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問啦阮哥，只能執行設定好的指令。這是電子腦被破壞的仿生人，和231一樣的。”

丁澤鵬叼著土豆面包溜達過來，含糊地比劃，上已經不見當初用于助步的外骨骼。“我剛在零件清理室那邊撞見231，他說你過來參加測試……阮哥啊，要不要中午一起吃個飯？池哥出院了，老張也沒事，就當一起慶祝慶祝。”

“當然。”阮閑笑著拍拍丁澤鵬的肩膀。

“，我這就去準備。”小伙子咽下里的面包，眉飛舞。“測試一會兒就能完，很簡單的，甭擔心！”

測試的確沒有阮閑想象的那樣復雜。

容基本都是最基礎的力類測試。測試室空無一人，085在他上了數十片薄薄的無線傳，又給了他一只通訊耳機。不長頸機繞著他上下移，如同伺機捕食的蛇。

阮閑沒理會它們，只是聽著耳機里的指導，按部就班地做出指示里的作——扭關節，面向特定方向，按照特定角度拉拽指定重量的重，或是應付腳底時快時慢的跑步機。

“力量87/100，耐力92/100，反應速度100/100。視力、聽力、韌均良好，臟無明顯疾病患。非常優秀。”

耳機里傳來的聲音像是田鶴的：“……但你的運方式太過生，作姿勢和呼吸方式都有明顯錯誤，協調度只能算中下。目前你無法發揮全部素質，需要專業指導，并且勤加鍛煉。”

阮閑用搭在最近機械上的巾汗，點點頭，心服口服。短短七天，他能像模像樣地奔跑就已經超出預期，自然沒有半分運技巧可言。

“你可以選擇的職位較多。照這個素質，外部作業的話能選探索員。要是不愿意出門，報酬低點的機械維修人、地下水電管理人也不錯。考慮到你的個人況，我個人推薦你從室工作做起，先將心理狀態調整好。”

“田先生——”

“稍后我們會出一份說明報告。你可以查看詳細工作容，半個月后給出答復即可。”田鶴的聲音盡管虛弱，仍帶著點不容置疑的味道。

看來“阮立杰”資料里平庸的績的確有影響，對方已經提前把自己從腦力勞候選中開除了。室職位聽起來確實安全，但相對閉塞。如果要順理章地獲得更多報……

“我想做探索員，像池哥他們那樣去救人。”阮閑放下吸滿汗的巾，語氣果斷。

“不要太急著下決定。”田鶴淡淡地答道，語調里沒有半點贊許的意思。

接著這位避難所的領袖停頓幾秒，一陣咳嗽后才再次開口：“這樣吧，最近張亞哲的隊伍沒什麼大任務……你可以調一臺備用輔助機，從今天起和他們共同行，下探索員的工作。正好也讓他們帶你協調下運能力。要是堅持不下來，你隨時可以改主意，怎麼樣？”

“好。”阮閑沒有猶豫。

半小時后。

“……你同意啦？！”

午飯還沒開始吃，聽到消息的丁澤鵬瞪圓眼睛，差點把手里的勺子弄到地上。“哎喲喂阮哥，這半個月可是你在這唯一的長假，你咋就這麼想不開呢？”

餐廳很是熱鬧。張亞哲和池磊卻坐在桌子對側，一言不發。

一臺陌生的灰機械停在兩人后。它的大小接近只沒有腦袋的大丹犬，四條擬的機械長而結實，頂上架著團糾結在一起的叉結構，形狀很像一雙握祈禱的巨手。金屬和纜線彼此糾纏，原本該是“拇指”的位置空缺，碧綠的圈取而代之。微微的蒼白組織從鋼鐵和塑料的空隙間出，如同活的皮。

它安靜地站著。那些蒼白的組織規律地起伏，仿佛真的在呼吸。

這還是阮閑第一次仔細看這里的機械，不得不說，就算見慣了各式各樣古怪的試驗品，面前的東西也足以令他骨悚然。

就算把視線轉回面前的烤，他也失去了大部分胃口。

“……而且他還把這東西帶回來了。”池磊雙手撐住額角。

唐亦步背手站在阮閑后，一臉燦爛的笑容：“STR-Y型307a231為您服務。”

“畢竟阮哥被231照顧了這麼久，他也不了解其他類型的輔助機。從仿生人開始好的。”小丁立刻打起圓場。

“085剛剛就接過他。”池磊哼了一聲。

“據事實推斷，我認為阮立杰先生更喜歡我。”唐亦步語調標準而輕快。

阮閑深吸一口氣，臉上的笑容差點掛不住：“還是小丁了解我，我就想挑個眼的。小丁，池哥后那個是……？”

“哦哦，那個是警用型號，更偏重攻擊。”丁澤鵬往里塞了塊煮的土豆，“說句老實話，它比仿生人好用得多。231是很老的型號了，張哥，我記得你跟我講過——”

“講過，231是初始機問世前的那一批仿生人嘛。”

