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安靜三秒, 沒人說話。

　一片沉默中, 整個包廂很突兀地發出一陣大笑，陸之桓一邊“哈哈哈哈哈哈哈”笑著一邊拍桌, 拍完了桌抬手抹了把眼淚，特別開心地抬起頭來, 看向孟嬰寧, 指著林靜年，試圖挑撥離間：“狐貍！說你對象是狗！”

　“……”

　二胖在旁邊嘆了口氣，心道：傻。

　他默默地看了一眼旁邊的陳妄，又看了一眼旁邊的孟嬰寧。

　本來第一次出來聚餐的時候他就懷疑自己站錯了CP，剛剛孟嬰寧這麼一進來, 別人沒發現，他坐在陳妄旁邊，很明顯的發現這人看過去的眼神變了變。

　帶上了那麼點兒不易察覺的。

　直到陳妄看見孟嬰寧人進來的時候, 特別自然地把手邊的位置拉開了。

　而孟嬰寧也就特別自然地過來坐下了。

　雖然兩人全程都沒有說一句話, 但是這作就跟做過了一百八十遍了一樣順手。

　二胖從小腦子就好使，轉的也快，非常有眼力價兒，想了想小時候，孟嬰寧和陳妄陸之州三個人最好，整天混在一起。

　那時候陸之州對也是真的好, 陳妄倒是不聲不響的, 還不就把小姑娘給氣哭了，所以才一直讓他以為, 就算真了，也是孟嬰寧和陸之州是一對兒。

　他又看了一眼旁邊笑表很是意味深長的陸之州。

　又看了一眼一臉冷淡開始耍大小姐脾氣的林靜年。

　二胖安靜如地坐在座位里，拉著椅子往旁邊靠了靠，看著陸之桓，本著多年兄弟誼輕咳了一聲，提醒他。

　陸之桓跟沒聽見似的：“這換我我可忍不了的啊狐貍，必須得打一場。我們狐貍！沉魚落雁閉月花的漂亮小姐姐，二十多了頭一回談，竟然說人家對象是狗！”

　陸之桓又問：“不過年總，那人你認識啊？”

　林靜年沒好氣：“關你什麼事？”

　“這不是關心一下狐貍的，難道我也認識啊？”

　“所以說關你什麼事兒。”

　“……”

　陳妄神平淡，原本坐直了的子重新靠回到椅背里，這會兒也不急了，就這麼聽著他們在那里你一句我一句的拌，一臉饒有興趣。

　二胖心里默默給陸之桓這傻子畫了個十字。

　林靜年是個小姑娘，何況跟陳妄一直也不對付，陳妄也不會真跟個姑娘計較。

　陸之桓就不一樣了。

　這小子可是被陳妄揍大的。命不久矣。

　陳妄表淡淡，人往后一靠，看著陸之桓懶洋洋地了他一聲。

　陸之桓應聲，中斷了和林靜年小學生一般的爭吵，轉過頭來：“怎麼了妄哥。”

　“那條狗，”陳妄說，“是我。”

　“……”

　“……？”

　孟嬰寧在旁邊端著茶杯喝茶，一口茶水差點兒沒噴出來，直接被嗆了一下。

　小臉兒憋得通紅，放下杯子捂著開始咳。

　陸之桓還一臉呆滯：“啊？”

　陳妄抬手，在背上順了順，漫不經心道：“你不是好奇麼？”

　孟嬰寧覺得這一口茶水差點兒沒嗆到鼻子里去，嗓子火辣辣的，眼淚都咳出來了，才終于緩過來，抬起頭來。

　滿桌震驚。

　陳妄看不咳了，一手在背上一下一下捋，另一只手把面前紙巾撿過來遞給。

　孟嬰寧接過來，總覺得這個場面有種莫名其妙的尷尬和不好意思，手背到后去，不聲的拽著陳妄拍背的那只手，作不是太溫的扯著丟開了。

　陳妄手被扔開也不惱，沒什麼脾氣地又反手去捉的手，的手指。

　孟嬰寧唰地把這人的手拉到桌下，生怕被看見似的。

　孟嬰寧不想在人面前搞得好像談起來太黏糊，有點麻。

　而且對象也是個人。

　孟嬰寧覺得這一波靜得應該還蔽的。

　其實都看見了啊小姐姐！

　二胖角了。

　陸之州忍不住了，偏過頭擋著臉笑。

　陸之桓終于反應過來了，他一副捉現場看見自己被朋友綠了的樣子，霍然站起來了，了聲臟話：“我――！”

