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好像注定了不會平靜。

　回到家后,溫聽蘿臉上的傷吸引了徐亦婉和溫常賦的齊齊圍觀，但他們問的時候，仍是沒有說。

　等吃完飯后,和溫常賦一起去了書房。

　徐亦婉猶豫了下，還是跟了上去。也迫切地想知道兒這是在學校發生了什麼。

　溫聽蘿見跟來,沒有排斥，很大方地決定那就一起說。

　不知道為什麼,溫蘊總有種不好的預。著他們離開的背影，下意識地揪著手指。

　宋茗華著這邊半晌,朝招手,過去陪自己會兒。

　老太太吃完飯得消食,帶著溫蘊在小花園里走了三圈后，有些疲憊地在花園的搖椅上坐下,溫蘊就坐在旁邊的石凳上陪。

　搖椅搖，宋茗華閉著眼睛神態舒適,握著溫蘊的一只手,輕輕拍著。

　溫蘊卻是靜不下心來的。猶豫地看著屋里的方向,很想知道他們這是去說什麼了。

　“蘊蘊，在想什麼？”

　宋茗華忽然出聲,嚇了溫蘊一跳。一回眸,發現眼睛還是閉著的,但好像不影響發現此刻的焦灼。

　溫蘊低著聲音，老實回答：“我在想,爸爸媽媽和聽蘿，現在在說什麼……”

　宋茗華了下角，無聲一嘆。

　“蘊蘊，你要記住,在這世界上，靠山山倒，靠水水流，只有靠自己才是最不會慌的。”

　溫蘊怎麼會不明白這些道理呢？只是，還太小、太弱，還靠不了自己。

　低下頭，紅了眼眶。

　“，爸爸媽媽真的要趕我走，對嗎？”問。

　宋茗華其實心里對兒子兒媳的決定已然有數，只是結果未定，不忍心同蘊蘊講。

　“蘊蘊，反正，你要相信他們是你的，我也相信他們會妥善安排好。以后啊，咱們學習不能再得過且過了，知道嗎？以后就得刻苦努力，給自己掙一份前程，這樣長大以后才能有能力保護好自己。”宋茗華拉著的手，心疼又不舍，“有在呢，即使以后遇到什麼難，也能來找呀，疼你。”

　溫蘊癟癟，又忍不住想哭。

　這一切，真的是太殘忍了。

　老天明明賜給了這樣的生活，安然于其中樂十七年，卻又在半路將這一切橫空奪走。

　何其殘忍？！

　宋茗華一看哭，真是心都要碎了，溫蘊的頭，安道：“還不定呢，我們不著急，等鑒定結果出來，再聽你爸媽怎麼說……”

　溫蘊的手機收到了一條消息。宋茗華給眼淚，“快去看看消息。”

　溫蘊吸吸鼻子，走去一旁拿起手機。

　看清消息容后，目一滯。

　是倪念瑤——

　【蘊蘊，我也好討厭程聽蘿啊啊啊，你都不知道有多討厭！】

　溫蘊心里有些不好的預。

　急忙敲著鍵盤問：【你做了什麼？？】

　倪念瑤本來想告訴的，可是又覺得自己今天實在是太丟人，猶豫了下后，還是憋住了，只說：【也沒有啦，我就是想跟你說我是和你一條戰線噠！】

　溫蘊的頭有點疼，急切地澄清道：【你在胡說什麼，什麼我討厭？你自己討厭別帶上我！】

　溫蘊要被這個蠢貨氣死了，也不知道倪念瑤到底有沒有做什麼。最關鍵的是，說什麼了？為什麼要帶上？

　手機，心里不好的預越發強烈起來。

　書房里，溫聽蘿把臉上掌印的由來同他們都說了。

　包括倪念瑤是誰，和溫蘊的親近程度，也都同他們一一分析。

　這件事呢，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真分析起來，亦是復雜。

　平靜又理智地分析說：“我不確定和溫蘊是否有關系，反正，你們既然想知道，我就同你們說到這里。”

　左右不了他們想做什麼，或者會不會做什麼，但反正這件事在這里還不算過去。

　溫常賦的印象里是有一個姓倪的。這個姓并不常見，說不好是不是偶然。他的面很嚴肅，這件事的脈絡很快已經在他心里過了一遍。

　小孩子們看得或許比較表面，但是到他們這里來，他們總不免會看得更深。

　聽罷兒的話，他嚴肅道：“蘿蘿，爸媽知道了，我們會商量一下這件事。”

