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朋友

　乘風遛號永遠比別人快一步。等新生們陸陸續續下線, 想找談談人生哲學，早就已經蹦跶著離開了教學樓。

　教打了半天腹稿，準備委婉勸修改一下宣言, 見到時又忽然改了主意。

　一軍那幫手下敗將都敢指星摘月的，他們聯大的頭牌, 志向遠大點怎麼了？

　教拿著導出的訓練績, 穿過馬路進了生活區。從腦上抬起視線朝前掃去時, 看見了聯大最佳免費打工人項云間同志。

　對方很隨意地穿了件黑短袖，踩著拖鞋緩步行走，顯眼的是左手了只白小貓頭鷹。

　教從后面靠近, 聽見項云間饒有興趣地發問：“你會有雛鳥節嗎？”

　貓頭鷹被他扼住了脖子，試圖振翅然而失敗了，大睜著的眼睛跟腦袋一起轉，炯炯有神的模樣看起來很是稽, 回復道：“機人沒有這個功能。”

　教總覺得這段對話十分的有既視。

　“你現在是只鳥。”項云間說，“你現在可以做。”

　小貓頭鷹的發音有一點不流暢的頓挫, 使得它所有的嘲諷都自附帶了破防的功效：“您是說做夢嗎先生？”

　當然一般的智能機人本就不應該存在這樣的功能。

　項云間將它往上提了一點, 眸低斜，哂道：“我覺得你對機人銷毀的流程應該非常悉。”

　小貓頭鷹：“不好意思先生, 我的源代碼是在一百多年前編寫完的, 現有的數據庫中沒有關于核心銷毀的文本。是否為您推薦‘不得不保存的三大銷金窟’、‘削蘋果不斷皮’、‘漢語正確發音’或相關容？”

　教驚疑地“嗯？”了一聲。不知道是該吐槽項云間的惡趣味已經離正常人的范疇, 連到智能機人都要耍一把。還是該稱贊這臺轉生機的數據庫如此冷僻且新奇。

　項云間冷笑了聲。

　他覺得還好這臺格斗機人毀壞得早，不然乘風說不定會長一棵歪脖子樹。

　他現在就有點猶豫，究竟要不要把這個小玩意兒還給乘風了。

　走到生宿舍樓前, 項云間還是停了下來, 將貓頭鷹放到地上，正準備用腳尖踢一下, 這只白的鳥“噠噠噠”一陣沖刺，飛也似地奔向了自由。

　教：“……”

　“同學，往生宿舍放智能機人是違法的。”他搭住了項云間的左肩，“你這樣我是要逮捕你的。”

　項云間回過頭，大拇指朝里一指，說：“我不會培養出這麼孝天的機人。顯然這是乘風的東西。”

　乘風正躺在床上看三夭去年的機甲比賽集錦，在炮火對轟的背景音之中，多出了幾聲有節奏的敲響。

　過去開了門，沒見到人，向外張時，右腳被什麼東西撞了一下。

　順勢低下頭，肇事的小貓頭鷹正若無其事地從邊走過，進了房間，選定一個角落，而后屁一沉，進到待機模式。

　乘風吸了口氣，跟在它的后，盯著它仔細研究。見它閉著眼睛不吭聲，手了它的腦袋。

　“喂？”

　當妄想這種東西，有朝一日忽然變得鮮活起來，乘風現有的語言系統還不足以表述這樣的。

　可能是狂喜，也可能別的緒摻雜著襲擊，反正過去十八年里很有相近的。

　非要形容的話，大概類似于平靜湖面上綻開的煙花，天空和水面都是灑落的絢麗火。

　這個世界，起碼在某一刻，有了種無瑕疵的麗。

　乘風趴在地上，叩了叩對方的頭，更大聲地道：“喂！”

　小貓頭鷹睜圓了眼睛，回復道：“是的，我在。收音設備完整，請說。”

