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安父子已經上了船，馬車上空無一人。

凌靜姝和盧潛一前一後上了馬車，關好了車門。

碼頭上聲音嘈雜，倒了絕佳的掩護。兩人只要低了聲音說話，便不虞會被人聽見。

“時間無多，你有什麼話就說吧！”凌靜姝收斂了笑容，淡淡說道。

沒了外人，也無需再裝模作樣了。

說來奇怪，看著這副冷淡的樣子，盧潛反而鎮定了下來，也不繞彎子，直截了當地說道：“你要離開京城，爲什麼要瞞著我？是不是心要避開我？”

凌靜姝不答反問：“如果讓你知道了，你會甘心看著我離開定州嗎？”

盧潛：“......”

當然不了。他若是早知道此事，一定會想盡辦法從中阻撓。

盧潛抿了脣，表早已說明了一切。

凌靜姝的眼中浮起一譏諷：“所以，我不瞞著你還能怎麼樣？”

“京城名醫衆多，阿霄的眼疾或許有治癒的希。父親對阿霄漠不關心，李氏更是不得阿霄這輩子都做個廢人。能帶他去京城的人，也只有我了。這一趟京城之行，我是非去不可。以你的子，知道了之後不了胡思想，也一定會從中阻攔。所以，我才特意瞞下了這個消息。”

這一番解釋合合理，也令盧潛沉悶鬱結的心稍稍好了一些：“你這一走，說不準要多久。或許幾個月，或許一兩年才能回來。我們兩個的親事要怎麼辦？”

凌靜姝輕描淡寫地應道：“此事自有祖母做主。”

凌老太太絕不可能再應允這門親事！

可惜的是，盧潛對這一點毫無所知。甚至以爲這是凌靜姝委婉地在暗示同意了這門親事，瞬間心花怒放，一臉欣喜：“阿姝，你真的同意了嗎？太好了！不管你去多久，我都等你回來。”

凌靜姝明知道盧潛誤會了，也不多解釋。

淩氏最是疼盧潛，將盧潛視爲命子一般。只要淩氏從凌老太太的口中得知患了不能男人的怪病，不用凌老太太再多費口舌，必然會息了結親的念頭。

到那個時候，已經遠在京城。盧潛就是知道實也無可奈何。

盧潛還在絮絮叨叨地說著：“......京城路途遙遠，幸好你是隨著大舅他們坐船，料想也那等不開眼的蟊賊宵小也不敢打船的主意。到了京城之後，你立刻就寫封信回來報個平安......”

凌靜姝忽地打斷了盧潛：“當年的事，真的沒有麼？”

盧潛猝不及防之下，神微微一變，很快恢復如常，迅速應道：“當然沒有。我若有半個字瞞你，就讓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凌靜姝的目盯著盧潛：“你既是要發誓，就換一個誓言。如果你明知道卻故意瞞著我，就讓你我此生無緣，一世不得相見。”

盧潛的臉陡然變了。

當年果然是別有！盧潛明明知道一切，卻守口如瓶半個字都不肯說......難道，盧泓有什麼難言之所以才一直沒回冀州？

凌靜姝心中波瀾起伏，面上卻不聲地問：“你不是口口聲聲說什麼事都沒瞞著我嗎？怎麼不敢發誓了？”

盧潛心念電轉，故作鎮定地說道：“也罷，我就照著你說的立下毒誓。”

“皇天在上，我盧潛對天立誓，說過的話絕無半點虛假。若是有半句謊言，就讓老天罰我此生孤獨終老，和心的子一生無緣，永生不相見。”

發完毒誓，盧潛的手心俱是冷汗，臉上卻揚起燦爛明的笑容：“阿姝，你現在總該相信我了吧！”

是！徹底相信了他一直有瞞著！

凌靜姝扯了扯脣角，若有所指地應道：“我當然信你了。蒼天在上，日月可鑑。你若是撒謊騙我，老天自會懲罰你。”

盧潛的後背也開始冒冷汗了，笑容也不自覺地有些扭曲：“我怎麼會騙你。”

凌靜姝不想再看盧潛言不由衷的臉，淡淡說道：“時候不早了，我也該上船了。”說完，便站起來。

不管盧潛在瞞什麼，其實都不重要了。

就算盧泓有再多的苦衷，終究是負了。

和盧泓之間，隔著前世的痛苦不堪，隔著面目可憎的盧家人，今生今世再也沒有半可能。

......

盧潛心中不捨，卻找不到任何理由，只能隨著凌靜姝下了馬車，一直送凌靜姝上了船，還是捨不得離開。

凌靜嫣對盧潛的心思也約知道一些，忍不住笑著打趣：“潛表弟，你若是實在捨不得走，不如隨我們一起去京城算了。”

盧潛聽的心極了，不過，他到底還沒瘋狂到喪失理智的地步，定定神說道：“嫣表姐說笑了。我已經將姝表姐送到船上，也該走了。”

口中說著該走了，目卻依依不捨地在凌靜姝的上流連。

就連孫氏也看出了端倪來，咳嗽一聲說道：“就快開船了吧！”

盧潛臉皮再厚，也不好意思再賴著不走了，終於起離開了。臨走前，依依難捨地看了凌靜姝一眼：“姝表姐，到了京城，別忘了寫封信回來報個平安。”

凌靜姝敷衍地嗯了一聲。

當盧潛的影消失在眼前後，凌靜姝頓覺神清氣爽，心陡然好了許多。

凌靜嫣將凌靜姝的神變化盡收眼底，忍不住低聲笑道：“有這麼一個癡心慕你的年郎，莫非你心中還有什麼不滿麼？”

凌靜嫣雖是竭力低了聲音，不過，船艙一共就這麼大，孫氏等人還是聽進了耳中。聯想到盧潛臨走的念念不捨，衆人俱都出會心的笑意。

表親聯姻是親上加親的喜事。盧潛雖比凌靜姝小了兩歲，卻也算般配。

凌靜姝被凌靜嫣這般調笑，既不氣惱也不，只微微笑道：“嫣堂姐別說笑了。我待潛表弟就像阿霄一般。”

看來是落花有意流水無啊！

凌靜嫣聳聳肩，總算不再調笑了。

船隻緩緩啓航，離開了定州碼頭。凌靜姝過船艙上的木質窗櫺，看著漸漸遙遠模糊的定州城，悄然地吐出口的悶氣。

凌家是一座華麗而緻的牢籠，不過是一隻被心餵養的籠中燕。錦玉食食無憂，卻也被錮在籠中，彈不得。

費盡心思，終於離開了凌家，遠離了盧家人。

從今以後，海闊天空鳥飛魚躍。

這是自己選的路。哪怕日後險阻重重，哪怕未來晦暗不明，哪怕將來有跌落地碎骨的那一日，也無怨無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