　溫常賦不忍地看著的臉頰，“我們先去醫院拿點藥膏好不好？還疼不疼？”

　溫聽蘿側開臉：“不用，一點小傷，明天就褪了，我有經驗。”

　溫常賦目一凝。

　——有經驗？

　有什麼經驗？被打的經驗嗎？

　溫常賦和徐亦婉皆是一頓。

　溫聽蘿淡聲道：“我今天中午已經說過了，我知道你們不想讓溫蘊走，那就讓留下，不必為難，兩全其的事。不過前提是，我不允許影響到我的任何事。我只是想安心讀書，平靜地度過這兩年，沒有別的要求。”

　兩年之后，自會離開。

　已經想過了，也已經……對他們沒再抱有什麼期待。

　只是現在不過雛鳥一只，再想走，也得等高中畢業。

　高中畢業后會自己去找工作養活自己，自己準備好生活費，再貸款一下學費……大學生活完全可以自食其力。等到那個時候，就不必再任何桎梏，徹底帶著夢想遠航。

　所以說得是“這兩年”。對他們的要求也只有這兩年。

　別的孩子會對父母有各種各樣的要求，他們想要各種東西，他們可以肆意地撒，但是不行。從有記憶開始，這樣的生活就不屬于。

　包括現在。

　的養父母有程小哲，的親生父母有溫蘊和溫辛。

　從來沒有搶過程小哲，在面對溫蘊的問題上，也沒有被堅定地選擇與保護過。

　從來沒有人堅定地只選擇。

　初初開始，對一切抱有希和幻想，但到了最后，希與幻想逐漸凋零。

　想，將永遠只有自己一個人，也將永遠擁抱孤獨。

　沒有再與他們提任何要求，妥協了一切，只希自己在這里的兩年時間可以太平一些。

　兩年之后，會去上大學，上大學之后，會去找工作、自己在外居住，這里終歸到底，也只是一個暫時的住所。

　“暫時”的期限是：兩年。

　要求的降低，代表期待的減。

　越是沒有要求，又何嘗不是代表著越加的失？

　什麼都沒有說，退讓到了極致。

　可是又好像，什麼都說了。

　溫常賦看向妻子，不明白蘿蘿這話是什麼時候說的。

　他被兒淡漠的神刺痛了眼睛，心慌了一瞬，似乎是面臨失去的預警。

　“蘿蘿，爸爸保證，不會影響你。等結果出來后，我們會好好商議的去——不會留在這里，爸爸和你保證。”溫常賦聲音沉沉，著急又迫切道。

　他雖是個大男人，不大了解兒家細膩的心理，但是他還不至于這樣蠢，連兒最基本的需求表現也看不出來。

　他們的猶豫，或許在無形中已經將傷害，只是他們自己不知。

　他的眉心擰著，半點也松不開，“都怪我們沒有理好。”

　他走上前，小心翼翼地手抱了抱兒，聲音又低又沉：“對不起。”

　徐亦婉猛地看向丈夫，幾次都說不出話來，只余哽咽。

　是啊，都怪他們，他們應該早早就給兒一劑定心針，不該踟躕這樣久，更不該有這麼多的顧慮。可也實在是沒辦法了，蘊蘊去哪里好像都不好，總想安排得妥善些、再妥善些，顧慮一多，時間就久了。但顧慮得了那頭，這頭卻又是沒顧上。

　蘿蘿臉上的傷口，現在已經淡了很多，可是仍是刺目。

　是真的不該啊。

　徐亦婉和溫常賦都看得出來今天這事兒是為的什麼。

　現在的小孩兒都很早，其中不乏勢利的人。他們的養在外還是他們的孩子，自然引得一眾人趨之若鶩，將高高捧起，他們打拼下的一切，全都還蘊蘊用著，包括他們在外的所有名聲與福利。

