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嗎？”蒙大柱結結地道：“可能，可能是爐火烤的！”

吉吉順著他手指的爐子看去，又看一眼那藥罐，不在心中“嘶”了一聲——蒙校尉這般反應，莫非是……患有什麼疾嗎？

難道這就是蒙校尉不曾婚娶的原因所在？

蒙大柱不知為何面前的孩子看著自己的眼神忽然有些憐憫，他有些笨拙地岔開話題問：“對了……你是吉吉對吧？”

吉吉點頭，也不再提他煎藥之事，道：“這是姑娘給我取的名呢，好聽吧？”

說著，彎去清洗姜塊。

蒙大柱點頭，咧笑道：“好聽。”

又問：“你是自便在吉畫師邊嗎？”

“算是吧，但我不是吉家的家生子，是自由。”吉吉洗干凈了姜，拿到案板上切起來，邊道：“我很小的時候遇到了拐子，是姑娘救了我，又費心幫我找到了原籍所在，但我父母家人都不在了……于是姑娘便將我留在了邊，從那之后，吉家就是我的家，姑娘就是我的家人了。”

蒙大柱沒想到有這般經歷，一時有些不知該如何安。

但孩子也并不需要他來安，說著說著臉上便有了笑意：“我讓姑娘重新給我取名，姑娘問我喜歡什麼字，我便說喜歡吉家的吉，聽起來就很吉利。姑娘怕一個不夠，就一下賜了我兩個！”

姑娘說，希日后一切吉祥如意。想著，用這麼吉利的名字呆在姑娘邊，說不定也能替姑娘驅散不祥呢。

見笑，蒙大柱忍不住也跟著笑了。

吉吉將姜塊放罐中加了水，蒙大柱幫端到爐上熬煮起來。

左右都要等著，二人便搬了小杌子，坐在爐子邊閑聊起來。

“今日齊娘子之事，多虧了你。”吉吉憤憤又解氣地道：“否則真要便宜了那張老二！”

蒙大柱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我也沒幫上什麼忙……”

就是被罵了一句而已。

吉吉也想到這一點，看著他傻里傻氣的模樣忍不住笑了笑。

笑時出一對虎牙，蒙大柱莫名不敢直視那雙眼神，視線閃躲間落在的手上，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吉吉，實則那日在府外第二次見到你，我便在想，能不能同你……”

吉吉聽得笑意一凝。

再看他表，放在膝上的手指下意識地往后了。

總不能是對……二見傾心吧？!

孩子年紀不大，卻因經歷富而懂得頗多。

然而懂歸懂，無措也是真的。

很快，小姑娘的臉頰也被爐火“烤”紅了。

手指握在一起，有些張地問：“……什麼？”

“能不能同你……掰個手腕啊？”蒙大柱看著，鼓足勇氣道：“我看你力氣極大，便一直想同你比比！”

吉吉：“……”

見表異樣，蒙大柱忙道：“可能有些冒昧了，你不想比也無妨……”

“誰說我不想比了？”吉吉回過神來，當即就開始擼袖子：“來！”

夜中，過窗欞可見二人在案板前掰手腕的形。

兩刻鐘后，吉吉端著姜湯回來，衡玉裹著被子接過小丫頭遞來的湯碗時，問道：“手怎麼這麼紅？可是燙著了？”

“不是，是和蒙校尉比掰手腕。”吉吉一臉神氣：“五局，婢子都贏了，可是他服氣了呢！”

衡玉聽得笑了一聲：“是，我家吉吉最厲害了。”

……

次日，是衡玉要隨蔣一同去蒙家的日子。

二人一早便準備妥當，行經前院時，恰遇到了也要出門的蕭牧。

他今日著一素白袍，外罩一件墨披風，通上下無半點紋飾，就連束發所用也是黑緞。

衡玉看在眼中，只覺得雖非尋常可見的素服，卻也極像是要去祭奠何人。

再看他側跟著的王敬勇，一手提著酒壇，一手提著食盒——

“蔣今日是要去蒙家嗎？”蕭牧問。

“正是，既是將軍的吩咐，我又怎敢怠慢呢！”蔣笑得極殷勤。

“那便有勞了，若親事說，蕭某必予重謝。”

蔣一聽笑意愈發濃盛，客套一番后，又笑著目送蕭牧走遠，復才對衡玉低聲道：“如今瞧著，倒像是真心實意要替部下促親事的……”

衡玉贊地點頭。

是啊，這樣惜字如金的一個人，如此特意叮囑，可見的確重視。

這位將軍大人不僅心系民生，更是一位好主帥。

不過，今日是誰的忌日嗎？

侯府其他人對此似乎并無準備。

大門外，蕭牧上了馬，帶著王敬勇一路出了城，來到了一山腳下。

打開食盒，蕭牧蹲下來，親手將帶來的瓜果點心擺在那座墓碑前。

奇怪的是，其上并無碑文。

蕭牧自王敬勇手中接過酒壇，拔下酒塞，緩緩倒了半壇在墓碑前，而后沖著墓碑揚了揚酒壇，仰臉喝了一大口。

千秋醉口辛烈，讓他微微咬了咬牙。

“又一年了。”

他像是在和墓碑的主人對話，眼神有些悠遠，似過那冰冷的墓碑看到了諸多舊時畫面。

回應他的只有山風拂枯草的聲音。

……

同一刻，蔣和衡玉正坐在蒙家前堂，同一名婦人說著話。

婦人看起來四十歲上下，一張榮長臉，抹了桂花油的發髻梳得油亮，簪一對金鑲玉釵，顯是特意打扮過，很是重視此番蔣前來。

這正是蒙母，單氏。

“還要勞煩二位隨我移步去東院，見一見大柱的大伯母。”單氏客氣地解釋道：“大嫂子不好，今日天寒未能起……故而只能勞二位前去一敘。”

又看向一旁的蒙大柱，笑著道：“大柱的親事，勢必也是要同他大伯母商議的。”

蔣未覺有異，都是家中長輩，親近些的幫著把關親事，再是正常不過。

于是笑著應下：“應當的，何談勞煩！既如此，便請娘子前頭帶路吧。”

“是，二位隨我來，這邊請。”單氏笑著在前引路，幾人出了前堂。

蒙大柱跟在后面，微微低著頭。

吉吉轉頭看了他一眼——說親這樣的喜事，蒙校尉怎看起來并不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