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刀離開后,沈寂之從房中取出筆墨，攤在桌上。

　他邊寫邊講給簡歡聽：“你我之間，賞金共三萬靈石,其中夫妻宴給了江府一千，拿二顆換了二十兩，用于客棧馬車等,二十兩還剩下十二兩。我們每人共一萬四千四百九十九靈石,六兩銀子，沒問題罷？”

　簡歡站在他側，仔細聆聽，努力回憶,并且自己也算了一遍,末了搖頭：“沒。”

　“行。”沈寂之放下筆，把簡歡應得的數給。

　簡歡心滿意足地堆進芥子囊,角的笑意怎麼藏都藏不住。

　“好了。”席地而坐在地上數靈石的沈寂之將他自己的放回芥子囊里,看向簡歡,提醒道,“現下你來分。”

　簡歡的笑意一頓：“……哦。”

　原先在陣地里裝孩子清空間時,因為裝的比他，清的空間比他,所以裝了點他的東西。

　在漁江城時，魚龍混雜的，他們沒敢分。萬一鎮司找上門來,要他們退回呢？

　還好還好，這種事沒有發生，鎮司只是接手了江府的財產，以及舊宅里被他們撿剩下的那些。

　簡歡一樣一樣把沈寂之的東西還給他,最后拿著手中一塊烏漆嘛黑的鐵，一邊給他一邊問：“你拿這個做什麼？”

　后頭他們各自尋寶。這塊鐵簡歡也看到過，堆在舊宅兵/庫的斷劍堆里。

　簡歡只看了一眼，便專心去摳旁邊廊柱上用來點綴的翡翠，摳完就走了。

　沒想到，他居然撿了這塊爛鐵？

　沈寂之不聲地把大鐵塊放進芥子囊，眉眼微垂，淡淡道：“拿來給我自己煉劍的，不值錢。”

　“哦？是麼？”簡歡一臉孤疑。

　總覺得不對勁，按照他的德行，這鐵塊不值錢他會愿意占用珍貴的芥子囊空間？

　“嗯。我后來找不到好東西，所以還裝了那塊壽石。”

　是，那塊被放棄的大石頭，已經隨著陣法被破，為灰塵了。

　蹲著的簡歡惋惜地輕嘆一聲，索和沈寂之一樣，坐在他對面。

　看向他，他也看向。

　兩人的視線在半空中匯，撞出火。

　簡歡深吸一口氣，把那團綠果凍泥拿了出來，輕輕放在兩人中間的地面上。

　之前能跳沒有臉的人形果凍泥，此刻是一個不太規則的圓，像一個荷包蛋。

　兩人目炯炯地盯著它。

　似乎意識到自己被放出來了，啪嘰一聲，荷包蛋直直立了起來，的果凍泥自我塑形，了個火柴人。

　小人的兩條揮得很快，凌空朝外‘飛’去。

　簡歡的視線跟著它，指尖輕下：“唔，它好像想跑？”

　“嗯。”沈寂之評價，“但慢了些。”

　“你說誰慢！”小人惱了，停下小，小手朝沈寂之一指，氣急敗壞，“大膽人類，有本事你再說一遍？！”

　小孩子的聲線，雌雄莫辨。

　沈寂之眉輕輕一，哦了聲，重述：“我說你慢。”

　啪嘰一下，火柴人變一團綠火焰，氣到變形：“啊啊啊啊啊要不是那個壞人給我施了七八糟的符，讓我快不起來，我會快到你們看不見我！我不慢我是天底下最快的！”

　火焰撂下狠話，哼唧哼唧繼續往外跑，終于艱難來到閉的窗前。

　就在這時，簡歡忽有所。

　能看見一條白的線浮現出來，似乎只要輕輕一拉，就能把那團果凍泥給拉回來。

　簡歡驚訝，問沈寂之：“你有看見嗎？”

　“沒。”沈寂之搖頭，沉，“齊婉把它給你前，在它上面畫了符。”

　而簡歡是在畫完符后，第一個接到果凍泥的人。

　果凍泥重新被扯回來。

　它憤怒地跳到簡歡面前：“你，速速給我解開！”

　簡歡很冤枉：“我都不知道你這符是什麼，我怎麼解？”

　果凍泥安靜片刻，嘀咕道：“也是，你們兩個好像都很弱。”

　簡歡：“……”

　沈寂之：“……”

　簡歡微瞇雙眼，出很親和的笑意：“那你看著很強，你是地果樹？”