　乘風又沉默下來，晃著擺弄它的翅膀。不知道羽是用什麼材質做的，順，讓人很想。

　·

　回去的路上，項云間編輯了兩條短信。

　向云間：使用說明發你郵箱了，保修方式也在里面，有空可以看一眼。

　向云間：核心損壞，數據丟失了一部分。另外還有一部分不符合聯盟標準的運行程序也刪掉了。

　向云間：不過它的智能水平更高，學習能力很強。有什麼需要的你可以教它。

　乘風沒有馬上回復，過了大約半個小時，給他發了一張照片。

　照片里乘風貓著腰蹲在角落，小貓頭鷹則站在床頭柜上。一人一鳥臉著臉，目追著鏡頭的方向，出個尷尬而不失禮貌的微笑，儼然是為了合照被迫營業。

　項云間被逗笑了，給回了一個贊許的表包。

　·

　第二天早上集合的地點依舊是場。

　不知道昨天下午他們訓練了什麼項目，一群人看起來很是萎靡不振。

　沒有了年輕人的氣神不說，連站姿也歪七扭八的，抻不直，不直腰，眼神空，像一群失去了人生希主選擇退化的猴子。

　教站在看臺上，笑嘻嘻地朝下面的人揮手，催促道：“列隊了，快一點咯。”

　眾人按照昨天的位置站四排，報完數后，沈澹舉起右手，道：“報告！今天贏什麼下午可以放假？”

　“沒有這流程了。”教倚著欄桿，憾道，“被人舉報了，害我也差點挨罰。所以今天大家都老老實實訓。”

　他一左一右指著沈澹跟乘風：“你們自己反省。”

　沈澹眼睛里的沒了。握住綁著繃帶的手腕，準備隨時因傷退訓。

　乘風轉過頭，心說關什麼事？走的都是遵紀守法良好公民的人設。

　班長問：“教，今天有什麼項目？”

　教想了想，齒笑道：“比昨天的要和平一點。”

　他年輕的臉龐是那麼的不可相信，就差寫上“詐欺”兩個字。

　學生們甚至懷疑，在聯大做教，正經說話是不是屬于犯法。否則養不出這麼一幫不要臉的家伙。

　當是聽反話，已經有學生提前走流程開嗓哀嚎：“啊！”

　教拍了拍欄桿，斥道：“省點兒力氣啊，別貸款鬼。”

　學生苦道：“教我們真的跑不了！今天早上起床的時候還以為要離開這人世，給我們一點息的空間吧！”

　教將信將疑：“沒去醫務室啊？”

　眾人夸張地喊：

　“人太多了，本排不到隊伍！”

　“吃完晚飯我就累暈了！”

　“好了好了。”教做了個停止的手勢，“今天的訓練被你們的專業課老師預定了。數據分析，是真的和平。”

　眾人這才松了口氣。

　教拿出口哨，吹了一聲，敷衍指向教學樓：“向左轉！去機房。走整齊一點。”

　數據分析的設備要相對簡陋。

　乘風登錄進后臺，下載資料，發現容就是昨天單兵系的模擬訓練。

　教背著手在房間里走，視線從各臺設備屏幕上草草掠過，淡聲道：“每人隨機取一個視頻，按照提示上的要求填寫報告單。不會的同學也可以看教學視頻。今天時間很寬裕，慢慢來啊。”

　一部分學生心生忐忑，擔心自己高中時期的知識不足以做好分析。

　聯大還沒正式上文化課，專業測試已經做了兩三次了，短短幾天在學生間拉出莫大差距，進度快得堪稱離譜。

　等點開報告單的格式一看，發現這次測試的所需要求不是完全專業化的分析，比起技，更多偏向于數據敏度。沉重的氣氛才稍有緩解。

　你說要靠覺分析的話，誒，那他們是可以的。

　乘風在數據庫里翻閱了一遍，沒找到手機甲相關的視頻，應該是因為大家都不大悉，提前排除掉了。

　隨機到了兩臺近攻型機甲【雷暴】的對戰，按照教程截圖并填寫數據。

　整間機房里都是清脆的鍵盤敲打聲，教坐在講臺上困得直打哈欠。當窗戶被晃敲擊的時候，異常靜引得眾人一齊看了過去。

　教對上窗臺上的小貓頭鷹，嚇得一個激靈，陡然清醒了。

　那貓頭鷹的眼睛會發詭異的，紅橙黃綠藍，怎麼顯眼怎麼變。直到教起過去，才恢復正常。

　乘風忙站起來道：“這是我的！”

