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瓣梨花飄落在蘇凌霜的發髻上, 如烏發墜雪，穿著一白的，發簪上皆是珍珠點綴, 顯得整個人白皙如畫, 優雅高貴, 恍若天仙。

　柳蓉和姚雙今日也都在場, 們時都曾跟在蘇凌霜后習書，聽說蘇凌霜要開書院更是前來捧場, 臉上也毫不掩仰慕之。

　崔奕與蘇凌霜都是才氣冠絕之輩，無論是書法還是畫作, 水準都足夠讓大家拿回去臨摹。

　橫廳上濟濟一堂。

　“蘇姐姐, 這幅畫好像是崔相所作吧？”

　“沒錯，我當年好奇山中猛虎是什麼樣的，他便畫了一幅猛虎下山圖。”蘇凌霜無悲無喜的解釋著。

　那位姑娘滿臉艷羨, “哎呀呀, 崔相待姐姐是真的好。”

　“還有這幅, 這幅青綠山水畫太了，我還是頭一回看到這麼的畫作, 線條流暢, 蘇姐姐, 這是你畫的嗎？還有上面這首詞，哇, 可謂是意綿綿, 山盟海誓, 看著好像是兩個人寫的？”

　蘇凌霜目掠過那展開的畫卷，淺淺笑著，“是我與修筠合作的詞, 我寫的上闕，他接的下闕。”

　眾人聞言不驚呼，

　“真難想象崔相那麼冷的子，也能寫出如此辭藻華麗的詞來，蘇姐姐，你怎麼不嫁給崔相呢，崔相對你肯定還是有誼的！”

　蘇凌霜微笑著搖頭，“過去的事都過去了，我不想再提。”

　程兒聽了這話，反得差點要吐。

　里說著不想提，偏偏弄出來人盡皆知。

　那幅畫，程兒也認出來了，就是當初懷孕時，蘇凌雪故意刺激的那幅畫。

　當時恰恰撞上崔奕對付徐然和竇旸，他忙得腳不沾地，沒來得及問他，到后來崔奕又忙著給家翻案，這件事就不了了之。

　今日再次撞上，程兒跟吃了只蒼蠅般難。

　蘇凌霜的侍在一旁揚聲道，“我家大小姐說了，并不求賺銀子，大家若是看上的，就給十兩銀子一幅，拿回去學習吧。”

　“誰都別搶，每人一幅是有的。”

　正當大家爭搶之際，忽然一道溫的聲音響起，

　“蘇姑娘，我全都要了。”

　此話一落，四座皆靜。

　蘇凌霜原本平淡的眸子霍然掀起，朝那出聲的人兒去，只見一長相格外明艷的姑娘立在橫廳之外，打扮不俗，通神貴氣人，那張灼艷的面容更是讓人一眼驚艷。

　蘇凌霜也是第一次見到長相如此出眾的姑娘，不由呆了片刻，隨后問道，

　“你要全部買下？”

　“是呀。”程兒扶著絮兒的手走上橫廳，站在這頭與蘇凌霜遙遙相，

　“蘇姑娘不是想扶持貧困子弟麼，我出二十兩銀子一幅，全部買下，你看如何？”

　蘇凌霜微微蹙了蹙眉，并沒有立即回答，而是問道，

　“姑娘是哪家的小姐，我不曾見過。”

　姚雙看到程兒也是微微吃了一驚，連忙彎著角介紹道，

　“蘇姐姐，呀，是宣武將軍的妹妹，前不久鄭湘之所以出事，就是因為，哦，對了，如今應該是京城第一人了。”

　程兒聽了這話，略有些不舒服，姚雙那話里話外的意思，仿佛是害了鄭湘似的。

　但是姚雙沒有明說什麼，程兒也不好反駁。

　蘇凌霜瞥了姚雙一眼，就聞出這里頭的酸味。

　“原來是程將軍的妹妹，只是很可惜，我拍賣這些作品，一來是要扶住那些貧苦子弟，二來也是想讓更多的人看到這些書畫，算是一種傳揚。你一個人獨自買下，怕是不合適。”

