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我

林沐卉是在第二天早晨才接到藍晚清傷住院的消息， 那時候正在公司加班審核雜志社冬季季刊的

事。

接到葉風華的電話，急匆匆的便趕了過來。

當看到躺在加護病房裡上滿管子的好友時，林沐卉淚如雨下，簡直沒辦法想像傷害的那個人是

有多狠，才能對著下這麼狠毒的手。

可現在不是傷心的時候， 猶記得剛才葉風華在電話裡說的，藍爺爺在病房前守著藍晚清一晚上沒睡

覺。

他年紀大了， 可頂不住這樣熬著，忙瘋了的葉風華， 這才想起來。

三天過去了，藍晚清在加護病房裡依然沒有醒過來。醫院規定，一天只能探病一次，每次隻允許兩個人，最多半個小時。

溫斯琛不想離開， 所以，就算不能進到病房裡， 也寧願待在病房外的玻璃窗前看著。

『腦部缺氧』『記憶喪失』『無法醒來』......

這些字眼時時刻刻在他的腦海裡旋轉飄著，時間每過去一分鐘， 對溫斯琛來說都是煎熬。

「溫大哥， 你必須讓自己休息一下， 」葉風華走到他邊輕聲開口， 「你再這樣下去， 還沒等藍姐醒

過來，你肯定就得先垮掉了。」

「你知道， 剛開始我理解，卻還是忍不住的埋怨，」溫斯琛的手覆在玻璃上，注視著病房裡的藍晚

清，對著葉風華喃喃開口：「怪瞞著我，怪不讓我參與到的生命安全之。」

「即使那天和藍董事長談完話，我還是怪。」溫斯琛扯了扯角，「可現在，只要能醒過來，其他

一切對於我來說都不重要，都沒有意義。」

他閉上眼，額頭在玻璃窗上，喃喃道：「只要，能醒過來。」

葉風華看著眼前無聲流淚的男人，忍不住也了眼眶，他真的希藍姐能夠儘快醒過來，要不然，他不

知道溫大哥還能堅持多久。

第四天，藍晚清依然在加護病房裡。

溫斯琛坐在病床前，看著藍晚清依舊蒼白的臉，只覺得自己的心像是死了一樣。

他把手裡的玉佩放到細緻的手心裡，然後握住的手，著胳膊上纏著的厚厚的綳帶，重複著那些

這輩子只想對說，只想讓聽到的那些話。

「那天，藍董事長給我講了你很多事，從你剛出生到你父母去世，再到你外出求學回來接手藍氏，巨細

無。」

「每多聽一點，我就對你多心疼一分，恨自己沒有早點認識你，恨自己爲什麼沒有像你當時一樣的勇敢

和拎得清。」

各種醫療設備運轉的聲音，在安靜的空間裡規律的響著。

溫斯琛著手中的玉佩，眼睛發，「那天我想把這玉佩給藍董事長，我對他說，我想娶你，想和你

結婚。」

「...當時藍董事長說，雖然他知道你這輩子是認定了我，但是嫁不嫁給我還是要你親口說了才算，他不

會替你做主，這玉佩既然是我想娶你的承諾，也得你先接了才行。」

他語氣一頓，連著聲音都了幾分，「可我也明白，他老人家爲什麼沒有直接接了這玉佩。」

這就相當於他娶下的聘禮，哪有下聘禮的時候是給當事人下的，自然都是給對方家長才對。

可老爺子這麼說，不過是想給他一條後路罷了，如果藍晚清這輩子真的醒不過來，他老人家不想讓耽

誤他。

可能老爺子覺得，如果是藍晚清的話，也是不會接的，自己生死未蔔的況，何苦再拖累其他人呢。

溫斯琛當時聽了，幷沒有再說其他什麼話。

