聲音平靜而溫和，輕輕拍了拍妹妹的手。

良沁見自己的心思被姐姐悉，不免有兩分窘迫，沒說什麼，只將目看向窗外，北千年古都，一景一，俱是不同于金陵的古樸與厚重。

到了戲院，崗哨早已放了出去，只將一個玉春園圍得水泄不通，連只蒼蠅也飛不進去，戲院老板點頭哈腰，早已在戲院門口恭候多時。

謝承東下了車，領了侍從進了戲院，靠近戲臺子的地方，早已讓老板擺好了幾張八仙桌，桌子上擺著新鮮的果盤與致的點心，一看，大多是些江南的名點。

謝承東在主位上坐下，傅良瀾瞥了一眼白燕雲，將良沁安置在謝承東邊，良沁慌忙要站起子，卻被姐姐含笑按了回去。

白燕雲瞧著這一幕，則是掩帕一笑，眸中浮過淡淡的譏誚，在椅子上施施然落座。

傅良瀾帶著兩個孩子，亦是在座位上坐好，劇院中的燈暗了下來，戲臺子上已是拉開了帷幕，但見臺子上亭臺樓閣，小橋流水，布置的十分雅致。

良沁本對看戲並不十分熱衷，兒時曾在江南看過些京劇，嫁到川渝後，也曾看過幾出川劇，而當姿曼妙的閨門旦上了場，一出【繞地游】開了口，良沁才赫然回過味來，曉得眼前的這一出戲，既不是江北時興的京劇，也不是川渝的川劇，卻是江南的昆曲名段，牡丹亭中最負盛名的游園驚夢這一折子戲。

夢回鶯囀。

煞年遍。

人立小庭深院。

炷盡沉煙。

拋殘繡線。

恁今春關似去年。（選自昆曲牡丹亭游園驚夢第一出繞地游）

良沁著臺上姿曼妙，服飾的閨門旦，的唱腔纏綿婉轉，悠遠漫，帶著悉的吳儂語，只將人心勾住，融到那一段才子佳人的故事中去。

良沁不由自主的看出了神。

黑暗中，謝承東向著良沁看去，就見眼瞳清亮，目不轉楮的看著戲臺，認真的樣子分外可。

謝承東瞧在眼里，角便是浮起幾分笑意，他耐著子看向戲臺，他本對那些咿咿呀呀的唱腔毫無興趣，此時卻不得不沉下心，強迫自己看下去。

良沁的心思已是完全融進了戲里，看著杜麗娘為而生，為而死，只覺心中，眼眶也是忍不住潤了起來。

謝承東看見眼底的晶瑩，在黑暗中璀璨如星，他看了好一會，終是出手，將的荑握在了手心。

良沁只覺手心一暖，頓時從戲中回了心神，見謝承東握住了自己的手，只讓的臉龐頓時紅了起來，幸地在黑暗中瞧不真切。

不敢太過掙扎，只怕讓後的姐姐與白燕雲看見，輕輕的掙了幾下，卻沒法從男人的手掌中掙，卻反而讓謝承東握得更。

良沁心慌意，再也沒心思去看戲，也不敢在掙扎，只得讓謝承東握著自己的手，男人的掌心溫暖而干燥，將的小手整個包裹，良沁的心跳的漸漸快了，只盼著這一出戲能早些結束。

困春心，游賞倦。

也不索香燻繡被眠。

春嚇！有心那夢兒還去不遠。（尾聲）

謝承東卻是渾若未覺，只專心致志的聽著戲，戲到尾聲，謝承東終是松開了良沁的手，道了一個“好”字。

良沁剛松了口氣，豈料槍聲便是在這一刻響起。

原先哀哀婉婉的“杜麗娘”，不知何時從戲袍中取出了一支手槍，向著謝承東的方向抬手就是一槍。

這一驚變來的太過突然，謝承東到底是在槍林彈雨中爬滾打出來的人，當那“杜麗娘”手轉到後時，他便已心知不好，幾乎本能般攬過良沁的子，避開了那一槍，子彈打在了紅木椅背上，發出一聲巨響。

眷們的驚呼聲，孩子們的哭泣聲，侍衛們的把槍聲，亦是一道響了起來。

“別怕，沒事。”謝承東安著懷里的子，語畢，男人抬起眸子，見邵平已是領了侍從將傅良瀾一行人護住，他拔出腰間的手槍，向著戲臺上打去。

戲臺上不知從何冒出了那樣多人，全是同歸于盡的打法，侍從們匆匆上前，將謝承東與良沁圍住，謝承東攬著良沁的子，護著往外走。

“砰砰砰！”槍聲從四面八方襲來，劇院中的電線早被毀壞，黑暗中，更是危機四伏，外圍的侍從難免被打篩子，劇院里橫七豎八的躺了一地的尸首。

良沁小臉煞白，一雙手不自的攥了謝承東的角，謝承東低眸，看著瘦瘦縴縴的一雙手，只一面放槍，一面攬著向外走。

“司令小心！”邵平的聲音響起。

謝承東回過頭，就見自己後不知從何冒出一個小旦，黑的槍口筆直的指向自己。

謝承東心頭一凜，第一反應並不是拔槍，而是轉過良沁的子，將護在下，自己的子則是在了外面，兩道槍聲幾乎是同時響起。

小旦眉心中彈，倒地而亡，謝承東左肋亦是涌出了鮮。

“司令，你傷了？”良沁聲音著驚慌，溫熱的鮮沾滿了的手心。

“沒事，咱們先出去。”謝承東攬著良沁的子，在侍從的環繞下，帶著離開了戲院。

傅良瀾與白燕雲早已帶著兩個孩子等在了那里，眼見著謝承東出來，兩人皆是迎了過去，再見到謝承東上的傷，傅良瀾臉頓時雪白，白燕雲則是驚了起來。

“司令，您傷了！”邵平大駭，連忙命人將汽車開了過來。

良沁渾都是抖得，眼睜睜的看著那些鮮從謝承東的子里流出來，只讓面無，說不出話來。

謝承東強撐著，一手捂住傷口，目落在良沁上，見面如紙，上的旗袍亦是濺滿了鮮，他心頭一，大手上了良沁肩頭，啞聲開口；“你傷了？在哪里？”

良沁眼瞳含淚，搖了搖頭，“我沒傷，這些是你上的……”

“那就好。”謝承東笑了笑，他的臉蒼白，重傷下終是力不支，剛吐出了這三個字，便是倒了下去。

“司令？”眾人的驚呼聲響起，邵平命人將謝承東與傅良瀾送上了車，車隊呼嘯著一路開出了戲院，良沁渾發冷，著遠去的汽車，終是有淚水從眼眶里滾落了下來。

謝承東于玉春園遇刺的事，猶如長了翅膀般，一夜間傳到了江北各地。

而那些刺客除卻當日在戲院中槍打死的，余下的亦是一個沒，盡數被捉住，關在了古城監獄，只等謝承東醒來，親自審問。

邸。

瞧見金發碧眼的洋醫生從臥室里走出來，傅良瀾心中一，當即便是站起了子，一句話還未出口，眼淚便是撲簌撲簌的掉了下來。

白燕雲也是著急的厲害，開口就道；“醫生，司令怎麼樣了？”

良沁守在一旁，只覺一顆心被那洋醫生在了手里，攥了後的桌角，就聽那洋醫生用著蹩腳的中文，吐出了幾個字來；“夫人放心，司令的手很功，子彈已經取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