　陸之桓瞪大了眼睛：“真的假的！”

　他自己問完了，也反應過來自己這個問題有多智障，又“我”了一聲：“不是，你們倆――”

　二胖在桌子底下翻山越嶺地踩了他一腳。

　陸之桓一頓，話音戛然而止，他看著陳妄好半天，才開口：“哥。”

　陳妄揚眉。

　陸之桓真心實意地說：“牛。”

　“……”

　-

　本來陸之桓是想著陳妄和孟嬰寧這兩個人這麼難得都有了對象，必須得拷問拷問，最好能讓兩個都把人來。

　結果是人家倆湊了一對兒。

　孟嬰寧小時候跟陸之州CP強的，基本上大家都覺得他倆關系好，陳妄就是個大魔王，姑娘一見他躲都來不及，不就把人給弄哭了。

　沒想到十年過去，小姑娘讓陳妄給騙去了。

　這難道是什麼新型妹套路嗎，只要你小時候欺負，長大就跟你談。

　再看陸之州的表，好像還一早就知道。

　中途，陳妄去了個洗手間，回來就看見林靜年站在包廂門口。

　聽見聲音，抬起頭來，看著他遠遠走過來，一直到門口，才說：“我之前本來想著如果見到狐貍那個男朋友，先揍一頓。”

　林靜年剛才始終沒說話。

　本來孟嬰寧進來的時候看兩個人的互，林靜年是有個猜測的，結果沒想到還真是。

　當時差點蹦起來。

　但這個男朋友那些事兒，孟嬰寧也只跟說了。

　當著那麼多人的面兒說太多，不自在的也是孟嬰寧。

　陳妄靠著窗臺，出煙來，又去打火機。

　火機咔嚓一聲響，林靜年聲音不大，說：“狐貍前段時間跟我說喜歡上一個人，說不敢表現得太明顯，怕那人發現了的心思以后就不理了，覺得自己藏得□□無的，還特別高興的跟我說，那個人抱了。”

　他點煙的作頓了頓，然后垂手，咬著煙低下頭，沒說話。

　林靜年說：“本來就臉皮兒薄，因為是真喜歡你，所以就著頭皮主，跟你告白，然后你拒絕了，是吧？”

　林靜年著火：“我不知道你是怎麼拒絕的怎麼傷到了，不開心的事兒基本上都不會跟我說，但我能想象到。你拒絕也就算了，那之后本來都打算放棄了，結果你又去，是不是？”

　“狐貍從小就氣氣的，沒過委屈長大的，我不管你是因為什麼原因有什麼理由，你憑什麼吊著讓了這麼大委屈？”

　林靜年深吸口氣，語氣平靜：“狐貍傻，就是你今天打一掌，明天再給顆糖也只會記得你給的那顆糖是什麼味兒，然后自己一個人傻乎乎的覺得高興，覺得你對特別好。”

　“不會記這些，但你不能當這一掌沒扇在臉上過。”

　陳妄始終沒說話，林靜年也不指他能說什麼。

　是真不喜歡陳妄。

　除了第一印象不太好以外，小時候覺得他格乖戾，說他喜歡孟嬰寧吧看著卻也不認真，就像是看見漂亮姑娘就天天吊兒郎當的逗著玩兒似的，態度讓人覺得特別輕浮又討厭。

　再加上現在又知道了一直想揍一頓的那個人就是他。

　沒人說話，包廂里說笑的聲音約約傳出來。

　靜了半晌。

　“陳妄，咱們是從小玩到大的，”林靜年忽然莫名有些泄氣，看著他說，“狐貍認真喜歡你，你要是其實沒怎麼走心，就只是覺得小妹妹長大了變漂亮了新鮮，那還是算了。”