可他對老爺子的想法卻是不敢茍同的，他想老爺子對他這孫的觀，還是有所誤解的。

「你說我想的對不對？」溫斯琛握著『拿』著玉佩的手，啞聲開口詢問：「就算你這輩子醒不過

來，你也捨不得放開我，捨不得看我對其他的人好，更捨不得我喜歡別人。」

他眼睛發酸的看著病床上的人兒，聲音裡帶了幾分哽咽的重複：「對不對？」

藍晚清靜靜躺著，隻間清淺的起伏，就像是睡著了一樣。

溫斯琛聽見走到病房門口的腳步聲，知道三十分鐘的探病時間到了，是護士來提醒他離開。

他閉上眼，滾燙的淚滴在手上。

他能覺得到被他握在掌心裡的手指了一，可他也知道那只不過是一種反的作罷了，在這

之前，他過很多次，每一次也都是讓他的心更痛而已。

「不好意思，溫先生，探視時間到了。」護士在他旁輕聲開口，帶著幾分於心不忍。

溫斯琛聞言睜開眼，自己放開的小手。

可是今天，這小手卻沒像前幾天那樣無力的攤開，而玉佩也沒有像之前那樣攤放在的手掌心上，而是

被『』的握在手心裡。

溫斯琛心臟驀地跳兩拍，他手指稍的上的手，抬眼看。

在護士忽然的驚聲中，看到藍晚清睜著雙眼，看著他。

眼裡噙著的淚，在他看過來時，像斷了的珠子似的，一滴滴落。

溫斯琛俯過去，在輕的眼睫上親了親，嗓音嘎啞，卻溫至極，「你醒了。」

他就知道一定會醒過來的，怎麼可能捨得離開他。

藍晚清剛恢復清亮的雙眼，因爲這簡簡單單的三個字忍不住又蓄滿了淚。

看著他的雙眸裡有開心，有難過，更多的卻是對他的抱歉。

抱歉因爲自己的疏忽大意，讓他承這些擔驚怕和恐懼，設地的想一想，這會兒換做是他躺在

這裡，也會瘋掉的。

溫斯琛看著眼淚越掉越兇，心疼的難以複加。

「噓，」他著額角的綳帶輕聲哄著，「我都知道，我都知道，你別哭，別哭。」

剛醒，子很虛，可經不住這麼消耗力。

藍晚清淚還沒止住，醫生護士一行人便從門外進來。

醫生需要給再做詳細的複查，溫斯琛離開前，安會一直在門外守著。

而藍晚清從始至終，都沒鬆開手裡的玉佩。

直到第二天下午，藍晚清才從加護病房出來。

之後的幾天，沒再陷昏迷當中，清醒的時間也越來越多，而且每次醒來時，溫斯琛都在。

他一直都陪著。

陷昏迷的時候，漫無邊際的黑暗中，除了迴響在耳邊的機械聲，還有他飽含深的呢喃，那聲音讓

一如既往的著迷，而他說出口的話，卻隻讓覺得心疼。

可卻知道，疼，他更疼。

所以努力的朝著他的聲音之源走，每走一步，都覺得自己的更疼一分，可他聲音裡的懇求和哀慟

卻讓無法停止朝他邁過去的腳步。

這幾天，大家每天都會來看，可沒待幾分鐘，不等護士趕人，溫斯琛就都把人趕走了。

當然，除了藍鴻濤。

給他十個膽，他怕是也不敢這麼做。

只是藍鴻濤年紀雖大，但到底是有眼力的人，該閃人的時候，自然也就閃人了。

習煜和Sean更是因爲來探這個病人而了『忘年』。

藍晚清看著兩人『勾肩搭背』的出了病房門，說去游戲廳廝殺一場證明誰才是真正的游戲王。

不有些失笑的搖了搖頭。

即使溫斯琛給說過了Sean的份學歷，看見他，還是很難把他看作是個授人以漁的老師。

藍晚清看著等兩人出去，隨後關了房門走到旁坐下的溫斯琛，有些擔憂的道：「小瘋子說你最近都

沒怎麼睡覺。」