　程兒聽了這話氣笑了，

　“蘇姑娘，這些畫作有你的，也有別人的，你這麼做問過別人的意見嗎？”

　蘇凌霜聞言微微瞇了瞇眼，這才上下審視著程兒。

　實在是想不通，程兒說這話出于什麼目的。

　“我會跟修筠說的。”

　又是一副跟崔奕很稔的語氣。

　程兒現在完全懷疑，蘇凌霜就是故意為之，好讓人覺得與崔奕是天造地設的一對，當初有多意綿綿。

　真的以為這麼做，崔奕就會娶嗎？

　還是純粹膈應人？

　程兒下怒火，不疾不徐回道，

　“蘇姑娘，我家里有一間店鋪，專門買賣字畫書籍，今日梨花院的作品正好我都喜歡，我賣掉的錢除去本全部捐給書院，又達到了宣揚的目的，豈不更好？”

　蘇凌霜抿著沒有吭聲。

　程兒神平靜與對視，越不答應，越說明有鬼。

　姚雙也看出蘇凌霜的不樂意，于是替說話道，

　“程姑娘，你這麼做有點強人所難吧，蘇姐姐是風雅之人，怎麼會圖銀子？在你家店鋪買字畫的肯定是普通百姓，蘇姐姐和崔相的作品，一般人可品位不出來。”

　蘇凌霜頷首一笑。

　仿佛也是這個意思。

　程兒卻搖頭道，“姚姑娘錯了，你這麼說可就是誤會了蘇姑娘，人家蘇姑娘辦這個書院，可是要濟世蒼生的，更多也是針對普通子弟，像你們這種名門貴胄，哪里需要來書院讀書呢？我這麼做實則是全了蘇姑娘的心意，蘇姑娘若是不答應，我才奇怪呢。”

　姚雙聞言眉頭皺起，想反駁卻找不到理由。

　程兒隨后又看向蘇凌霜，

　“我想與其一幅幅畫慢慢地賣，還不如全部讓我拿走，畢竟蘇姑娘也不想自己與前未婚夫十幾年前的舊事，被人日日拿出來說吧。”

　“蘇姑娘與前未婚夫的畫，被掛在別人家里，像什麼話呢？太傅大人應該不是這麼教蘇姑娘的吧？”

　“而我就不一樣了，我會把落款全部清除掉，這樣可以保全蘇姑娘的名聲，也能達到宣揚的目的。”

　程兒這話明顯就在諷刺蘇凌霜蓋彌彰。

　似笑非笑盯著蘇凌霜，對方臉以眼可見的速度難看下去。

　蘇凌霜面罩寒霜，臉上浮現一抹青氣，

　“程姑娘真的是想買畫，還是別有用途？”

　程兒反問道，

　“蘇姑娘是真想賣畫，還有別有目的？”

　蘇凌霜被這話給梗到了。

　兩個人爭鋒相對之際，忽的一道男子的聲音從前面廊下傳來，

　“在下倒覺得，程姑娘這個法子極好，十分穩妥。”

　蘇凌霜聽到這個聲音，臉微微一變，眾人循聲去，正見蕭旭帶著妹妹蕭箏聯袂而來。

　蕭旭雖然學業不太進，當初也是太傅最年輕的學生，小的時候常常跟在崔奕后，廝混在太傅府，崔奕為表舅向來管著他。

　蕭旭走上來，拱手朝蘇凌霜施了一禮，

　“蘇姑娘，你給我表舅送的請帖，表舅吩咐在下帶回，他沒空參加，也不會過來。”他當眾將蘇凌霜親手寫的請帖給丟了回去。

　蘇凌霜臉通紅。

　蕭旭話音一落，眾人滿目驚愕，

　崔奕這麼不給面子？

　聽著蘇凌霜的語氣，他們之間不是青梅竹馬，關系很要好嗎？

　既然曾經定過婚，為何連這個面子都不給？

　蘇凌霜被上百道視線盯得臉上火辣辣的，不過卻佯裝若無其事，只是隨意道，

　“哦，那就算了，我不過是看著當年的分，給他送去帖子，崔相既然日理萬機，我也就不強求。”

