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蛋給你放樓上了啊, 現在蛋可真難買。”這一批蛋是唐爸騎著自行車幾乎要走到佛山才收起來的，一千個不到，路上又買了幾只, 養著準備過年吃：“還買到了兩只，一公一母，母的留著過年吃，公的這只，今天回去做個紅燒。”

　一到年關就是這樣，一是蛋的產量確實了很多, 二是到了過年，很多人都要留著點自己吃。

　“這些賣完就不收了，等到明年二三月份, 你不收都大把。”太累了也。

　“一只五分錢也是賺, 一千個蛋有五十塊收呢。”唐爸覺得走這一趟值得：“又不是專門為了收蛋，還收了兩只呢！”

　還是上次開張前一天在這邊聚餐吃過，孩子們都還攙著，這次買的兩只都是壯壯的，一只打算紅燒，還有一只等到過年時候吃，十幾斤重的大公, 紅燒跟土豆一起燉了一大鍋，趁著下午不忙把做好，又把大姐、唐大虎一家喊過來吃飯。

　三舅跟三舅媽離不得崗, 于是送了一保溫盒過去。

　孩子們也喜歡多的東西！

　唐爸額外多盛了兩碗出來：“一碗給小韓拿過去，他在店里也沒吃上, 還有一碗給你那個同學劉斯, 不是幫你帶著孩子呢, 平常沒好東西也不方便給人家，這個好吃，你給也拿一碗過去。”

　一家人一頓吃完，土豆放的也多，吸走了的香味兒，十幾口人都吃的肚子鼓鼓囊囊，媛媛拍著肚皮都不了：“咱家要是天天有這好日子過就好了。”

　唐爸說：“是你姑姑贊助錢買的，要謝謝姑姑。”

　這段時間唐爸顧著小兒的店，在家里都待了，連幾個孫都嚷嚷著好久沒見爺爺。

　吃了，幾個孩子別提多高興，再也不磨嘰讓爺爺陪著玩。

　媛媛馬上跑到小姑跟前，小狗兒一樣：“小姑小姑，我們學校放假了，我去你店里打工唄，你收留收留我好嘛。”

　唐小麗的小腦袋：“幫小姑帶著萌萌，也是給家里做貢獻了，小姑回頭給你單獨包個紅包。”

　唐小麗把萌萌上，帶著萌萌去找劉斯。

　學校放假以后，劉斯還住學校里，唐小麗一直想找但是沒有契機，前段時間進貨囤貨，忙到飛起竟然把這事兒給忘了。

　劉斯從兒園里出來，抱著萌萌去教室里玩，萌萌飛快的爬上風琴琴凳。

　萌萌擺上架勢，看上去專業得，小板坐得筆直。

　劉斯夸：“對，練一下指法，老師跟媽媽出去聊會兒天，你能自己練習嗎？”

　萌萌點頭，聲音糯糯的：“能。”

　很珍惜這難得的學習機會。

　安頓好孩子，兩人出了教室。

　“喜歡學風琴的，以后你可以晚點來接，我每天能帶練一會兒。”

　“難怪萌萌回家跟我說想學風琴，你教的啊。”唐小麗激的握住劉斯的手。

　把裝著的保溫飯盒遞給劉斯：“你一個人在學校怎麼呢，吃東西要怎麼搞，我看學校的老師都回去了呢，要不這幾天你去我那里去。”

　劉斯想著韓學禮還在家呢，住過去不太好，只是拒絕。

　唐小麗：“韓學禮馬上要回老家去了，我自己一個人在家也沒意思，你住過去沒事的。”

　整個學校就一個看大門的，還有個劉斯，食堂也停了，吃都吃不好。

　劉斯激道：“那怎麼好！”

　“有什麼不好意思的，一直以來都是我麻煩你，你也讓我幫一回你，反正開學了你就搬回來了，剛好那會兒韓學禮回來，學校雖說條件一般般，但食堂一直是開著的。”唐小麗沒問為什麼不回家，也是頭一回有那麼一個人，沒有第一時間問為什麼不回家。

　放假后兒園空空的，時不時會有笨拙的琴聲傳出來，兩人沿著兒園的小跑道往外面走，外面有些涼。

　沒有人問，劉斯卻突然開口：“我跟他分手了。”

　唐小麗一時之間沒反應過來，下意識的說：“啊？”

　“分手久了，我覺得我也難過夠了，聽說他家里在給他介紹對象，最近還有個住到他家里頭去了。”

