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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員外何常，在三山鎮乃至富縣，都是響當當的大人。他今年四十出頭，生得麵大魁偉、兩隻眼睛圓睜著，著過剩的jīng力，一張大抿著，帶著一子傲慢勁兒。

他的確有資格傲慢，因為他是三山鎮的糧長老爺。

全國三千萬石稅糧，是靠全國三千名糧長收解上來的。為了籠絡這些不領俸祿的鄉，朱元璋給了他們許多特權，比如可以世襲，有權管理鄉民，幹預司法。若是幹得出sè，經舉薦可不必參加科考朝為。朱元璋也時常把他們去問話，了解民，甚至請教解決問題辦法，經談話滿意，也有被留下當，最高甚至能當上布政使！

這年代的糧長，無不是威福一方的大人，比如何常何員外。他從他爹那裏，繼承了偌大的產業，以及在鄉下人眼裏，不得了的糧長頭銜。

他住在三山鎮上的高門大院裏，養著數房妻妾、整rì裏縱酒sè。又好舞槍弄棒，結江湖人，在富乃至浙西，名頭十分響亮。

這上午，他正在家中抱著最寵的妾菱花飲酒，那菱花麵含hūn、秋眸多，穿一件剪彩合的湖綠sè長，紅sè繡花端襖，掐著那窈窕的細腰，顯得分外。

何員外摟著人的纖腰，聽著呢噥語，無限陶醉道：“菱花，爺都和你膩歪兩年了，怎麽就不膩呢？”

“爺就會哄人。”菱花捂著笑道：“怕是跟們也這樣吧。”

“跟們的是假的，跟你的才是真的。”何員外sè迷迷的笑著，手便不老實開了。

菱花卻按住他的手道：“這大白的……”

“白rì宣yín才看的清楚，黑咕隆咚有啥意思？”何員外著，便去解纏腰的帶。

“別。”菱花聲音發：“我這陣心裏慌，老是夢見差衝進來，把我抓走。”

“怕啥？”何員外哈哈大笑道：“我是世襲糧長，誰敢到我家來搜查？何況我家前朝末年修的避難之所，可謂無。你躲在裏麵，一百年也搜不到！”著一把住人的椒rǔ，寬道：“再了，外麵早就以為你死了，哪裏還會尋找？”

“嗯。”人兒這才放下心事，被他挲的也了，哼哼唧唧的扭起軀。

何員外邪邪一笑，正待提槍上馬，與人大戰三百回合，突然聽外麵響起管家何福的聲音：“老爺，縣裏來人送信，有差持票來家裏拿人！”

“啊！”菱花被嚇得魂飛魄散，何員外也張起來道：“怎麽可能？”趕整好裳，對菱花道：“你躲起來，外麵有我應付。”

“嗯。”菱花顧不上收拾裳，便踉踉蹌蹌進了室。

何員外則來到前廳，見是刑房的白役侯三，自己結的刑房徐典吏的跟班，便一抱拳道：“侯幫辦請了，到底發生了甚事？”

那侯三便將早先過堂的形，講給何常知道。何員外聽後鬆了口氣道：“我還當什麽事呢。”

“對員外來自然是事，”侯三陪笑道：“但還是有備無患吧，我看他們來的人不，肯定是想敲員外竹杠。”

“哼。”何常哼一聲道：“敲竹杠敲到我頭上了！”

俗話‘堂上一點朱，民間千滴’，那一點朱，就是縣太爺簽票的朱筆，捕快便靠這張牌票去訛詐被傳的人家。先sā擾一番、嚇唬一番，索要‘跑錢’、‘鞋腳錢’、‘酒飯錢’。乃至更進一步的‘買放錢’、‘寬限錢’……如果被勾人不買帳，不願出錢、或出價太低，捕快就會自己撕破服、弄點跡，回報被勾人武力拒捕，再得到拘票，被拘人就等著家破人亡吧。

是以一聽到差持票上門勾人，百姓無論貧富，都有塌地陷之。當然何員外是不怕的，隻是覺著很麻煩，耐著ìng子對侯三道：“侯爺辛苦了，後麵酒菜擺好……”

“我得趕回去了，要是上就尷尬了。”侯三忙推辭道。

“唔，那就改rì吧。”何員外從袖中，掏出五貫半新的寶鈔，打發侯三走人。

侯三一走，何員外重重的一拍桌子：“柱子幾個蠢貨，還是給人認出來了！”著煩躁的吩咐何福道：“讓他們六個，趕去桐廬縣躲一躲，沒我傳話不許回來。”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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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把柱子六個打發走，差便上門了。