　剛剛一口一句“修筠”，現在喚作“崔相”，變得也真夠快的。

　程兒莫名地就吁了一口氣。

　暗暗瞥了一眼蕭箏，好奇蕭旭怎麼會突然出現。

　蕭箏笑瞇瞇來到跟前，抱著胳膊低聲道，

　“我祖母代我，要我把與我表舅有關的畫作全部買下。”

　程兒聽了這話，心底涌上一復雜的緒。

　舅老夫人還真是通之人，看得真真切切的。

　“但是半路遇到我哥哥，我哥哥說表舅知道這件事，剛好到他，就讓他過來一趟，嘿嘿，表舅好像是真不喜歡蘇姐姐呢。”蕭箏還很天真地說著。

　程兒彎了彎角不再多問。

　這邊蕭旭便沿著那些架子開始一幅一幅欣賞，并解釋道，

　“這幅龍騰虎躍的書法，是我表舅十三歲那年慶祝太傅五十大壽所作。”

　“這幅猛虎下山圖是我表舅十六歲那年，在太傅府與北戎王子斗法所作，意在寓意我大晉乃猛虎下山，讓北戎小國不要不自量力。”

　“哦，這幅青綠山水畫，別看是山盟海誓，實則是我表舅配合蘇姑娘所作的婚祝詞，是送給蘇姑娘長兄大婚的祝福，這哪里算得上是定之作？”

　“..........”

　待他一路點評完，場上的氣氛就很詭異了。

　蕭旭的意思很明白，崔奕所作的每幅畫都是有背景的，并非與蘇凌霜有關。

　整整五十多幅畫或詩詞，沒有一幅是單獨給蘇凌霜所作。

　這算哪門子的意綿綿？

　“蘇姑娘，我表舅是信任太傅府，當初那些詩詞畫作才沒拿走，如今姑娘這麼做，置我表舅于何地？置太傅于何地？”

　蕭旭一幅幅畫解釋完，蘇凌霜的臉已經難看到了極致，仿佛是被剝了似的，丟在下，無地自容。

　眾人剛剛有多慨與崔奕的誼，此刻就有多鄙夷。

　蕭旭可是崔奕的表侄子，現在京城炙手可熱的世家貴公子，蕭家的嫡長孫。

　他的話還是很有分量的。

　他如果不是奉了崔奕之命，應該也不會這麼明晃晃來打蘇凌霜的臉。

　程兒心里松快極了，角暗暗揚起，就等著蘇凌霜怎麼收場。

　蘇凌霜到底心堅韌，很努力地維持住表，仿佛剛剛什麼都沒發生似的，目淡淡掠過程兒，

　“程姑娘，你不是想做善事，把這些作品全部買去嗎？那就都賣給你吧。”

　程兒角扯了扯，朝旁的郝嬤嬤使了個眼，郝嬤嬤立即揮揮手，便有程家的人上來收畫作。

　只是就在這個時候，蘇凌霜走到一個小架子前，手要將那幅青綠山水畫給卷起收好。

　程兒探頭瞥了一眼，立即皺眉，“等等！”

　走了過去，含笑對蘇凌霜道，

　“蘇姑娘，這幅畫我很喜歡，可否賣給我。”

　蘇凌霜這回態度就不太友好了，神冰冷道，

　“程姑娘，這幅畫不賣。”

　“為什麼？”

　“不為什麼。”

　蘇凌霜神冰冷收起，遞給后的丫頭，那丫頭飛快抱起卷軸了后院。

　程兒無語至極，都被蕭旭挑明了，還收著那幅畫做什麼，莫不是日后還要做文章？

　心中雖氣，卻也無可奈何。

　程家下人手腳很快，五十多幅作品全部收好了。

　“我這就讓管事的把銀子奉上。”

