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哐當！”

溫簡言仰面朝天，極不雅觀地栽了下來。

尾骨磕在堅的地面上，傳來一陣的鈍痛，令他的表微微扭曲，把一聲低咒咬在了牙間。

但現在不是抱怨的時候。

溫簡言吞下怨言，齜牙咧地抬起頭來，快速地環視著自己的環境。

頭頂明亮的白熾燈，面前邊緣臟污的洗手池，以及背后一排排深藍的隔間，無論是調還是設施，看上去比之前副本中的場景都要嶄新不。

很明顯，這是一間廁所。

廁所。

“……”

即使是不常看電影的人也清楚，眼前的這種場景絕對是各種恐怖片鐘的場所。

突然被獨自丟進這麼一個地方，溫簡言本就不是什麼膽大的人，此刻心里不由得更是微微發怵。

穩住穩住穩住。

他在心里反復碎碎念。

溫簡言走向門口，手用力地推了推。

紋未。

門把手被晃，發出咔啦咔啦的聲響，但門板就像是被水泥封死了似的，在溫簡言的搖撼下紋不。

……

不慌不慌不慌！

而且這可是D級副本，D級副本！應該是不會這麼快就把人丟進必死局的。

溫簡言用力閉了閉眼，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

他從口袋里掏出份卡。

【份卡】

姓名：程偉（已變更：小溫/小趙）

年齡：16（已變更：？？？）

職業：德才中學高中一年級學生（已變更：德才高中一年級實習老師/沈主任的遠房侄子）

相關劇：尚未解鎖（已變更：？？？）

溫簡言發現，和“小溫”份相關的那幾行文字比起先前加深了許多，而“小趙”那邊的文字則是淺淡的灰，仿佛下一秒就會消失不見一般。

他出若有所思的神。

看來隨著相信的人數增加，這個份就會逐漸凝實，簡直就像是一步步被承認一樣。

那麼，只要他的份不被揭穿，說不定就可以創造出這個副本中從未有過的劇？

——簡直就像是篡改劇本一樣呢。

他定了定神，收回了跑的思緒。

這還不是自己這個生命岌岌可危的人心的事。

溫簡言將份卡翻到背面。

只見卡片背面的數字凝固在21:05上，一不。

看著那停滯的倒計時，他不微微一怔。

這意味著，在“藏支線”部是不消耗生存時間的。

不浪費時間是好事。

但是……這同樣也象征著一個危險的傾向。

在外面，生存時長雖然是限制，但在某種程度上也是一種保護。

據先前那個資深主播出來的信息，在這種簡單副本中，只要不違規，不作死，就不會扣除時長，就會始終給主播一個心理上的緩沖帶。

而在這個“藏支線”，這條規則顯然不適用。

也就是說，接下來發生的一切，他都無法預知。

溫簡言打了個寒戰，心中突然升起種不祥的預。

正在這時，溫簡言的耳邊傳來無機質的機械聲：“叮，檢測到主播直播已達到兩小時，是否開啟積分結算？”

這個聲音把溫簡言從出神的狀態中喚了回來。

“開啟。”他回答道。

“E級直播間789326qwk，平均每小時觀看人數為2000，可兌換積分200。

檢測到主播為新手主播，您的此次直播所獲得積分將翻倍，已為您向賬戶結算積分400。

距離您的直播間升級還差4600積分，請主播再接再厲，再創輝煌！”

“在您的直播中，共收到63人打賞，得到共500打賞積分。

檢測到主播為新手主播，您的此次直播系統將不取分，已為您向賬戶結算積分500。”

【您的賬戶剩余積分為：900】

【下次積分結算時間為：24:00】

“等等……”溫簡言突然意識到了什麼：“？你們系統還會的？”

“是的。”那個無機質的聲音彬彬有禮地回答道：“新手主播時期結束之后，系統對打賞的會逐漸提高。”

“……”

溫簡言的眼角了，干地說：“你們可真會賺錢。”

他突然有種不祥的預，繼續問道：“那觀看人數的積分呢？你們會嗎？”

“不會的。”

但是，還沒有等溫簡言松口氣，就只聽那個機械的聲音繼續說道：

“不過，隨著您的主播評級提高，積分的兌換比例也將靈活改變，我們的一切規則都將以觀眾的觀看驗為出發點，請您放心。”

——翻譯過來也就是說，現在是一比十，未來就不一定了是嗎？

溫簡言：“……”

我放心個屁！

那群觀眾的觀看驗可是要他拿命換啊！

該死的資本家！

還沒有等他繼續追問下去，衛生間的門外傳來了逐漸靠近的腳步聲，接著，兩個孩子低低的笑聲和打鬧聲隔著門板傳了過來。

“！”

溫簡言一驚，反地閃退進了其中一個隔間。

在他躲進去的下一秒，只聽“吱呀”一聲，剛才那扇一個年男子搖撼下紋不的廁所門，就這樣被輕而易舉地推開了。

“噠噠噠。”

隨著輕快的腳步聲，兩個陌生的孩子的對話從門外傳來。

“……說起來，你聽說過那個嗎？”

生低的嗓音中帶著一種悚然的興。

“什麼啊？”

“就是，就是那個傳說啊！”

溫簡言站在廁所隔間，聽著外面的談話，表變得有些復雜。

作為一個年男子，藏在學校廁所里聽……

屬實是有些變態了。

外面兩個生的談話還在繼續。

“啊！你是不是說……”

“對！”

不知不覺中，生的腳步停在了溫簡言所在的廁所隔間的門前，人影在門下微微晃著，聲音清晰地過隔間門傳了過來：

“宿舍樓408里一面鏡子，只要你能找到它，它就能滿足你的一個愿。”