　教在智能機鳥和乘風之間來回看了一遍，想起被叮囑過的學生人設，快速反應過來并切換了角，點頭道：“哦……這是你的朋友啊？行，我帶學生家屬隨便看看，你們繼續。”

　它的原是一架格斗機人，數據庫中存儲最多的就是戰斗數據分析。聽說囊括了許多星際海盜提供的私數據，現在連黑市都買不到原版機型。

　教一直無緣得見，心里好奇，就提著貓頭鷹的后脖頸，又一次在教室里巡視起來。

　小貓頭鷹一直沒說話，但系統自捕捉了屏幕上的數據。

　走了一圈，教靠在它耳邊，笑地問：“學生家長，你覺得我們學生的水平怎麼樣？”

　它渾圓的眼睛里閃過一排幽藍的數據，理完畢后，冷冰冰地說了句：“可以用炸現場來形容。”

　學生們以為這是在說自己殺傷力強大、潛力驚人什麼的，正要謙虛微笑，小機鳥不慌不忙地補充了一句：“一片稀爛。”

　眾人：“……”

　教笑瘋了，著它的后背安道：“莫生氣啊，他們都還只是孩子嘛。”

　他過充電，放在貓頭鷹邊，說：“來，要不要吃飯飯？”

　乘風：“……”

　玩鬧一陣，邊上的腦傳來一聲震，表示已經有學生提作業。

　教隨手點開一看，發現是沈澹。

　這人的數據報告跟外在的格表現很相似，都十分的不修邊幅。

　過程極致略、懶，然后迅速在結尾拋出一個結果。

　小貓頭鷹讀取一遍，評價道：“數據大致正確，擊敗班級98%的人。”

　沈澹站起來，準備悄無聲息地從后排離開，被教住：“別走啊。回來。”

　拖拖拉拉地走上講臺，背靠在墻面上，面無表地發呆。

　很快，別的學生也相繼提數據報告。

　教點開后臺，將界面轉給后的人，朝勾勾手指，示意幫自己填寫軍訓課程評價。

　沈澹表扭曲了下，估計腦海里閃過不臟話，最終還是拖過椅子在旁邊坐下，做一個勤勤懇懇的代班人。

　每一個參加過高考的人對踩分點的理解都比較恰當，而且后臺已經有相關參考答案。

　沈澹對照著模板，心不在焉地敲擊鍵帽。在自評價中選擇“尚需努力”、“有待改進”的標語。

　五分鐘后，乘風的報告刷了出來。

　乘風的報告格式跟別人的不大一樣，跟沈澹的對比更是鮮明。

　所有的步驟都寫得一清二楚，如同運行程序一樣，不僅完整，還會附帶各種細節補充，排除意外。

　除卻現有數據分析，還用圖文并茂的方式對后面的行進行預測、批判。

　典型的機思維，數據量極為龐大，每一個結論都能找到落點。

　顯然這麼簡短的對戰在這里還用不到虛無縹緲的直覺。

　“怎麼了？”教見不，湊過去掃了眼，了然道，“是乘風啊。”

　他點擊屏幕投影，想讓別的學生也看看這份報告的完度。而沈澹已經刪除了表格后面自帶的評語，洋洋灑灑寫了兩百多字的評價。

　什麼“邏輯縝、心思細膩，但思維毫不拘束，預判大膽且有遠見”、什麼“極富有創造力的評價，又有令人信服的基礎分析。”之類。你讓乘風自己吹，都寫不出那麼多不重復的彩虹屁。

　在看要將一場普通的機甲訓練升格一幕世紀大戰時，教忍不下去了，停道：“差不多得了啊，這麼場過家家你還能整篇論文出來？你自己的報告還沒這個評價的字多。”

　沈澹敲下最后一個標點，用力按下回車鍵，抬起頭朝乘風笑了一下。

　眾人起先還沒反應過來，覺得沈澹這一波作莫名其妙，在打了一個戰常用的暗號手勢，約定下次一起行時，才恍然大悟。

　靠。

　這特麼才是抱大的正確方式，可不比什麼爸爸的手段要高級？

　但是你合適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