　“不必了。”蘇凌霜轉，顯然不太想跟程兒多做糾纏，

　“等你賣完了再送銀子來吧。”

　程兒本不打算把這些畫作賣掉，從郝嬤嬤手里接過一千兩銀子的銀票，親自遞到蘇凌霜手中，眉眼含笑道，

　“蘇姑娘，這就當是我捐贈給貧苦學子的束脩錢，蘇姑娘能賣掉這些畫作，看來是真的放下了，我想崔相也會很高興的，畢竟誰也不想老被一個前未婚妻糾纏不是？”

　蘇凌霜聽到這里，神微微一沉，眼底閃過幾抹戾，

　總算明白了，這個程兒是故意跟作對。

　莫非喜歡崔奕？

　蘇凌霜上下掃視著程兒，心想著這丫頭年紀輕輕的，一看就很氣，崔奕肯定看不上。

　心不好，不再多言，也沒理會程兒，

　“既然拍賣結束，我就不留諸位了，我要去招收學生。”

　在場諸人非富即貴，今日是慕名而來，又并非真要求學。

　事真相已出，蘇凌霜被蕭旭當眾打臉，大家也就沒興趣留下來。

　一半人當場離去，另外一半人被園中景吸引，干脆逛園子去了。

　待大家離開，程兒臉上的笑容落下，著那些畫作不由犯愁。

　原本打算買下來全部燒掉，如今聽蕭旭一說，這些畫都與蘇凌霜無關，燒了豈不可惜？

　但留著又格外膈應人。

　算了，回去給崔奕，看他怎麼置。

　蕭箏搖晃著的胳膊，撒道，“兒姐姐，咱們去書院逛一逛吧，我聽說里頭很大呢。”

　“抱歉了，我有點不舒服，想先回去。”程兒確實沒興趣留下來。

　蕭箏只能面憾地看了一眼后的蕭旭，蕭旭紅著臉不太好意思。

　蕭箏瞥了一眼程兒邊的下人，見各個懷抱畫作，便心生一計，

　“哥哥，你送兒姐姐下山吧，們手里這麼多東西，萬一被人沖撞了可不好。”

　蕭旭面子薄，正在遲疑，不料郝嬤嬤側一步擋在程兒跟前，神冷淡道，

　“不必了，蕭爺還是陪著自己妹妹吧。”

　蕭旭何等聰明之人，立即看出郝嬤嬤對自己的防備，一時窘在那里。

　郝嬤嬤施了一禮，便帶著程兒離開。

　待們一走，蕭旭氣得瞪著蕭箏道，

　“你胡鬧什麼！”

　“哎呀呀，祖母一而再再而三讓我幫襯著兒姐姐，我以為祖母看上了呢。”蕭箏嘟著滿臉委屈。

　蕭旭氣了個半死，“你下次別再這樣了，人家對我們很防備。”

　在心里卻說，程兒顯然對他沒任何想法。

　他好歹是蕭家大爺，不會真的熱臉去人。

　而且程兒這麼好看，他娶回家還真不放心。

　程兒下山的時候，并不知道自己被人盯上了。

　一黑衫男子立在一閣樓，著程兒的側臉不由好奇道，

　“是誰？以前怎麼沒見過？京城何時有這麼一位人兒？”

　艷明，水靈靈的，看著就讓人吞口水。

　“呀，就是宣武將軍程云的妹妹，程兒！”侍衛回道，

　“就是程兒？”那黑衫男子瞳仁猛，死死盯著程兒的背影不放。

　原來是.....