　陳妄結滾了滾，終于緩慢抬起眼來。

　他線平直抿著，眸翳晦。

　“不是。”他嗓音著，很認真看著。

　林靜年愣了愣。

　非要說起來，陳妄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開始的。

　只是現在想想

　以前的事兒，發現有關于的每一個細節他都記得。

　今天因為什麼事兒哭鼻子，明天又因為什麼事兒高興了，一包糖就能哄得笑得跟個小傻子似的，膽兒特別小，都□□歲了，看個畫片都能嚇得到竄。

　以及兩個人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小陳妄拽著小嬰寧的頭發，面無表地看著他在自己手底下嗚嗚咽咽地哭。

　他年時里每一幀都有的參與。

　他希他今生每一天也都能有。

　對著他笑一下，他就覺得這一瞬間的生命是有意義的。

　但這些話陳妄是說不出口的，別說對著林靜年，就是對著孟嬰寧他都不會說。

　一煙燃盡，陳妄掐了煙頭，再抬眼神已經恢復了正常。

　他直起來走過去，上包廂門把手：“我明白。”

　林靜年：“……”

　你就明白了？

　我自己都不明白，你明白啥了？

　進包廂的瞬間，陳妄抬手握拳，輕敲了下肩膀：“謝了，兄弟。”

　林靜年：“……”

　啊？

　誰是你兄弟了？？？

　林靜年一臉茫然加暴躁地在外面站了一會兒，又很無奈地調整了一下表，才跟著進了包廂。

　-

　陳妄剛一坐下孟嬰寧就皺著眉看著他：“你又去吞云吐霧了。”

　“嗯，”陳妄坐下，拿起旁邊的巾了手，“吐了一。”

　孟嬰寧翻了個白眼：“那你還想吐幾？我可跟你說，你這麼下去肺真的就黑了，等你到時候――”

　忽然不說話了。

　陳妄手到桌下，拽著的手拉過來，修長干燥的手指穿過的指，很用力的握了握。

　這樣牽手，還是第一次。

　孟嬰寧有點不好意思，十指相纏，莫名有種親又繾綣的覺。

　回握住他，看著他眨眨眼，小聲問：“怎麼啦？”

　陳妄扣在手背上的指尖輕緩蹭了蹭：“沒什麼。”

　剛好林靜年進來，孟嬰寧愣了下，反應過來：“你跟年年說話去了？”

　“嗯，說了一會兒。”

　“打你了沒？”孟嬰寧問。

　“沒，”陳妄用另一只手拿起筷子，給挑了塊魚腹，“罵了我一頓。”

　“啊，”孟嬰寧有些失地拖長了聲，“就罵了你一頓？”

　“……”

　陳妄有些好笑：“小姑娘，你怎麼回事兒，不向著你男朋友？”

　“我當然向著，年年是我的親媽，”孟嬰寧拿起筷子夾起那塊魚，吃了，“可比我媽管得還多，我之前跟說起你，沒提是你的時候就說要打死你了。”

　>

　陳妄：“……”

　-

　這一頓飯除了最開始波瀾不驚微不足道到驚恐的小小曲以外沒什麼別的意外。這一群人湊到一塊兒陸之桓只想打麻將，飯后還是去了湯誠會。

　眾人上了三樓包廂。

　陸之州和陳妄坐在一頭沙發里說話，中間擺了一桌麻將和撲克，幾個姑娘不跟他們往一塊兒湊，在里間單獨湊在一起聊聊天。

　陸之桓一到牌整個人都活過來了，開始不顧的往外瘋狂送錢。

　輸了一圈兒以后話匣子也跟著打開了，還是旁邊的人先提起來的：“不過陳妄是真牛，哥們兒怎麼也沒想到你能跟狐貍湊一塊兒，”男人笑道，“怎麼追的分一下？”