他幫掖好被角，著眼角開口：「我有睡，別聽他瞎說。」

「可我沒見你睡過。」

醒著的時候，他都在邊，而且他的黑眼圈嚴重的都快國寶了。

整個人都瘦了很多。

抬手想他的臉，卻因爲胳膊上的傷口有心無力。

溫斯琛像是知道的想法，聲音裡了幾分笑意在裡面，「那是因爲，我睡覺得時候，你也在睡

覺。」他握著的手到邊吻了吻，「你當然看不見了。」

藍晚清：「......」

鬼才相信你這話。

「我有些困了。」藍晚清小小打了個哈欠，眼裡氤氳了幾霧氣，對著溫斯琛小聲開口。

溫斯琛聞言，俯過去子在眼睫上親了親，「睡吧，我在這陪著你。」

藍晚清微微仰著頭，在他角吻了下，聲道：「那你要不要上來陪我睡一下？」

聲音因爲剛才的哈欠帶了幾分鼻音，吳儂語，像上好的綢拂過他心尖似的。

溫斯琛楞了楞，接著有些無奈的看：「你是吃準了我現在對你做不了什麼是不是？」

藍晚清臉上漾出一個笑，又多了幾分嗔：「所以你要上來陪我嗎？」

「你胳膊上有傷，」他擰著眉頭看，「我會到你傷口。」

「沒關係，這張床很大，」看著他的眼睛裡有毫不掩藏的期待，「你陪著我，我會睡更好一點。」

溫斯琛沒辦法拒絕。

他好久沒有抱抱了。

他想念在他懷裡的覺。

看著仍舊著幾分蒼白的小臉，溫斯琛沒有猶豫太久，他小心的避開胳膊上的傷口，躺在邊。

藍晚清自發的往旁邊移了移，接著又靠回來到他懷裡。

他抱著，長舒了一口氣，像是覺得這會兒他人才算是真的活過來一樣。

溫斯琛低頭在上印個吻，看著嗓音沙啞的道：「睡吧。」

「嗯。」

藍晚清在他懷裡閉上眼睛應了一聲。

空氣安靜了幾分鐘，還是忍不住睜開了眼，從他懷裡抬頭看他，小心翼翼的開口道歉：「溫斯琛，我

很抱歉。」

很抱歉，讓他因爲喜歡，而經歷的這些膽戰心驚和害怕。

醒來的這些天，腦袋有時候渾渾噩噩，可剛醒來時看見他的那一剎那，卻像是定格在腦海裡的彩

照片一樣，揮之不去也無法忘卻。

他臉上的淚和悲慟的神都像是扎在心間的一刺，不都疼。

這幾天他雖然像以往一樣對呵護備至，溫至極，可總覺得兩人之間像是隔了一層看不見的城墻一

樣，他不過來，也不過去。

問題沒解決，心如麻，睡不好，也休息不好，覺得他也是。

不想讓這種況繼續橫在兩人之間，既然問題在，就有責任開口解決它。

溫斯琛聽見，睜開眼睛看著半晌沒，眼神專注又認真，像是要看到的靈魂深一樣。

接著，他單手護著兩隻傷的小臂，低頭尋著的吻了上去。

有些發幹，他的也是。

兩人像是在廣袤無垠的沙漠間迷失已久的旅人忽遇一隅水源之地一般，吻的激狂又肆。

藍晚清舌被他吮的發疼，痛到嚶嚀出聲抗議，溫斯琛也沒放過。

這吻帶了幾分懲罰的意味，讓藍晚清難過的直想哭。

可難過不是因爲他懲罰，而是因爲，他因爲而經歷的這些事。

直到忍不住落淚，溫斯琛才稍稍鬆開，吻去臉上的淚，複又一遍遍吻著泛了水潤澤的。

藍晚清從他舌間，嘗到了眼淚的鹹。

也不知道時間過了多久，溫斯琛才停下來，鼻尖著的，沙啞著嗓音緩緩開了口：「看見你渾是

的在我面前從臺階上摔下去，我卻沒有辦法阻止，你沒法想像我當時是什麼樣的一種狀態。」

甚至讓他現在回想著當時他都做了什麼，又是怎麼把平安送到醫院的，他的記憶都已經是模糊一片，