　陳佑今日是跟著程兒出門的，剛剛的事，他都看得清清楚楚，蘇凌霜還收著那幅畫作實則是膈應人，他送程兒到了馬車，恰恰看到劉蔚也在，便告饒道，

　“劉將軍，小的肚子疼，麻煩劉將軍先送大小姐回去。”

　劉蔚朝他大喇喇擺擺手，“你這小子平日機靈的，今日屁事怎麼這麼多，快去吧，自己回來小心點。”又吩咐侍衛道，

　“給他留匹馬。”

　程兒是認出陳佑的，深深看了他一眼，見陳佑朝暗暗點頭，便知其意。

　這邊陳佑折返書院，也將自己的偽裝給扯掉，派人通報后，在德政院見到了蘇凌霜。

　蘇凌霜坐在書案后，看樣子在編寫書籍，聽說陳佑來了，頭也不抬，自顧自忙碌著，冷聲問道，

　“你來做什麼？”

　陳佑稍稍拱了拱手，神冷漠道，“蘇姑娘，還請將侯爺有關的東西，全部給在下。”

　蘇凌霜聽到這里，將筆一丟，抬眸冷笑道，

　“陳侍衛這話我聽不懂，東西不都賣了？”

　陳佑不想跟賣關子，“蘇姑娘，明人不說暗話，你今天整的這麼一出，實在人反，那些書籍畫冊很多都有侯爺的筆跡，你弄得人盡皆知作甚？還是將那畫作速速出來，省得難堪。”

　蘇凌霜聞言不由哼笑了一聲，緩緩起，高傲地抬眸，看向陳佑，

　“陳侍衛，過去的事已經發生了，他難道能全部抹去嗎？他現在后悔當初寫的詩，畫的畫，想要拿走，是不是遲了？再說了，他不是已經否認過去的一切了嗎？既然如此，那這些東西全部屬于我，我要怎麼置是我的事。”

　陳佑抿著神繃，有些頭疼。

　蘇凌霜還真是蠻橫不講理。

　“蘇姑娘，你這麼做有意思嗎？你該不會以為侯爺還能回頭？”

　蘇凌霜聽了這話，眼底閃過一抹痛，已經不想跟他說下去，隨即垂下眸默然道，

　“你走吧，他要拿走他的東西，讓他親自來找我。”

　陳佑：“........”

　比起妹妹來，這位可難纏多了。

　陳佑將消息遞回崔府，又回去程府當差。

　等到夜里崔奕才回府，霍江將蘇凌霜的話一字不差轉告。

　崔奕眉頭擰得死死的。

　他難以想象蘇凌霜是這樣的人？

　他記得過去的蘇凌霜雖然端著架子，總還是很有底線的，難道這才是的真面目？

　心里忍不住涌上一厭惡。

　他試著回想當初為什麼對沒覺，好像是因為太過冰清玉潔，不食人間煙火，事事都講究規矩，不行錯一步，不說錯一句話，永遠是別人眼里最完的名門閨秀。

　每每有人說他與蘇凌霜郎才貌，才子佳人十分登對，他其實是不以為然的。

　他不認為自己跟蘇凌霜是一路人。

　他不虛偽，也不造作，出手干脆，敢敢恨。

　那個時候，他對妻子的份沒有太多想法，又是雙方長輩定的婚，所有長輩都夸蘇凌霜好，他也以為妻子或許是這樣的。

　直到他遇到程兒，那樣鮮活的小丫頭，喜怒哀樂都寫在臉上，高興了跟他親熱，委屈了跟他撒，他的心里被的嗔塞得滿滿的。

　他才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麼。

　霍江見崔奕陷了沉思，出聲問道，

　“主子，您真的要親自去嗎？”

　“不。”崔奕回過神來，搖頭道，“是故意引我去，我不會見，也沒有必要見。”

　“你親自去書院，將那些東西燒個干凈，我現在要去一趟程府。”

　崔奕吩咐完起室換了一夜行，獨自匆匆往程府掠去。

　好巧不巧，這一次又撞上了劉蔚并十幾條獵狗。

　崔奕一襲黑衫面罩寒霜瞪著劉蔚，

　“兒今日心里不舒服，你讓開，我要去見一面。”