　他們將蘊蘊當做是溫家的小公主，極盡吹捧照顧，一如從前。

　可是現在誰也不知道蘿蘿才是他們親生的孩子。他們打拼下來的東西，蘿蘿一樣都還沒有用到。甚至于，還可能會有人因為蘊蘊而去傷害。

　這樣的認知，徐亦婉本無法接。

　的親生兒，竟是用不了他們打下來的一切，這說出去，該有多可笑啊？

　徐亦婉再也顧慮不了別的了。連的親生兒都顧慮不了，還想去顧慮誰？

　落溫常賦的懷抱，溫聽蘿沒有什麼覺，將話都坦明，任由他們心里去掀起驚濤駭浪，自己現在只有心如止水。

　雖然來自父親懷抱的覺的確是不同，但仍沒有太多的。

　他們這幾日的踟躕和猶豫，早就看破了。

　也是的呀，十七年的，哪里是說割舍就能割舍的？連都還在程家的羈絆與影響，也不必去說他們了。

　談完話后，溫聽蘿回了房間。坐在書桌前，把玩著溫常賦他們給買的那支鋼筆，面清冷而平靜，不知在想什麼。

　——今天說的這些話，都是故意的。

　溫常賦和徐亦婉以為還是個孩子，看不出來今天這件事背后代表的含義，然而并非如此，早就看了本質。倪念瑤因為溫家的緣故才接近的溫蘊，因為在倪念瑤眼里沒有任何的背景和來歷才被肆意欺辱，這些都心知肚明。

　今天就是故意將這件事告訴他們。該給出的信息全都給出，以幫助他們按照所希的軌道思考與分析。

　都能看懂的事，知道他們也能看懂的。

　就是想告訴他們，現在在外人眼里，和溫家還沒有半點關系呢，溫蘊才是大家眼里的溫家千金呢。仍是一個沒有任何倚仗的好欺負的人——你們覺得，你們做得對嗎？

　既然他們這樣猶豫踟躕，難以割舍，那不介意推他們一把，加速他們的決定。

　也順便他們知道，他們這段時間的猶豫，都給造了多大的傷害。

　幾天過去，都沒有等到一個結果，又出現了一個什麼老太太，這件事一下子變得復雜不已。可并不希被這件事影響太久，比較期待的是速戰速決。

　今天這件事還能對他們有所，真是覺得很不容易。

　溫聽蘿嘆了口氣，現在對他們，是真的很失。

　于能理解，可是也不過才十七歲，憑什麼要求對所有的事都給予理解和寬宥？

　但在最后還能聽到溫常賦的那些保證，確實是沒有想到的。——沒想到的這件事對溫常賦的影響能那麼大。

　或許有，但是不多。

　至于倪念瑤的事，也算是功轉給了溫常賦他們，他們自會去理，也不必再心。

　溫聽蘿打開書包開始學習。最近學習力很大，理這些事……就當做是生活中的調味劑吧。

　書房談話結束后，溫常賦和徐亦婉理好緒才下樓去。

　宋茗華在客廳等著他們，指了指桌上的果，喊他們過來喝。

　客廳里也只剩下他們三人。

　宋茗華看似不經意地問：“都說了什麼？怎麼還專門去書房？”

　溫常賦并沒有打算將自己的決定告訴母親，他笑說：“沒什麼，是孩子學習上的事。您今晚記得早點休息，要是沒什麼事，明天我送您回去。”

　宋茗華一下子拉下臉來：“你這是在趕我走嗎？”

　溫常賦否認：“當然不是。只是聽您剛才多咳嗽了幾聲，這里這兩天的空氣又不怎麼好，您還是回去住，對比較好。”

　聽起來，倒真是為的考慮。

　宋茗華哼了一聲，擺擺手道：“我不用你這個心。我在這住得好，這里也熱鬧，我這回來，就多住幾天。”

　溫常賦不置可否。

　他倒了兩杯果，遞給妻子一杯。

　見氣氛沉默下來，宋茗華又主打破沉寂，“聽蘿臉上那傷是怎麼回事？在學校被人欺負了？”

　溫常賦不答反道：“媽，您就該像這樣，多關心關心。當初早產的是，這些年過得最不容易的也是，您從前不知道搞錯了對象也就罷了，現在都知道了，也該改改自己的心理。”

　不待回應，他啞聲補了一句：“我們很心疼。”

　話音一落，他眼里已有淚意涌現。

　宋茗華有些繃不住，容地別開眼睛。

　“您該和我們一起好好疼，彌補彌補這些年的虧欠。”

　宋茗華瞇著眼看他，“所以，你們是準備將蘊蘊送走了，對麼？”

　都活到這個歲數了，走過的橋比溫常賦走過的路都多，什麼大風大浪沒經歷過，看什麼事還能看不出來？

　溫常賦沒有多言，“鑒定結果快出來了，等出來了再說。”

　他和妻子做了什麼決定，無需母親知道。

　知道，不過是徒增麻煩和爭執罷了。

　宋茗華隨手抓起手邊的東西就要朝他砸過去，徐亦婉驚呼出聲，溫常賦迅速地躲開，好在有驚無險。他緩了一瞬才緩過神來，旋即沉下臉看向母親：“您還在鬧什麼！”