因為是一區之糧長，眾捕快也不敢造次，客客氣氣的敲門道明來意，才被何家人迎進宅去。

何員外已經換上綸巾、穿大袖寬袍，腰係革帶，足蹬烏靴，笑容可掬的站在的廳前迎候。他這裝束可不一般，那是永樂五年運糧進京時，當今陛下所賜。

張麻子恭恭敬敬行禮，被何員外請到花廳，上茶後方問道：“不知諸位差爺來敝莊有何貴幹？”

“奉縣老爺命，來貴拘拿嫌犯，若有得罪，還請公正海涵。”公正是糧長的雅稱。

“哦？”何常麵現訝異道：“我家裏會有什麽嫌犯？”

“是這樣的……”張麻子便將事始末講過一遍，聽得何員外火冒三丈，拍案道：“汙蔑，純屬汙蔑！我府上人這半月，都未曾到過縣城！”

“公正息怒，”張麻子笑道：“得也是絕不相信，公正家裏會窩藏歹人，但是奉命行事，不得不走這一遭。”

“那請張爺回去向老父母講明，我何家無犯法之男。”何常著，從袖中出一遝寶鈔，推到張麻子麵前道：“弟兄們來回一趟不容易，我請大夥吃酒了。”

“嗬嗬，要不了這麽多。”張麻子接過鈔票，喜不自勝道：“那，我跟告狀的去。”

“有勞了。”何常點點頭。

張麻子出去片刻，何常便聽到院子裏又哭又嚎，何福慌張跑進來道：“老爺可不好了，要出人命了。”

“你他娘的才要出人命呢！”何常啐他一口道：“晦氣！”趕出去一看，便見躺在門板上的那王二滿頭是，手裏還拿著把剔骨尖刀，抵著自己的心口，對一眾差役大道：“反正我回去也得被砍頭，還不如死在這兒！”

張麻子一臉怒意，但投鼠忌不敢上前，隻能從旁勸道：“你別來，我沒不搜，千萬別來……”話間看到何員外出來，他忙道：“公正幫個忙，原告要是死在你家，實在沒法跟大老爺代。”

張麻子已經給過麵子，何常要是不還個麵子，實在不過去，厭惡的看了王賢一眼，道：“張爺要我怎麽配合？”

“請張爺將府上男丁集合到這裏，讓這子認一認。”

“好，就給張爺這個麵子。”何員外悶聲道：“何福，照張爺的吩咐做。”

“是。”何福應聲下去，不一會兒，府上的門子護院賬房廚子……十五號人來到前院。

“這是全部男人了？”張麻子問道。

“嗯。”何常點點頭道：“還有我八歲的兒子，要不要也過來。”

“當然不用。”張麻子不好意思的笑笑，轉過頭道：“愣著幹什麽，認人！”

帥輝便走過去認了一圈，回來搖搖頭，“不在。”

“不是不在，是沒有。”何員外哼一聲道：“這下滿意了吧？”

“你騙誰呢？”王賢大聲道：“我早就打聽過了，你家護院號稱八大金剛，這裏隻有兩個壯漢，另外六個呢！”

何員外意外的看王賢一眼，沒想到這子有備而來，便哼一聲道：“年不好，府上養不起這麽多閑人，早就打發他們回家了。”

“騙人，大前我還看見了一個！”帥輝見他矢口否認，氣壞了，大聲道：“那家夥腦袋上有個瘤子，我肯定人不錯！”

“差爺，他肯定把那幾個歹人窩藏起來了！”王賢大聲嚷嚷道：“你搜一下，肯定能搜著！”

“胡鬧，這裏是鄉紳宅邸，哪能搜。”張麻子大怒，見王賢舉起刀子就往心口攮，連忙大道：“別別別，一切好商量！”

“你不搜，就是要害死我，那我還不如死了算完。”王賢盡使潑皮招數。

“你有完沒完？”張麻子怒道：“一出接一出！”

“就這一出，搜不著我認了。”

“再反悔我不攔你了。”張麻子回過頭，一臉商量道：“公正，不如……”

“不行！”何員外斷然道：“驚了我宅中眷，你吃罪不起！”完覺著語氣太，又緩和道：“別這種潑皮要挾，我與你一並去見縣尊，不讓你擔幹係！”

“還是搜一下吧！”一個洪亮的聲音響起，一鮮亮的胡捕頭，出現在大門口。

他後，十幾名捕快、民壯，擁著三條五花大綁的漢子進來，正是何員外讓逃去臨縣的六人中的三個。

朝何員外拱拱手，胡捕頭聲道：“兄弟在外麵逮到這幾個東西，招認，宅中還有三個同夥。”

“胡八道！”何員外一看，變了臉sè，口道：“明明是一塊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