　劉蔚笑瞇瞇搖頭，

　“對不起，侯爺，大小姐吩咐了，今日誰也不見。”

　崔奕忍不住扶額，看來程兒是真的生氣了。

　他神凝然盯著劉蔚，“你今天真的要攔我？”

　劉蔚拍了拍脯，大喇喇道，

　“侯爺，您可以從在下上踩過去。”

　崔奕無語了。

　他還是第一次遇到徹底不把他放在眼里的人。

　劉蔚看穿他的心思，反而笑得更得意了。

　開玩笑，他可是手握當今宰相把柄的人。

　崔奕敢對付他，他就把崔奕爬墻的事給泄出去，看他這宰相面子要不要？

　就在劉蔚覺得自己功拿住當朝宰相時，忽的后腦勺被人劈了一掌，兩眼翻白，子一，整個人暈了過去。

　偽裝小廝的陳佑淡定地收回手，袖中十幾枚銀針齊發，將那些獵狗給統統放倒，對著崔奕神恭敬道，

　“主子，夫人氣得晚上沒用膳，您去哄一哄吧，程將軍在書房，小的幫您看著，沒事的。”

　崔奕瞥了一眼盡職盡責當細的陳佑，神復雜地點了點頭，才一躍而起，悄悄朝梧桐苑掠去。

　此時的梧桐苑燈火通明，氣氛抑，下人個個屏氣凝神，大氣不敢出。

　程兒回來后便把那些畫作全部丟書房，把自個兒也關在書房，一下午都沒出來，晚膳也不曾出來吃，大家知道主子心不好，也就不敢出聲。

　就連小瑾瑜都察覺氣氛不對勁，一雙黑溜溜的眼眸骨碌碌地四張著，不哭不鬧。

　崔奕進來時，就看到劉嫂子抱著孩子在廳哄著走來走去。

　“侯爺！”

　劉嫂子一臉驚喜連忙行禮，

　崔奕淡淡擺了擺手，先看向襁褓里的兒子。

　小瑾瑜許久不曾見到爹爹，罕見地張牙舞爪地出了笑容來。

　崔奕心中甜得跟什麼似的，連忙抱了過來，

　“小瑾兒，你娘呢。”

　小瑾瑜咧開拼命地笑著，角還流出一行口水。

　把崔奕給逗樂了。

　小家伙笑起來的樣子像極了程兒。

　崔奕得不得了。

　他輕輕在兒子額頭一吻，才把他給劉嫂子，淡聲問道，

　“夫人何在？”

　絮兒往里面書房指了指，“夫人把自己關在書房，一直不曾出來。”

　崔奕臉凝重地點了點頭，正要往東次間走，忽的瞧見程兒抱著一大摞畫卷掀開簾子出來，看到崔奕，把臉一擺，將那些畫作悉數塞到他懷里，著眼皮道，

　“訥，我的相爺，我花了一千兩銀子將您與蘇凌霜的過往給買下了，怎麼置您自個兒看著辦吧。”

　丟下這話立即轉折里間。

　那俏的影干脆利索毫不拖泥帶水，倒是崔奕哭笑不得。

　絮兒并兩個丫頭趕忙過來接住崔奕懷里的畫作。

　崔奕看著東次間的布簾，吩咐絮兒道，

　“去后院堆了個柴火。”

　“奴婢遵命。”

　隨后崔奕便步里間，見程兒側躺在榻上，背對著他。

　今日穿了一件緞面的海棠紅長褙子，那的面料著妖嬈的段，將那曲線勾勒得一覽無余。

　崔奕走了過去，從后抱住，聞著悉的香，

　“別氣了，我錯了好不好？”他耐心哄著。

　程兒將他放在腰上的手一推，皮笑不笑道：“喲，我的相爺，現在全京城都知道您跟那前未婚妻有多琴瑟和鳴，您就別擱我這寒酸人了，哪兒涼快哪兒待著去吧。”