　“不是。”果凍泥變回火柴人，兩只纖細的一彎，坐了下來，雙手叉腰，還像那麼回事，很大佬地道出了名號，“我是地果果靈。我是我，地果是地果，樹是樹，不能混為一談。”

　“……”簡歡角一，“那你知道你的樹跑到哪里去了嗎？”

　火柴人甩小手：“不不不，我的樹不會跑的。沒有我，它怎麼跑？”

　簡歡眼皮一跳，和沈寂之對視一眼。

　果然，和他的覺是對的，他們還是堅定地認為，當日有人對他們下黑手，只為了拿走地果樹！

　簡歡飛快問道：“那你知道你的樹被誰帶走了嗎？”

　火柴人語氣很震驚：“我被你關在黑屋子里，你問我？”

　簡歡：“……”

　閉了閉眼，看向對面的沈寂之，道：“它比你說話還氣人。”

　沈寂之：“？”

　他在旁邊安安靜靜聽，一個字都沒說，關他什麼事？

　簡歡繼續和果凍泥流：“那你的樹被帶到哪里了，你總有覺吧？”

　小人搖頭，很奇怪：“我為什麼要對樹有覺？天底下樹那麼多，沒了它，我可以再挑一棵。只要我棲的樹，都能結出地果。而樹沒了我，過不了多久就會變普普通通的樹。你們人類都不懂，這世間，樹到都是，地果也可以有好多個，但地果果靈只有我一個！”

　它小臉微抬，若有五表，定是一臉驕傲。

　簡歡：“！”

　這話豈不是意味著，那藏在背后的黃雀，搞了半天，了個寂寞？

　簡歡瞬間就樂了：“好，好樣的！”

　地果以為自己被夸，小臉抬得更高了，像一株綠的向日葵。

　簡歡不聲和沈寂之流了一個眼神。

　這些天，他們通過玄天鏡和詢問蘇田師兄，全方位了解過地果樹。

　傳聞中，幾百年前有個修士在深山老林渡雷劫，生死之際，有棵樹挪了過來，用甩給他一個果子。

　他吃下，最終扛過雷劫，為了一名金丹期修士。

　偶爾過個幾年，就會有這樣的奇遇。

　所以便有了生吃地果樹的果實，能保修士扛雷劫而不死的傳說。

　“那是因為死了的沒能出來說話。”針對這個傳聞，地果本尊是這樣說的，“這些說的人可害苦我了。齊婉那個瘋子就是這樣，才誤以為把我放在男人，男人就能活過來。我都告訴了，就算利用我給的陣借勢，把上頭孩子生命回退，多出的生命華挪到男人那，也只能讓男人子活著，有個心跳罷了。但男人神識已散，大羅金仙都救不了……就不信！以為我騙！我呸！我可是果靈，從不屑于說謊！”

　原來如此。

　簡歡想了想，確認道：“但不管怎麼樣，你的果子，能對修士的雷劫有幫助，對罷？”

　地果果靈矜持地點了下頭。

　簡歡心便是狠狠一跳。

　對雷劫有幫助的靈靈丹靈果，可都是價值不菲之。這麼一個地果，拿去競價拍賣，不得拍出個幾十萬來？

　簡歡屏住呼吸，語氣輕，哄道：“你看你現在，也走不掉。你上這符我確實不知如何解。這樣好不好，我們呢，先帶你回門派，給你挑一棵樹，你好好長著，好好讓樹結果子。我呢，努力修煉，研究你上的符，想辦法給你解開。作為回報，這段時間，你結的果子就給我們，如何？”

　果子嘆氣：“那也只能這樣了。”

　否則它還能怎麼辦？湊活著過唄。

　它不止跑得快，它還很想得開。

　事大概就這麼說完了，簡歡看向沈寂之，以眼神示意他還有沒有要補充的。

　沈寂之著果子，忽而開口：“若把你分兩半，會如何？”

　果子不敢相信這話居然能從人的里問出來，它不可思議地反問：“若把你劈兩半，會如何？”

　會死。

　沈寂之：“。”

　-

　青龍城城外，連綿起伏的山脈不再是夏日那般極致的綠，帶了幾抹初秋的黃，點綴在其間。

　百里刀問：“你們真的不坐傳送陣走？”

　沈寂之搖頭。

　簡歡抱著從楚家竹園里砍的竹節，不釋手：“我現下正在練習劍的時候呢，可不能坐傳送陣。”