　陳妄靠在沙發里，手背撐在臉側，略勾了下角：“反正追上了。”

　“反正追上了，你們聽聽這說的是人話嗎，妄哥你知道你不在這幾年我們狐貍多人追呢。”

　陸之桓一邊拍出去一張二餅一邊說，他也看出來了，陳妄今天大概是公開了，心好像還不錯：“真的不是人，你說狐貍勉強也能算是你看著長大了一半的吧，你真能下得去手啊哥。”

　二胖眼睛盯著牌，點點頭：“趁人家小時候天天欺負人家，長大――這我老婆，看清楚了嗎，這――四――我――老――婆――”

　“妄哥這是從小就盯著了，等著長大呢，”陸之桓了個五萬：“著養的樂趣。”

　二胖：“為了討老婆毫不要臉。”

　陸之桓翹著蘭花指了張牌：“胖，你這話說的很奇怪，討著老婆了為什麼還要臉，為了追媳婦兒哪怕做一個畜生又怎麼了？”

　陸之州坐在一邊兒看熱鬧不嫌事兒大，表示贊同：“禽。”

　二胖：“狗。”

　陸之桓一字一頓：“簡直畜生都不――”

　陳妄終于不耐煩了：“差不多行了，你是活夠了？”

　陸之桓閉了，但陸之州并不怕他，嘆了口氣悠悠道：“有朋友了，就是不一樣。”

　陳妄不想搭理他。

　剛好里間門推開，幾個姑娘出來了，聊天兒聊夠了，跑出來找桌游玩，陳妄看著孟嬰寧高高興興地跟的小姐妹湊在一塊兒，有些不爽地“嘖”了一聲。

　昨天還說著周末只想跟他待在一塊。

　今天玩開心了看都不看他一眼。

　人。

　-

　湯誠會的小爺不是別人，就是之前對孟嬰寧有點兒意思的那位襯衫易爺，之前陸之州問起，陳妄還給人家改了個名易拉罐。

　陸之桓跟易拉罐關系不錯，剛才進來就看見了在大廳里的易拉罐，陸之桓還過去打了個招呼才上來的，兩個人聊了一會兒，陸之桓不知道

　說了什麼，易拉罐的表一下子就變得有些興了起來。

　沒一會兒，易拉罐帶著兩個服務生推了個小推車上來了，看到孟嬰寧的時候眼睛亮了亮。

　倒也沒表現出什麼來，走過去先跟陸之桓客套了幾句，又開了瓶酒。

　聊了兩句，易拉罐才往里面看了看。

　孟嬰寧坐在窗邊，不知道在玩什麼，低垂著頭沒看這邊，黑長發別在耳后，出白玉似的細小臉和致五。

　穿了條子，長筒裹著筆直纖細的。

　好像比上次見到更可了。

　一起出來了兩次，孟嬰寧都是跟他玩的，而且都還愉悅的，易拉罐覺得兩個人已經算了。

　雖然這小姑娘兩次都忽然就沒人影兒了。

　他長得不錯，紅齒白，狹長一雙眼帶笑，站在門口眼都不眨看著房間盡頭的姑娘，目標很明確。

　嗓音偏，一開口就是曖昧橫生：“小嬰寧？”

　孟嬰寧因為和聊齋的嬰寧同名大家從小都一直狐貍狐貍的，這一聲過于親昵的稱呼直接把屋里幾個人喊得愣了一下。

　陳妄揚眉。

　孟嬰寧正抱著抱枕坐在沙發里跟林靜年幾個人玩十三水，要算的，注意力集中，也就沒怎麼注意這邊的靜，只聽見有人忽然。

　頭都沒抬，下意識應了一聲，清脆：“噯！”

　易拉罐平時妖孽習慣了，話順口就來，笑瞇瞇問：“想哥哥了沒有？”

　孟嬰寧才茫然地抬起頭來，往門口看：“嗯？”

　“……”

　空氣都靜止了。

　然后一片寂靜里，所有人都扭過頭去，齊刷刷看向陳妄。

　陸之州吹了聲口哨：“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