　崔奕被氣樂了，

　他干脆褪去鞋，跟著上了塌，圈住整個俏的子，

　“我也后悔當初年無知，任由家里人訂了婚，我錯了，你別氣了，氣壞了子可不好，我不是人對付了麼？現在大家也知道真相，不會再信了。”

　“我讓霍江燒掉的屋子，再沒東西拿出來作妖了。”

　程兒哼了一聲沒理會他。

　崔奕見狀，愣是豁去了宰相的面子，不要臉哄著道，

　“誒，你說當初我要是遇見了你，就不會跟別人訂婚不是？”

　程兒聽了這話，終于有反應了，在他懷里扭，睜圓了大眼睛看他，

　“你胡說什麼呀，你跟訂婚的時候，我才幾歲？”

　崔奕聞言頓時俊臉通紅，尷尬地咳了咳。

　程兒被他這樣逗樂了，遂轉過子枕在大迎枕上他，

　“快說呀，我那個時候幾歲？”出手著崔奕的臉頰。

　崔奕臉一黑，他與蘇凌霜定的是娃娃親，全靠家里長輩做主，他當時連訂婚是什麼意思都不知道。

　所以那個時候的程兒，大概還沒出生。

　他了額，頭一回尷尬地說不出話來，雙手枕在腦袋下，隨一道躺下，

　“兒，得空我給你作一幅畫吧。”他只得轉移話題。

　“什麼畫？”程兒好奇爬了起來近他的臉，

　黑白分明的水杏眼碧波漾，深深凝他的眼底。

　“人畫啊。”崔奕一臉“我被蠱”的神。

　程兒氣得掐了他一把，嗔道，“我問你，你有沒有給別人畫過？”

　“怎麼可能？”

　程兒也知道以崔奕的子，能多看別人幾眼都很難，別說作畫。

　“那等我出嫁時，你給我畫畫好不好？我想看看我出嫁是什麼樣子？”歪在他懷里撒著。

　崔奕不由犯愁，待他看到出嫁穿嫁的樣子，定是在房。

　房時刻，他卻給畫畫，不給自己找罪嗎？

　“好。”心里不樂意，上卻是先應了下來。

　兩人在床榻上膩歪了一會兒，絮兒在外面小聲提醒，

　“主子，火堆已堆好。”

　崔奕便拉著程兒起，一道去了后院。

　程兒看到那燒好的火堆，及今日買來堆積山的畫作，不由吃了一驚，

　“你做什麼？”

　“燒掉！”崔奕神平靜走過去，隨意拿起其中一幅就丟火堆里，火苗呲呲往上竄，倒映在他清湛的眼眸，熠熠生輝。

　程兒心里是覺得可惜，卻是也沒阻止他，反而莫名有種快意。

　坐在他旁，靠在他上，癡癡問道，“不后悔？”

　崔奕失笑，“有什麼后悔的，我是手不能抬了？若是喜歡什麼再畫一幅不是更好？”

　程兒不說話了。

　起了里屋，過了一會抱著一個包裹出來了。

　此時崔奕已經將所有卷軸全部丟火堆里，火堆燒得極旺，將整個后院映得通紅明亮。

　程兒將那包裹遞給他，

　“這是我給你制的裳，你回去換著穿。”

