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知己（04）

城大學是全國知名的綜合學府，老校區在城東部的明區。五年前，大在北邊長陸區靠近城郊的地方以極優惠的價格拿了塊地，修建新校區。新校區是大和長陸區的合作項目，因為占地太大，初步規劃後分南北兩個區，如今開發了接近十年，南區早已一片繁榮，靠北那一塊還荒著。

三年前，大將本科生全部趕到了新校區，著實帶了周邊餐飲業的發展。

“以前這片兒路上跑的都是豬，不怕人，也不怕車，趴在路上曬太，不肯走，你沖它摁喇叭，它就沖你吭哧吭哧。周圍全是農田，一到春天油菜花開得漫山遍野，天氣好的時候，往下一灑，那亮黃亮黃的花瓣兒刺得你眼睛痛。現在吧，人來了，豬沒了，油菜花田全給什麼燒烤串串香糟蹋了。”

畫景二期就在長陸區，花崇沒去市局報到，人通知完後，帶著柳至秦直奔案發地。

柳至秦坐在副駕，聽他絮絮叨叨，問：“花隊，你以前經常過來？”

“多年前的事兒了。那時剛從警校畢業，被老特警們帶到郊區搞能特訓。嘖，要命，在村兒道上沒命地跑，有的豬懶，一邊曬太一邊瞇著一雙眼看你，跟地主家的老太爺似的，有的豬跟他媽打了一樣，你跑，它跟著你跑，還呼嚕呼嚕地吼，把田裏的土狗也嚎來了。”花崇說著便笑起來，“人跑，豬也跑，後面狗邊邊追，畫面忒。”

柳至秦想了想，也笑起來，“是。”

“前面就到了。”花崇放慢車速，聲調一沉，“命案發生在學校，真夠鬧心的。新校區又大又偏，今天週末，學生沒課，小部分‘進城’逛街，大部分留在學校裏搞社團活，人多難管理，年輕人好奇心又旺盛。我看啊，現場八又給破壞了。”

發現塊的地方在新校區北邊的小樹林，現下已經拉起了警戒帶。

那片區域恰好是大未修校舍與教學樓的地方。

當初大雖然低價買了地，但規劃蓋房並不便宜，加上已建的樓棟已經能夠滿足需要，校方權衡之後，便在暫時閒置的地塊上植樹造林，搞了個天然氧吧。

不過去那天然氧吧吸氧的人卻極，學生們活的區域幾乎固定在南區，平常很有人往北區的小樹林跑，就連小約會，多半也選在南區漂亮浪漫的人工桃花島。

但現下，警戒帶外面已經圍滿了好奇張的學生，裏面的泥地上也全是層層疊疊的腳印。

時值5月，暑氣陣陣，空氣中彌漫著腐敗獨有的滲人惡臭，遮蓋了林木與泥土的清香。趕來看的學生們顯然是有備而來，大部分帶著花各異的口罩，看樣子都是秋冬季節戴在臉上擋風寒用的。不人手中還拿著六神和隆力奇花水，更有甚者，直接將萬金油捂在鼻子下方。一些生雖然被熏得退到週邊，嘔吐的聲音此起彼伏，但仍有很多人興沖沖地從南區跑來。

花崇戴好手套，拿出一疊醫用口罩，分一半給柳至秦，再拉起警戒帶，將對方讓進去，“戴著，雖然不怎麼管用，該聞到還是能聞到，不過戴上多有點兒心理安。”

柳至秦接過，歎了口氣，“你說得沒錯，現場果然被破壞了。”

“這地兒恐怕給百來人踩過。”花崇說著回頭看了看警戒帶外抻著脖子一臉求知的學生，無奈道：“他們要是把對兇案的好奇放在學習上，掛科的人肯定一半不止。哪兒那麼好看啊？”

長陸區分局的刑警正分頭在林子裏尋找零散的塊，已經找到的統一放在一張塑膠布上。花崇朝一位上全被汗水浸的員警走去，甕聲甕氣地喊道：“老錢！”

錢志峰轉過，一臉焦躁，一見是花崇，明顯鬆了口氣，“花隊，你們總算來了！這案子我們分局應付不了，還得勞煩你們理。”

花崇走近，瞥一眼塑膠布上爬滿蛆蟲的塊，皺起眉，“大致給我講講怎麼回事。”

“中午派出所接到學生報案，說在學校的小樹林裏發現了一顆頭。”錢志峰是分局刑偵大隊的副隊長，隊長出差，現場臨時由他指揮，“這兒不是靠近城郊了嗎，我們來得再快，也快不過南區的學生啊。派出所的同事攔不住，學生們居然自發在林子裏找其餘塊，我到的時候，還聽到有人高呼‘注意秩序，注意素質，一個一個排隊進去’。真他媽的日了……”

花崇知道他想說日了什麼，拍拍他的肩，“報警的學生呢？”

“那兒！”錢志峰往人群裏指了指，“喲，還在看呢！”

花崇順著錢志峰的手去，果真看到一個材瘦高，戴著眼鏡，穿格子襯的男生。

這是正宗的大學工科男生打扮，階梯教室裏一百個男生九十九個都這麼穿。

“安排人向他瞭解一下況。”花崇說，“塊找到多了？能拼出來嗎？”

“頭、一隻手、兩隻腳，軀幹找到一部分。”錢志峰皺雙眉，“肚子裏的東西全流出來了，差點把我熏暈過去。”