　百里刀點點頭，他一笑，抱拳道：“此行多謝簡姑娘沈兄照料，日后有緣再見！”

　“什麼有緣再見，不是加了玄天號嗎？有事沒事常聯系啊。”簡歡朝他眨眼，“你和你弟弟若是遇到賺錢單子，缺隊友的話，隨時可找。”

　百里刀認真點頭：“我記下了，兩位路上小心。”

　簡歡朝他揮揮手，沒再耽擱，著新竹子，和沈寂之日夜兼程，一路趕回玉清派。

　剛到沒多久，就被去見了掌門。

　……

　玉清派主峰凌駕于眾峰之上，氣勢恢宏，睥睨天下。

　遠遠去，磅礴大氣的主殿在裊裊云霧之間若若現，仿佛是仙人所居之地。

　簡歡和沈寂之雖會劍，但憑他們的實力，還是飛不上來。

　靈鶴揮白雙翼，帶著二人在山河間飛掠而過。

　簡歡用手輕輕著靈鶴如云朵的，眼里閃著星星點點的。

　仿佛鄉下人進城，這里看看，那里瞅瞅，臉上都是驚嘆之。

　一晃神的時間，靈鶴便到了。

　簡歡和沈寂之從它上下來，靈鶴揮舞雙翼，一個漂亮的回，嘶吼一聲，再次遨游于這連綿起伏的巍巍山河間。

　簡歡是第一次來主峰，但沈寂之對這里倒是很悉。

　他在前頭帶路，簡歡一步三回頭，依依不舍地看著那只靈鶴。

　日后等有錢了，也要養一只！

　離主殿越來越近，那金碧輝煌的雕梁畫柱，愈發清晰。

　簡歡的眼神黏在上頭，心想這主殿如此奢華，修建它怕不是一筆小費用。

　可是，待要往大門去時，沈寂之忽而一拐，拐了一旁的小道。

　簡歡人一頓，下意識停下，看著主殿的門，很奇怪：“我們不是見掌門嗎？”

　沈寂之停下，回頭解釋：“掌門在偏殿。”

　“這樣。”簡歡有些小失，輕巧地走到他旁邊，小聲問，“是不是我們份不夠貴重？”

　還想去主殿看看，想見識一下什麼真正的奢華！

　沈寂之言又止，半晌道：“主殿只有在其他門派到訪時，才會開。”

　簡歡：“？？？”

　這一切，等簡歡來到偏殿時，便懂了。

　偏殿外建造得有模有樣，但里頭布置卻很簡單。

　掌門道玄一席青道袍，以木簪束發，跪坐于團之上。

　沈寂之彎腰行禮：“見過掌門。”

　簡歡抬頭看了道玄掌門一眼，低頭跟著行禮。

　是個大概三十歲左右的男人，五不驚艷也不難看，是普普通通泯然眾人矣的長相。

　道玄睜開雙目，看見下方的兩位弟子，他微微一笑，兩個團便從角落瞬移過來，停在簡歡和沈寂之面前。

　他語氣親和：“一路累了罷？快坐。”

　簡歡：“……”

　這蠻大的偏殿，一眼就能掃完。里頭竟是連把椅子都沒有，竹子編織的團倒是不。

　簡歡默默跪坐在團上，忽然就明白了些什麼。

　“羽青昨日回來了，齊婉一事他和我代過，我就不多問你們了。”提到齊婉，道玄微微一嘆，“此事多虧你們發現，否則后患無窮。你們做得很好，門派會給你們應得的獎賞。”

　簡歡和沈寂之幾乎同時抬頭看他。

　“九州大會不日便要舉行，代表我們玉清參加的弟子也都選完了。不過，要是你們二位愿意，大可一起同去，長長見識。”道玄笑道，“你們意下如何？”