　程兒坐在他邊，拿著火鉗開始撥火堆。

　崔奕著手里的包裹，靜靜注視著程兒明亮的側臉，眼神得出水，心里忽然涌上許多復雜的緒。

　今日因為蘇凌霜一事，他回想起過往種種，時母親早逝，邊只有一個娘照看他。

　他子冷，喜怒哀樂又不跟人說，裳向來是下人給他什麼就穿什麼，他也不挑剔，也不講究。

　大概這一輩子，他也不曾穿過至親給他制的裳。

　可唯獨程兒在去年他生辰時，給他做了一件袍子，他夜里看著那件袍子怔怔出神許久，后來怎麼都舍不得穿。

　懷孕時幾度挽起袖子準備給他制裳，都被他強行制止，怕熬壞了眼睛。

　這段時間住在程家，他管不著，竟是私下又給他做了這麼多裳。

　包裹不重，抱在崔奕懷里格外沉甸甸的。

　克母克妻的名聲在他上時，他以為這輩子都不會再有溫。

　而現在，他有了脈相連的兒子，還有一個溫的小妻，日子有了煙火氣，

　這一切都是程兒給他的。

　老天爺沒有薄待他。

　他崔奕得妻如此，夫復何求？

　他緩緩將程兒攬懷里，下顎在頭頂，眼底微微發酸。

　暖了他的心，他要還一世安寧。

　...........

　嘉楠書院。

　蘇凌霜著德政院大火通天，整個人傻了似的。

　丫頭扶著抱著的胳膊難得哭了起來。

　“怎麼辦哪，姑娘，這里可是您所有的心呢，怎麼偏偏被人燒了呢，嗚嗚嗚！”

　蘇凌霜神麻木看著滔天的火，心仿佛在冰窖里滾過似的。

　不用想，肯定是崔奕的手。

　他居然這麼狠心？

　他怎麼能這樣？

　以為多他還顧念著年的誼，不曾想，他一如既往狠辣干脆，不留面。

　是啊，早該想到的。

　即便當年二人訂了婚，他子也冷冰冰的，讓他給寫詩，他推辭，在外參加學社雨天讓他送，他也只是木著子侍衛代勞。

　別人都以為他們二人多有要好，只有自己清楚，崔奕那清俊的外表下，是多麼冷的心。

　所以回京后，旁人告訴，崔奕如何寵一個小妾，是不信的。

　就在這時，后樹叢里傳來一道冷冽的聲音。

　“甘心嗎？看他將你棄若敝履，你甘心嗎？”

　蘇凌霜聞言霍然扭頭，待看清那人影時，臉就沉了下來，

　“你來做什麼？”

　那黑衫男子咧一笑，緩步朝靠近，將邊的兩個侍各一腳踢暈，再把到廊下，住下道，

　“怎麼了？我幫你嫁給崔奕，你還不高興呀？”

　“你來！”蘇凌霜將他的手拂開，神冰冷道，

　“你安的什麼心，你以為我不知道？”

　“嘖嘖嘖，別玩過河拆橋這一套，當初我把你找到，將你送到崔奕所在的客棧，給你們制造重逢機會的時候，你對我可不是這個態度。”男子住的發梢，繞至后，聲音邪魅對著耳郭吹氣。

　蘇凌霜惱怒，扭過頭狠狠瞪了他一眼，正要猝口罵他。

　黑衫男子出手放在瓣上，噓了一聲，

　“別急，我來是想告訴你一件事，你一定想不到吧，崔奕的那個小妾還活著....”

　蘇凌霜聽到這里，神震驚，“你說什麼？”

　“看到今天那個容驚艷的姑娘了嗎？程兒，是程云的妹妹，當初程家出事后，程兒在崔奕府上，被崔奕看上收房中，程云回來后，使了一招金蟬殼，讓為了程家大小姐。”

　“我的凌霜妹妹呀，崔奕如今打著將明正娶的念頭，你甘心嗎？你甘心輸給一個十幾歲的姑娘嗎？除了比你年輕，比你漂亮，其他的都比不上你，你真的舍得把心的男人讓給？”

　蘇凌霜腦海里浮現出程兒那張明艷至極的臉，腦子里忽的嗡嗡作響，

　剛剛對崔奕那子自信，霎時消失得無影無蹤。

　長那樣，真有讓男人沉淪的本事。

　何況還給崔奕生了個兒子。

　原來如此。

　原來是！

　甘心嗎？

　蘇凌霜苦笑一聲，沉默許久，扭頭眸冷厲看向黑衫男子，

　“徐舟，你到底想做什麼？”

　徐舟咧開輕輕一笑，眼底那子邪魅人膽戰心寒，

　“我們來做一筆易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