花崇看向堆放塊的塑膠布，見柳至秦已經蹲在塑膠布邊。

他眸一，立即向塑膠布走去。

柳至秦拿起烏紅泛黑紫的手，小心地避開蛆蟲，查看斷截面。

“心理素質不錯。”花崇也蹲下，“要是換張貿在這兒，肯定已經吐了三了。”

“傷口不整齊，像砍了很多刀才把手砍下來。”柳至秦說：“花隊你看這兒，有出現象，難道死者是活著被砍下右手？”

“有可能。”花崇接過那只手，“徐戡馬上到了，讓他仔細看看，再通過這些蛆蟲的長度計算出死亡時間。如果是死前砍下右手的話，這起案件的質就變了，從死後分了生前殺。”

正說著，兩名刑警表痛苦地從遠跑來，一同提著一個黑垃圾口袋。

“又找到一包！”其中一人說。

花崇刨開塑膠袋口，饒是現場經驗富，胃裏也翻滾了好幾下。

口袋裏裝著的是臟，彼此粘黏在一起，還附著有黃的脂肪，目驚心。

一名刑警放下口袋就沖去一旁嘔吐，花崇站起來，手肘撞了撞柳至秦，“沒事兒吧？”

柳至秦臉比平時蒼白一些，額角滲著汗珠，“沒事，我也去幫忙找找。”

搜索一直持續到深夜，才基本被拼湊完整。

“心臟沒找到。”徐戡說。

“先帶回去做檢和理化檢驗，留一組人繼續在附近搜索。”花崇扯下髒汙不堪的手套，“儘快確定死因、死亡時間和死者份。小柳哥，和我去見見報案者。”

發現的人周明，大輕紡學院大一學生，19歲，坐在市局刑偵支隊問詢室，還不安分地左看右看，好奇全寫在臉上。

用曲值的話說，簡直是好奇得沒心沒肺，活的缺心眼兒。

“怎麼發現塊的？”花崇問：“我聽說北區的小樹林離南邊的生活區和教學區太遠，很有人過去，你上那兒去幹什麼？”

“我跑步啊。”周明有些激，“我報上今年馬拉松的名了，我們全系就我一個男的報上，競爭可激烈了！也是我運氣好，嘿嘿，我運氣一直不錯的，高考就是低空飛過，掛線錄取……”

花崇咳了兩聲，柳至秦溫聲說：“同學，請說重點。”

“哦，好的！”周明調整了一下坐姿，“下周比賽不就開始了嗎，我得抓時間訓練，雖然不爭什麼名次，但總得跑完是吧，不然多丟臉吶！”

近幾年國馬拉松比賽熱度極高，報名堪稱獨木橋。花崇去年湊熱鬧報過一回，沒報上，今年開年就忙得暈頭轉向，便沒怎麼關注。

“大面積不小，是運場就不止一個，怎麼想起去北區小樹林跑步？”花崇又問。

“一看你就不瞭解我們學校！”周明分毫不怵，“今天是週末啊，運場再多又怎樣，還不被那些談的狗男給占了！我們大是面積大，但我們大也多啊，簡直辣我單狗的眼睛！”

花崇角略一搐，又聽周明滔滔不絕道：“為了我的狗眼，呸，為了我的眼睛著想，我當然不能去運場啊。我們學院平時課業多，我不出時間去北區，只能在南區繞著湖跑幾圈。今天起床我一想，下周就比賽了，再不找個清靜的地方跑一回，我可能真的跑不完全程！”

“塊大多散落在小樹林深，而小樹林只有週邊有步道，你怎麼會跑到裏面去？”

“我起初也沒進去，就跟週邊的步道跑呢，跑到11點多時，太曬得我不了了。”周明一邊比劃一邊說：“你們也去看了，小樹林週邊雖然也有樹，但不如裏面遮。我自己帶了水和乾糧，打算在那兒鬥一天，南區北區離得遠，我既然去了，中午就懶得回宿舍。可中午又是日頭最毒的時候，我想著進去歇一歇，困個午覺再繼續跑，沒想到往裏面走了一會兒，就約聞到的味兒。”

柳至秦打斷，“你能辨別出的氣味？”

“能啊。”周明居然有些得意，“去年夏天我去西藏看過天葬，二十多被天葬師剖開，等著被禿鷹啄食，我當時站在第一排！”

花崇險些翻白眼。

柳至秦無奈道：“好吧，你繼續說。”

“我就想，肯定出事了，這林子裏絕對有！”周明後腦勺，“我一個人在那兒，還是有些害怕，立即打電話給盧慶，讓他帶宿舍的哥們兒一起來，咱們一起找找。萬一找到了，也算是為咱們城的治安事業、為死者沉冤得雪貢獻一份力。你們說是吧！”

“你倒是會說。”花崇道。

“我是我們學院辯論隊的！”周明樂了，“下個月我還要代表我們……”

“打住。辯論才華還是回學校裏展示吧。”花崇敲了敲桌子，“你剛才提到的‘盧慶’，那是誰？”

“盧慶就是我們室長。”周明往下說：“我打完電話後越想越慌，不敢往裏走了，就在小樹林外面等他們。我本來以為吧，就我們宿舍那幾爺子來，結果我靠，大半個院兒都來了！”

花崇神輕微一變，又聽周明道：“警是我報的，不過那個頭吧，其實不是我找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