記不清楚了。

「看著你被推進急診室，在外面等著的那幾個小時，是我這半輩子覺得最漫長的時間。」

他抬手著頭上的綳帶，聲音乾，「當醫生說你可能會失明看不見我，失去記憶忘記我，甚至永遠

無法醒過來陪著我時，我當時是怨你的，怨你撥了我，卻這麼不負責任的放開我。」

「可是聽見醫生說要送你到重癥監護室，可能會永遠失去你那沁到心脾的恐慌和害怕，是實實在在的

到我心尖上的疼。」

他一點一點把自己的緒，毫無保留的剖析在面前，讓真真切切的到他因爲可能會失去而經

曆的那些恐懼和無助。

「我就想，只要你能活著，一切的一切就都不再重要。」

「我不怪你瞞著我有人要傷害你的事，不怪你把我排除在可以保護你的安全之外，也不怪你對我的不信

任，不坦誠，我不怪你，」他語氣一哽，接著道：「我只要你能活著。」

「只要你能活著在這個世界上，我溫斯琛別無所求，」他低聲重複，「我只要你能活著。」

藍晚清聽著他的話，淚如泉涌，哽咽著，久久停不下來。

溫斯琛這會兒，沒再開口勸，隻無言的吻著一滴滴掉落下來的淚，耐心的等著。

以前只知道他，很，可他卻知道幷不知道他的很對到底有幾分，有多深。

因爲連他自己都不知道的，又如何能清楚？

這次的意外，倒是讓他自己明白了，以後的日子，沒有，也就沒有他。

這些緒，他本想等好些之後，才曝給的。

只是這會兒，先開了口，他也想要聽到自己想聽的話。

手臂傷沒法回抱著他，藍晚清哽咽著，又把腦袋朝他湊近幾分，「我不是故意要瞞著你這些，我以前

一個人慣了，沒有什麼合適的機會，也就沒想著特意告訴你。」

淚眼朦朧的抬眼瞧著他，「而且我總想著給人說有人可能要害我這些話，像是有被害妄想癥一樣，神

經兮兮的。」

看他蹙眉想開口說什麼，湊上前親親他，把他到邊的話又給堵了回去，「我知道你不會這麼想，我

這次疏忽大意吃了教訓，下次再有事一定提前告訴你，絕對不會再瞞著你任何事了，我發誓。」

嗓音糯，聲音卻堅定有力，溫斯琛聽著了自己想聽的話，心裡的擔憂落下一半，看著面前帶了三分

小心翼翼又帶了七分討巧的小臉，心裡就是再有氣悶也撒不出來了。

他親昵的咬了咬鼻尖，雙眼盯著悶著聲音開口：「你這教訓是想教訓你自己還是想教訓我？」

藍晚清死裡逃生，兩人又把話攤開了講，誤會解除，問題也解決。

兩人間那無形的城墻也轟然倒塌了下來，讓頓時輕鬆不，連帶著困意又深了幾分。

藍晚清又打了個哈欠，往他懷裡了，打算真的再睡一會兒。

「同樣的問題，我不會再犯第二次了。」對著他小聲承諾著。

回應的是溫斯琛的一聲輕哼，不過他在發間的手卻還是溫溫的。

藍晚清閉著雙眼揚了揚角，糯著道：「溫斯琛，你原諒我了對不對？」

誰知再次回應的卻是類似鼻音呢喃的兩個字：「不對。」

藍晚清：「......」

想抬頭看他，卻被他的手按著不了，只能靠在他口聽著他心跳聲，氣悶的眨眼睛。

然後又聽見他繼續呢喃道：

「這輩子都不原諒，所以你要帶著這份愧疚時刻警醒你自己，然後...」

「好好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