　宋茗華執拗地扭過頭去不肯理他。

　溫常賦來人：“去收拾下老太太的東西，明天一早就送回去！”

　宋茗華大聲著：“你敢！”

　“我為什麼不敢？！”

　樓下的戰火一即燃，樓上的人本不敢下樓參與到戰爭之中，怕被殃及池魚。

　溫蘊聽見了點靜，但是聽不分明。這一晚上，心慌得好厲害，沒忍住在被窩里哭了起來，一整夜都沒睡著。

　第一天起了個大早，想躲開溫聽蘿。說不上為什麼要這麼做，但就是忍不住想避開。可是沒想到的是門一開，正好對上溫聽蘿的人。

　溫蘊這才意識到溫聽蘿一直起得都很早，遠比要早。

　溫蘊扯起角，想和打個招呼：“……早！早上好！”

　溫聽蘿卻已經扛著書包跑走了，昨天晚上臨時通知考試提前到了今天，一邊暗罵一邊多復習了一會，但還是不太夠。起得早，還能抓時間再看會書。

　和季清洄這個王的第一次對決這不就來了？

　溫蘊：“？？？”

　訕訕地把門關上，跟著下樓。心里卻止不住的想，昨晚一定是發生了什麼。

　還有，那個倪念瑤到底做了什麼？是不是對溫聽蘿手了？昨天那個掌印該不會就是倪念瑤的手筆吧？所以溫聽蘿今天才會不理？

　溫蘊越想越，越想越慌。

　溫蘊給倪念瑤發了消息問，但那人本不回。

　越想越張，也是在這陣糾結和為難中下的樓。

　宋茗華和溫常賦吵了一架，今天早上早早起來，想和孫子孫們再一起吃頓早餐。

　親手剝著蛋，剛剝完一個，見溫蘊過來，正好遞過去：“蘊蘊啊，快點來吃早餐。蛋先吃一個，來。”

　見溫蘊臉不大好，問是不是沒睡好。

　溫辛一邊咬著三明治一邊拆臺：“是因為今天要考試吧。”

　溫蘊瞪他一眼：“才不是！”

　宋茗華寵溺地笑了笑，“哎喲，我們蘊蘊怎麼長不大呢？從小就這樣。”

　溫蘊坐在旁邊，由稔地照顧著早餐。

　徐亦婉看了眼老太太，沒說話，無聲地給溫聽蘿剝著蝦。這是用鹽腌過的，用來搭配白粥很好吃，昨天見蘿蘿吃了兩個，應該是喜歡的。

　今天是徐亦婉開車送他們去的學校。

　他們一走，家里就又吵開了。——溫常賦要送宋茗華走，宋茗華坐在沙發上，拉著臉和他吵，就是不愿意。

　溫聽蘿以前在縣，沒有為考試張過，但是這次第一次升出了些許張。

　沒有參與過槐城的考試，不知道考試難度，也不知道考試形式……對待會的一切都一無所知。

　最關鍵的是，不知道的水平在槐城一中里算是什麼樣的，可別還在將季清洄當做對手，到頭來卻是一班里墊底的存在，甚至都不配為他的對手。

　溫聽蘿下車后也是埋頭走路，一會默背幾個公式，一會稍稍地想想季清洄。

　忽然，的書包被人一拉，整個人下意識往后仰了仰。

　一道問聲隨之而來：“在想什麼？想這麼認真。”

　“唉，想季清洄……”溫聽蘿口而出。

　溫聽蘿下一秒就憋住了。

　——。

　的臉迅速漲紅，著急地解釋道：“不是，我在想你的績，不是在想你。”

　對上季清洄已然看一切的一雙眼后，的解釋顯得是那麼的蒼白無力。

　反正，看起來，季清洄是一點沒信。

　溫聽蘿凝噎天，為什麼來的人會是他啊！

　季清洄戲謔地挑，看來符戈說得沒錯，這小丫頭還真是喜歡他。

　嘖，就是有點，喜歡就喜歡唄，怎麼還不承認呢。

　他的績有什麼好想的？他難不還打不過他的績麼？

　季清洄看破一切，憐憫眾生般地拍了拍的頭：“……知道了。”

　這個人拖著腔的語調，顯得很不正經。

　溫聽蘿徹底心如死灰。

　哪里知道，這都能上季清洄，剛剛那一瞬間，腦子還很湊巧地變了一片空白。

　解釋不清了。

　就算有八張都解釋不清了。

　小姑娘惱怒般地，往校道的另一側跑過去，看起來，是無論如何都不愿意再理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