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南了眉心，心中倒也有些慨。

　這沈德潛，雖然有一肚子好文采，可惜太過醉心于功名，一心想要討得乾隆皇帝的歡心。

　當然，他做到了，生前也是恩寵無限，榮極一時，但死后卻不得善終，連碑文都被磨平了文字。

　只是，為人世，還是要實實在在，腳踏實地，路才能越走越寬，越走越遠。

　這是向南的老爸向海洋一直以來灌輸給他的為人世之道。

　當然，向海洋說得沒這麼文雅罷了，他是這麼說的：

　“兒子，咱們做生意，就要講究個誠信，不短斤兩，不以次充好，踏踏實實地做，總會有回頭客的，到時候發財是發不了，但生意也絕對差不了！

　當然了，咱們也不能讓人給坑了。誰要是想坑咱們，就揍他丫的！”

　向南：“！！！”

　沈德潛的故事，以及古籍《古詩源》的誕生，只是附帶，并不是向南此來的目的。

　因此，看過就算了，也算是了解一段塵封的歷史。

　他最主要的目的，還是想看一看修復《古詩源》的京派絕技——珠聯璧合。

　端起俞老板放在桌上的茶，喝了一小口，茶溫剛剛好，一淡淡的茶香在口腔里彌漫，讓人忍不住神一振。

　向南深吸了一口氣，又重新開啟了“回溯時之眼”。

　……

　1936年冬，北平。

　前兩天剛下過一場大雪，將整個天地都染了白茫茫的一片。

　往日里熱鬧非凡的街市，此刻人影凋零，不時地有一輛騾車從遠艱難駛來，又匆匆往遠而去，只在雪地里留下深深的兩道車轍印。

　被白雪掩蓋的烏黑的爛泥，也隨之出了原本就猙獰而丑陋的真面目。

　天漸亮，琉璃廠街的一名“博古軒”店面里，突然傳來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接著，店門的一塊門板被卸了下來。

　一個穿著厚厚的棉襖子，頭戴羊皮帽的小伙子從店里探出頭來，惺忪著雙眼左右看了看，里不知道嘟囔了一句什麼，又將頭了回去，將門板一塊一塊全都卸了下來，這才回拿起撣子，收拾店面去了。

　就在這時，一個穿棉布長襖，頭戴瓜皮帽的中年男子，踩著厚厚的積雪，從遠踉踉蹌蹌地奔了過來。

　許是跑得太急，他呼吸微微有些有些急促，里的熱氣剛一呼出來，就變了一白霧，將鼻梁上架著眼鏡鏡片都給模糊了。

　中年男子取下眼鏡，拿手指胡了兩下，又重新將它戴好，站在雪地里四張著，等看到“博古軒”的招牌后，又一手拎著長襖的下擺，跌跌撞撞地朝店門奔去。

　“老板，老板！”

　中年男子一進店門，就喊了起來，“我要出手老件兒，有沒有人吶？”

　“喊什麼，喊什麼？這不來了嗎？”

　剛剛那個開門的小伙子從后堂里走了出來，一臉不高興地低聲嘀咕道，“吃個早飯都不讓人安生，這小RB都快來了，還開門做什麼生意，命都要沒了，賺錢有什麼用？”

　中年男子一見，頓時眉頭一皺：“老板呢？你一個小伙計能做得了主？”

　“這是我家的店，我怎麼就不能做主了？”

　小伙子一聽不樂意了，梗著脖子說道，“你不是有東西要出手嗎？拿出來看看！”

　他說著，上下打量了一番這中年男子，看他上穿的長襖也是破破爛爛，就連戴著的眼鏡鏡也斷了一條，用白的棉布條地扎了起來，心里更是鄙夷了。

　就他這副窮酸模樣，能有什麼好東西？

　中年男子見狀，有心想換一家店鋪出手，可如今這種況下，還真是出了這個門，沒了這家店！

　就在今年九月份的時候，倭國鬼子的軍隊已經強占了臺，四調兵，對北平虎視眈眈，有點家底的人家早就逃難去了，哪里還有心思在這里開店？

　如今他也是將家里面能賣的東西全都給賣了，準備攜帶家小前往山城尋找親戚避難去。

　“罷了，罷了！”中年男子暗自嘆息一聲，想道，反正都要離開了，又何必在意這點意氣之爭？前往山城路途遙遠，也許還會到比這更難纏的人呢，要是一個運氣不好，到鬼子兵……

　中年男子打了個寒，不敢再想下去，連忙手從懷里掏出一個包裹來，放到了柜臺上面：

　“這是一套古籍，是清代著名詩人……”

　“行了，行了，我自己會看！”

　小伙子一臉不耐，一看這窮酸樣，就是個書呆子，除了那幾本破書，還能有什麼？害得小爺連早飯都沒能吃好。

　心里不滿，他也沒給什麼好臉，手拿過包裹，小心地打開。

　他再混，也是出生在古玩店里的，自然也知道古籍這玩意兒很值錢，尤其是孤本之類的珍貴古籍，價錢那更是翻上了天，這要是弄壞了，他老爺子不得揍死他？

　打開外面的布包裹后，里面又有一層牛皮紙層層裹著。

　小伙子一樂，總算給了個好臉：“您這還細心，裹得這麼嚴實。”

　“這不是怕損壞了嘛！”中年男子陪著笑，有點心虛。

　小伙子不再說話，又一層層將牛皮紙打開，四本暗青封面的線裝書了出來，在封面左側豎寫著三個大字：“古詩源”，下方則是作者名：沈德潛。

　輕輕翻了翻這書，小伙子的臉漸漸難看了起來，這四本書是古籍沒錯，乾隆年間大開本寫刻板的古籍，倘若是善本，價錢上也是很可觀。

　如果運氣好，到了識貨之人，或許還能要一個大價錢。

　所謂善本，一般況下，是指那些保存完好，且有一定歷史文價值、學資料價值和藝價值的古代書籍。

　“您這包得嚴實，我還以為是善本呢，沒想這都爛這樣了！”

　小伙子變臉的本事高，剛剛才了好臉，這一會兒又變得怪氣起來了。

　古籍倘若保存不善，很容易導致各種病害發生，嚴重的甚至會損毀。

　眼前這四本古籍，已經嚴重絮化，尤其是是在書口和地腳。

　書口靠下的部位絮化十分嚴重，幾乎不能。

　而整個地腳部分，則干脆已經完全絮化消失，有的甚至傷及下欄，還有缺字。

　就這樣的四本破書，他怎麼就好意思拿到古玩店里來賣？

　把“博古軒”當收破爛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