　兒園的同事，家里的長輩也都知道了，大家都不理解，都談婚論嫁了為什麼要分手？

　楊家家境不錯，楊浩又長的一表人才，跟劉斯兩人青梅竹馬的，兩人談了這麼多年，眼看就要結婚了，這個劉斯提出了分手，楊家立馬就能找個適齡青年過來。

　不劉斯覺得不了，唐小麗也蠻震驚的。

　“你去找他，賴也要賴著他。”這是劉斯媽媽說出來的話：“你兩談了那麼久，他要是不跟你結婚，那就是耍流氓，咱們可以告他的。”

　“你低個頭怎麼了，孩子天生就是要照顧家庭的。”劉斯的爸爸說。

　那個時候劉斯在想，這樣求來的婚姻有什麼意義？

　“上次看見他就覺得不對勁了，他沒說全，我也不太好問。”畢竟是好友的對象，唐小麗一向都注意分寸，跟楊浩最多就是生意上的往來，私幾乎沒有，上次的談已經是他們最近聊的最多的一次。

　劉斯搖搖頭。

　不是沒想過未來，當楊家提出要辭職照顧家庭時，也不是沒有反抗過。

　爸媽養這麼大，把送進教育系統，現在是個公辦教師，比大多數人強多了，年限干久一點說不定還能分上系統的福利房，這是人家想都想不到的好工作，結果一句話就能否定。

　——“孩子生來就是照顧家庭的”

　——“楊浩又不是養不起你”

　楊浩是能賺錢，額外的收沒掙，對劉斯也大方，這是談時候。

　真到了談婚論嫁，對方提出來要辭職照顧家里，并且連劉斯爸媽都覺得應該妥協，為什麼呢，難道就因為是個孩子？

　楊浩家里經濟條件不錯，但是有個年僅四歲的妹妹，弱多病的，楊浩媽媽也沒有時間管。

　這個時候跟劉斯談結婚，提出來的要求就是要辭職照顧家里。

　孩子可以晚一點要的，但是把小姑子帶好，最好帶到小學再要娃，家里頭的事也需要人做，大家都很忙。

　“楊浩妹妹才四歲大，找保姆照顧肯定沒有家里人照顧的好，你現在嫁進來就要準備懷孕，到時候大的小的一起帶，有什麼不好的，楊浩又能賺錢，況且嫁到我們楊家多大的福氣，別人想都想不到，你現在不同意，可外邊兒排隊等著的姑娘不知道多呢，你以為你憑什麼能進我們家來，難道是因為你那個當校長的爸爸？”楊浩爸爸直言道。

　這話意思很明顯，看中就是因為兒園老師的份，覺得能帶好孩子，如果不同意辭掉工作回家給他們照顧孩子，劉斯跟那些孩兒一樣沒什麼區別。

　原來楊家人是這樣想的！

　楊浩爸爸這樣說，他竟然也沒覺得哪里不對，兒園老師的工資也不多，還不如他兼職來錢的一個零頭，干的也辛苦，還不如辭職在家帶帶孩子做做家務，家里又不缺賺的那幾個錢。

　劉斯覺得這婚結不了，禮貌的跟楊家家長道別。

　出楊家門之前，楊浩爸爸一副高高在上的口吻：“你可要想好了，在家待著帶帶孩子多人想都想不來的事，要是給你再找，你能找到我們家這樣的條件？”

　話里話外都看不上劉斯，也看不上那個當窮校長的爸爸。

　劉斯就更不想在他家待著了，更別說在那里生活。

　還沒結婚就這樣，等結了婚失去了工作，那楊家看還能用正常人的眼看嗎，劉斯當時就覺得很恐怖！

　這段時間楊浩找過幾次，劉斯沒跟他吵架 ，而是很理智的跟他說了自己的想法，沒想到楊家這麼快從老家找了一個“賢惠”的人。

　兩人在兒園跑道外面的椅子上坐下，劉斯臉依舊不大好看，想來也經過數次掙扎，唐小麗問：“那你以后怎麼打算？”

　劉家爸媽這種態度，想來也不愿意回去。

　劉斯打開保溫飯盒，吃了一口，臉上浮現起笑容：“也沒什麼打算，走一步看一步吧，你知道我為什麼這麼反在家里待著嗎？”

　“你說。”

　“我們兒園很多老師都覺得在家里待著好，天大的福氣，好像在家里就不用干活兒似的，而且每個人說的都很輕松，哪有那麼輕松地事兒啊，一個家里五口人，還有個小的，準備三餐多事兒，把大的送去上班，小的送去上學了，你就要開始干這干那，這些我媽以前就經歷過，我覺得很可怕，為什麼都覺得我福氣好，我不能理解，也不想過那樣的生活，誰規定人就一定要窩在家里。”劉斯了拳頭。