　按照門規，他玉清派是要給這兩位弟子賞靈石的。道玄想了想，覺得九州大會的兩個隨行名額也很不錯。

　名額珍貴，每回弟子都會搶破頭。

　這樣的話，這兩位弟子能得到想要的隨行名額，而玉清派麼，也能點支出。

　現下掌門是越來越不好當了。

　以前靈礦充足時，那日子過得一個滋潤，束脩費是不用的，膳堂隨便吃，不就是幾萬靈石賞下去。

　弟子開心，掌門也開心。

　但時間一長，就發現出事了！

　各大門派都有靈礦，但靈礦開采不能超過半數，否則無法再生。

　可先前那般沒有節制的用法，再加上百年前，為了清繳魔族，各派都是大出，靈礦岌岌可危，各大門派掌門紛紛封了靈礦不敢再開采，讓它慢慢休養生息。

　這下，門派的靈庫就見底了。

　但鎮司那頭還要各大門派每年共同出一大筆靈石，以維護九州穩定，百姓安寧。

　朝廷又沒靈礦，靈石不從各大門派出，那找誰？

　因此這百年來，道玄作為玉清派掌門，可是為了賺靈石殫竭慮啊。

　他當年自己修煉的時候，都沒這般勞過。

　掌門真不好當，可惜現下沒人接手。

　谷山那個坑貨師弟倒是想當掌門，但他敢給嗎？

　給不了幾日，玉清派就要倒了，他道玄豈不是要為玉清派的千古罪人了？

　所以他這個以隨行名額賞賜的主意，可謂是兩全其啊。

　下方，簡歡正在和沈寂之小聲頭接耳。

　“哎，參加九州大會，有什麼好嗎？”問。

　沈寂之糾正：“掌門說的是隨行名額。”

　簡歡：“？”

　沈寂之：“隨行名額，跟著帶隊長老旁觀。”

　簡歡：“……”

　沈寂之：“而且，有參加九州大會的功夫，你去接任務，賺得更多。”

　簡歡：“懂了。”

　又道：“我有想要的，給我罷。”

　沈寂之：“行，你先說。”若要的他不想要，他會爭取自己想要的。

　簡歡比了個‘ok’的手勢。

　上方聽得清清楚楚的道玄：“……”

　隨行名額怎麼了？近距離和門派師兄姐接，和長老接，和其他各大門派天之驕子接。

　每年可多弟子的有錢爹娘，花錢砸隨行名額了。

　谷山的徒弟就算了，怎麼剛門的小丫頭，也是滿腦子好和錢呢？

　可不興這樣啊，道玄嘆氣。

　簡歡從團上起，朝掌門躬，道：“請恕弟子冒昧，弟子資質愚鈍，去了也只是浪費隨行名額，還請掌門把名額給更需要的師兄姐們。若掌門想賞賜我和沈師兄，那弟子確實有一個心愿，不知掌門可否滿足？”

　道玄面上一派道骨仙風：“但說無妨。”

　簡歡一字一句道：“弟子想要一塊地。”

　此趟賺了不，心里早有打算。

　玉清派好的，能養出羽青長老這樣的人，風氣不會差。

　簡歡打算日后就長長久久待在玉清了。

　那住的地方就要解決。

　簡歡這次回來，想建個小木屋。

　玉清派到都是地，基本想建都可以建，比如沈寂之就建了一個。

　弟子自己建木屋又不花門派的錢，反而還要朝門派買靈木啥的，門派向來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不吭聲。

　但那地到底是玉清派所屬，要是讓拆，那就得拆。

　簡歡可不想發生這種事，得要塊地，完全屬于的地。

　道玄揚眉：“地？”

　簡歡頷首，恭敬道：“是！”

　道玄心下權衡，看了眼沈寂之。

　他知道沈寂之在一小土坡上建了個木屋。

　瞬間，道玄的一縷神識到了那土坡，土坡上沒什麼東西，遠離各峰，不是俏地方。

　這種土坡，玉清派到都是，不值錢。

　最差的結果，也就日后這兩個弟子離開玉清派。

　不過到時，他把小土坡給他們往門派外一挪，也就了，不是什麼大事。

　道玄一笑：“若你指沈寂之住的那塊地，可。”

　……

　有了掌門的話，簡歡讓沈寂之領著，找了專管此事的長老，寫了地契。

　長老本想把兩人寫一張，但在兩人的強烈要求下，他寫了兩張，里頭明確規定：土坡分為兩邊，東邊歸簡歡所有，西邊歸沈寂之所有。

　長老院外，簡歡仔仔細細看著的地契，笑得合不攏。

　握拳一劃，耶了一聲，還覺得不夠，回過頭對著后的沈寂之高高舉起右手，想和他擊掌慶祝一下。

　簡歡還沒來得及開口。

　一只寬大的手揚起，白青袖垂落，出一截男子白皙勁瘦的腕節。

　如竹節般修長的五指，印上小小的掌心，輕輕一，便離開。

　沈寂之把地契收好，繞過往前，低聲道：“嗯，此事確實值得慶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