張亞哲勉強笑笑，目掃過阮閑，臉上藏了點苦惱的緒。

“它們腦殼里的確是電子腦，但大部分組都是人組織。不容易分辨，也牽扯出不問題，大叛前就停產了。后來的仿生生全部使用初始機產的人工細胞……唉，說回來，A型和S型被毀得太早，我們現在能抓到的都是D型產。”

他干脆轉向阮閑，用筷子指指后那臺古怪機械：“小阮，別害怕。這都不算活，頂多算仿生，它的細胞本質上也是微型機械。”

阮閑點點頭，筷子。

這是他第二次聽到“S型初始機”相關的報。

“現在換個還來得及，之前是攻擊型輔助機不夠，我們得讓給新手隊伍。現在警用的應該還剩幾臺，你可以向關海明申請。”池磊見針地補充。“如果你真想干這行，最好一開始就挑個好搭檔。”

“謝謝池哥，不過不用了。”阮閑頗為心累地維持著臉上的微笑，從牙里往外著字。“我……我還喜歡它的，給自己加點挑戰也好。”

池磊響亮地嗤了一聲：“倒不嫌給人添麻煩哈。”

“老池！”張亞哲用力清清嗓子。

“還不準人說兩句實話了？”池磊拉下臉，把筷子重重一擱。“關海明給了這位的資料，我想大家都看過，里頭哪個途徑能教這小子耍槍？長著這樣一張臉，又放著更好用的機型不用，我可不想和來路不明的人一起行。上次邱月去外勤，老邢他們找到的東西差點弄死，都忘了？”

“可是這次海明沒說什麼。”丁澤鵬小聲說。

“那是因為關海明腦子很清醒，天憋在房間里給自己放酒音樂，也就你還能忍他。”

“老池，你過來，我跟你說兩句話。”張亞哲直接站起來，拍拍池磊的肩膀。然后將他拉離桌子，向餐廳一角走去。那只瘆人的警用輔助機乖巧地跟在兩人后面。

“池哥就是……有點多疑，一開始用仿生人輔助的新人很多的。阮哥，你擔待著點啊。”丁澤鵬往阮閑碗里夾了兩塊。

“沒事，本來就是給你們添了麻煩。”阮閑溫和地回應，漫不經心地將劃拉進。

他的心思不在飯桌上。

大廳的嘈雜本應徹底遮蓋住張亞哲與池磊的談。可阮閑把注意力集中過去后，那些雜音如同沉水底，兩人的聲音變得越發清晰。

聽覺加強，和他剛從廢墟里醒來時一樣的覺。

“老池，我明白你的想法，可你得注意注意說話方式。”張亞哲狠狠嘆了口氣，“人家小年輕也沒做錯什麼，更何況剛被帶回來，神肯定不咋穩。”

“氣跑了不是更好嗎？而且我說的一半是實話。我的確不喜歡那小子，直覺。”池磊的怒氣無影無蹤，但聽起來仍然心不佳。

“帶兩次簡單任務，弄點事讓他知難而退就行，也耽誤不了幾天。”

“耽誤不了幾天？邱月沒跟你說田鶴的狀況？田鶴那個王八蛋本在等死，病那樣也不派人去城里！……邱月已經幫我們搞到了他的數據，我們越早從城里弄回來替換臟，他越早能痊愈。”

“我覺得老田這個時候把新人塞過來，可能多也察覺了一點。老池，城里多危險你還沒數嗎？私下行可沒后援。趁訓練小阮，咱也能多調查一陣。”

“我他媽——”

“為小丁想想！急有用嗎？人那麼年輕把命咱倆手里，這是能鬧著玩的？”

“……抱歉。我就是咽不下這口氣，好幾隊人從城里弄回過資源，去為他弄套臟又不是不行。讓當醫生的老婆看著自己咽氣，田鶴真他媽夠狠的，邱月怎麼沒罵死他？”

“我也想不通。唉不說了，小阮那邊我先應付著，你繼續查路線。”

“嗯。”

“還有，一會兒去給人賠個不是。”

“嘖。”

阮閑定定神，將力更集中了些。結果他做過了頭——周遭的聲音如同大壩決了堤，一腦全往耳朵里涌。雙耳一陣劇痛，阮閑的臉立刻蒼白下來。

一雙溫暖的手從后面捂住了他的耳朵，隆隆巨響幾乎立刻消失不見。幾秒后，唐亦步收回雙手。

“干嘛呢？”小丁啃著，好奇地發問。阮閑甩甩頭，發現四周音量恢復了正常。

“沒什麼，可能是頭發了。我拜托231幫我注意儀表來著。”阮閑盡量自然地耳朵，看向正往回走的張亞哲和池磊。

“剛剛我態度有問題。”池磊邦邦地甩下一句話，坐回原，開始悶頭吃東西。

“我跟老池聊過了。小阮，別往心里去。明天張哥帶你去撿螺，四轉轉。最近我們幾個都沒啥事，你也不用負擔太重。”

老張笑得憨厚誠懇，然而阮閑捕捉到了他表中的那不協調——

這一回，張亞哲說了謊。

“干個杯，以后大家就沒啥不愉快了啊。”老張舉起裝著淡鹽水的金屬杯。“來來來，慶祝阮立杰小同志加，231歸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