　很多人不愿意請保姆，農村出來的，很多生活習慣跟城里人不一樣。

　楊家以前又不是沒請過保姆，但達不到楊浩媽媽的要求，最后只能辭退把人送回老家去。

　可劉斯哪里肯當家庭主婦，媽媽以前就在家里帶孩子，照顧老人，最后還得不到一句好話，生病了居然聽說：“一輩子也沒給家里掙什麼錢，一來就搞個大的，要花這麼多錢呢。”

　能花多錢？

　七十年代看病不過也就是幾塊錢，虧的就是沒有單位報銷，劉嫌劉斯媽媽花錢，但自己一年到頭補藥也沒喝，錢也沒花，可你不掙錢，落在別人眼里就是一點收益都沒有，一點貢獻也沒有，花的是男人的錢，就是男人養你。

　劉斯媽媽以前是個很溫的人，但是在孩子們的哭鬧中，在老人的抱怨中 ，慢慢變了一個脾氣暴躁的人。

　再聽到老人這樣講，直接就炸了。

　后來雖說病好了，但已經大不如前，連居然也不能理解劉斯，覺得兒嫁到楊家是福。

　劉斯從小就不想當家庭主婦，只可惜連在其中的母親都不能理解，哥嫂更是冷嘲熱諷說氣，劉斯索連回都不回，住在單位雖然說冷清了點兒，但就是圖這份冷清。

　楊浩來找，是死活不肯出去的。

　唐小麗沒勸：“那你就先住我那里吧，過年去我娘家湊個熱鬧也行，自己過也行，就算楊浩不適合你，以后你也會找到適合自己的人。”

　就算楊浩是朋友，也要說這樣的話。

　又是公辦學校的老師，又長得漂亮，還是本地人。

　過幾年教師待遇也會提，劉斯這個崗位干到老都沒有問題，所以當家庭主婦就算了吧。

　“即便是現在因為你愿意遷就，可是等到以后會不會后悔呢，這些真的很難說，既然家庭主婦的路子有人走過了，你覺得不好，咱們就換條路走，你現在才二十二呢，找對象的事不急。”

　“小麗，你是真的也這樣想嗎？”這麼多人，也只有唐小麗鼓勵，不覺得在矯發神經。

　“我是真的高興你能有自己的選擇跟想法。”

　劉斯想用這段時間安靜安靜，也順便想想以后的路要怎麼走。

　不想等到幾十年以后，都忘記了曾經那個溫的自己，那個還有夢想的自己。

　不想一輩子都當個兒園老師，住在大學里，也可以常去大學轉轉，大學的氛圍跟一般地方不一樣，這段時間冷靜下來了也該想想以后的路要怎麼走。

　很快韓學禮也要回惠東，跟劉斯商量了一下搬過來的日子，等唐小麗去接萌萌的時候發現還在練琴，小臉板正練得也很認真。

　看見，劉斯臉上掛著淡淡的笑：“很有小孩子像萌萌這樣認真。”

　大多數屁都長針，坐不住。

　那麼多小孩兒，只有萌萌能在這里練枯燥的指法還不嫌煩。

　劉斯說：“還能讀三年吧，這三年我先帶帶，等你們以后條件好了，看你們的意愿要不要請老師，要不要買鋼琴，鋼琴跟風琴還是不太一樣的，萌萌過來。”

　萌萌從琴凳上跳下來。

　個子還太矮，短的連風琴踏板都踩不到。

　不過看彈琴的架勢，倒是有板有眼的。

　唐小咯的頭，帶著萌萌先回家，臨走之前跟劉斯說：“這幾天收拾收拾，回頭就搬我那里去。”

　劉斯垂眸：“那你不要跟楊浩講。”

　現在這個態度，是不要跟楊浩好了，徹底的斷了這層關系。

　既然雙方的基本要求都談不攏，湊到一起結婚也是沒意思的，還不如早點斷了。

　唐小麗了然，回去以后果然好幾次楊浩問起劉斯，唐小麗只說太忙沒見過，或者干脆直接跟他講，分手了就是分手了，干脆斷果決一點，楊浩聽了眼神一暗。

　到過小年左右竟然收到了楊浩要訂婚的消息。

　楊家對那位姑娘很滿意，彩禮給的也很高，那姑娘提前住在楊家是個什麼況。

　......試用期？

　這樣的家庭沒嫁過去也不一定是壞事。

　“真想不到，楊浩跟劉斯就這樣散了，你不知道吧，他兩談了有多年了？”年前萬婷來找唐小麗，嘀嘀咕咕的說著兩人的事：“初二在一起的，那會兒咱們十四，到今年分手，我滴個天啦，談了八年，這麼久抗戰都打完了，結果兩人還是分了手，這世上的事真是讓人想不到。”

　“果然。”唐小麗搖搖頭，給萬婷裝了一碗麻辣燙：“吃吧吃吧，我這店里別的沒有，蘿卜土豆一大堆。”

　萬婷嘿嘿笑著，拿著筷子就吃上了，這一鍋蘿卜燉的，咬一口都是里面的醬，味道很足，萬婷吃的不停吸哈吸哈，還是忍不住繼續：“都說火車站這里有家麻辣燙做得好，原來是你家啊，這一碗兩錢？這麼多？”

　都這樣說，比兩錢的菜湯面覺劃算多了。

　放的都是高產量的菜，比如說蘿卜土豆大白菜就比細糧便宜，給的量自然就足，里面還有幾個魚蛋丸子，就給人覺很實惠也很劃算。

　唐小麗不以為然道：“賺個辛苦錢。”

　也在萬婷對面坐下。

　“你說什麼果然啊？”萬婷好奇問。

　“談久了，都結不了婚唄。”唐小麗無奈說道。

　后來也總有人這樣講，談久了就結不了婚了，劉斯跟楊浩在一起七八年，新鮮都耗盡了，剩下的只有如同親一樣的，生活會磨滅很多。

　“那你說男人怎麼都這樣啊，在一起這麼多年，一個被窩里面都睡過了，怎麼忍心分手呢，都跟親人一樣了吧。”以前都羨慕兩人，楊浩對人很大方，給劉斯花錢從沒不舍得，同學眼里的神仙眷。

　“結婚的還有離婚了的呢，睡過一個被窩就不能分手啊。”

　“你看著很淡定，被楊浩收買了吧。”

　“瞧你說的，你就是這樣看我的，我跟劉斯關系更好。”

　“哎，跟沒事兒人一樣，不會是裝出來的吧。”

　是個人都覺得人離開了男人沒法活。

　大家都覺得劉斯很虧，幾年時間都耗在楊浩上了。

　可最近這段時間劉斯的狀態也是一天比一天好，楊浩訂婚的消息對沒有任何影響，唐小麗昨天還見過呢，劉斯淡定的問需不需要隨禮，以前楊浩給送過不好東西，浪琴的手表，時髦的服，有些還是港城買回來的。

　兩人商量著，最后決定干脆不回禮了。

　“他要結婚了，就是要跟過去徹底告別，我還是不送東西了，免得人家以為我是故意氣他的，或者對他還有留。”分手了就是要斷個干凈，劉斯結婚也不會請楊浩，犯不著故意氣他。

　分手后還能做朋友，這樣的話講出來自己都會覺得自己虛偽。

　那姑娘醋勁兒很大，只要發現哪個孩兒跟楊浩走的近點兒，都格外提防。

　自己沒有工作，又是家里人給安排嫁人的，基礎不深，到現在萬婷都搞不懂楊家到底要干嘛，外人覺得找一個保姆能搞定的事，干嘛要把兒子搭進去，還替劉斯不值得的。

　其實說放棄的是劉斯，楊浩那邊介紹對象也是在跟正式分手以后。

　如果說他有什麼錯，就是撇開一段的過渡期太短。

　他甚至都沒給朋友們安他的時間。

　唐小麗正道：“分手也是兩個人的選擇，劉斯是自己主放棄的，楊浩有了新的生活，我們也該祝福他。”

　“但是——”萬婷有些喪氣：“我們不是劉斯的朋友嗎，你怎麼站楊浩的立場講話。”

　萬婷覺得，真正站在劉斯這邊，應該是對楊浩的行為譴責。

　抵制他，大家以后都不要跟他講話。

　“總之，結婚跟搞對象不一樣，要考量的也很多，我覺得劉斯很冷靜，楊浩盡快找也好，免得分分合合的多年都斷不了。”楊浩訂婚了，劉斯的那顆心也總算能放下，剩下的給時間來解決：

　“難道你也覺得，劉斯應該放棄現在的工作，回到家里給人帶孩子，一天到晚忙不完的家務，挑剔的公婆，和總拿不定注意站不站在你這邊的老公，難道劉斯不應該過更好的生活？”

　“你應該跟劉斯聊聊，應該知道在想什麼，分手不一定是男人厭棄了人，也有可能是人厭棄了男人。”劉斯也厭倦了無休無止的談條件，本沒有辦法融到對方的生活，不想對那樣的要求低頭。

　談太久結不了婚，兩個人的激都耗盡了。

　或許有一天兩人都會后悔自己的選擇，或許不會后悔。

　誰會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