另外一個生的聲音有些猶疑：“咱們四樓有408嗎？”

“據說是有的，但是408后來被水泥封上了。”

生神神的說道：“需要在凌晨兩點去找才能找到，而且等你打開門以后……”

“啊呀你別說了！”

另外一個生有些驚慌地提高聲音，打斷了對方的敘述：“要是讓楊老師聽到了非罰你閉不可！”

“那個老妖婆？”

生的聲音沉了下來：“前幾天不僅扇了我一掌，還罰我不能吃晚飯，這種又丑又賤又惡心的人，早點死才是給世界做貢獻呢。”

“你，你小聲點……”

“我就不。”嘻嘻笑了兩聲：“反正，那個老妖婆最好祈禱別是我找到了鏡子，不然我可不會放過。”

水龍頭開了又關，兩個孩子一邊說笑著一邊洗完手，腳步聲漸漸遠離。

隨著腳步聲離開，廁所里的所有聲響都像是被海綿吸走了一樣，只剩下一片令人心悸的死寂。

溫簡言緩緩吐出一口濁氣，垂眼向著隔間下方的隙看去。

剛剛還在晃的影消失了。

……走了嗎？

他抬起指尖，正準備推開門走出去。

“滴答。”

門外傳來水滴聲，溫簡言的作不由自主地微微一頓。

“滴答，滴答。”

水滴聲迫近，著門響起。

“滴答。”

一滴猩紅粘稠的從天花板落下，滴落在青年白皙的手背上。

溫簡言僵立在原地，一陣戰栗緩緩地爬上了脊柱，某種無法言說的恐怖令他遍生寒。

接著，他到自己后脖頸的部位有點。

簡直就像是……從天花板垂下來的長發，晃著，輕輕地蹭過他滿是冷汗的皮。

正在這時，一個孩的笑聲從溫簡言的頭頂響起：

“嘻嘻，聽，抓到啦。”

“啦”這個字的字音還沒有落地，溫簡言猛地抬腳，惡狠狠地踹上了眼前的廁所門。

半頁門軸落，整扇門“哐”地落地，帶起一陣塵土。

下一秒，仿佛火燒屁似的，青年的影“嗖”地往外一竄，頭也不回地向著廁所的門外沖了出去。

“……”

似乎一時有些沒有反應過來，從天花板上垂下的頭發停了一停，然后才仿佛被激怒一般，猛地向著青年影消失的方向涌去——

直播間里的觀眾也沒有反應過來。

“？”

“？？？”

“我還在等抬頭殺呢！！怎麼直接跑了！”

“氣死我了！抬頭啊！不抬頭我們看什麼啊！”

“草，這主播這竄的比兔子還快，我覺得他跑的都帶上殘影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靠，主播的求生幾乎溢出屏幕了，笑如雷了家人們。”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背后有東西啊有東西！！！！

溫簡言一邊在心里瘋狂慘一邊拔狂奔。

廢話！不跑還等什麼！等對面禮貌地詢問“請問我可以弄死你嗎”？

三十六計走為上計！

管它是什麼東西先跑了再說！

沖出廁所之后，眼前是一條極其悉的走廊，黑漆漆的向著遠延，幾乎看不到盡頭。

很顯然，他現在又回到了宿舍樓里。

只不過，眼前的場景要比先前嶄新許多，墻壁和地板上的污漬都消失了大半，和他應該不是同一個時間線。

正在這時，他的背后傳來了窸窸窣窣的聲音，像是什麼東西正在墻壁和地板上挲。

溫簡言一邊往前跑，一邊空扭頭瞅了一眼。

這一眼讓他整個人頭皮發麻。

漆黑的發仿佛蠕的蛇，從廁所的門向外攀附延，在那片黑的浪深，約可見慘白的肢被簇擁于其中，一重重地向著他的方向涌來。

細細的，斷斷續續的哼唱從頭發中傳來。

機械平直的聲音極不應景地響起：

【恭喜主播發場景：追逐戰

場景倒計時：10:00】

接著，溫簡言看到自己的視線上方出現了兩個條。

一個是生命值，一個是理智值。

【若生命值歸零，主播死亡，直播結束。

若理智值歸零，主播將為副本的一部分，直播結束】

【為了給觀眾帶來更好的觀看驗，請主播保證直播暢通，不要斷線哦！】

“……”

他媽的，你們這是要榨干勞人民的最后一滴啊。

溫簡言的表微微扭曲，卯足了勁往前狂奔。

背后的長發如影隨形，追而來。

平心而論，溫簡言的質并不差，能甚至稱得上不錯。

畢竟，有一副材勻稱的好皮囊是基礎的職業要求，作為一個有人生追求的職業騙子，溫簡言算得上穿顯瘦，有，簡而言之，在走廊里狂奔個十分鐘不被追上還是沒啥問題的。

但溫簡言總覺得，這個什麼追逐戰沒那麼簡單。

“嘻嘻。”

孩天真的嬉笑聲從四面八方響起，一時居然分辨不出來自何方：

“不守規矩，小孩，要罰哦。”

“滴答，滴答——”

昏暗的燈下，紅的粘稠緩緩滴落，砸在了地板上，水滴落地的聲音在空曠的走廊中回。

溫簡言眼尖地看到，滴落下的那一小片地面開始慢慢地發生改變。

冰冷堅的地板變得漆黑了起來，仿佛有生命的活在地面下蠕著。

“！”

溫簡言猛地往旁邊一跳，驚險地避開了從地面下向他襲來的頭發。

“滴答。”

一滴鮮落下，砸在了他的肩膀上。

溫簡言到自己的右半邊子瞬間一涼，一種骨悚然的覺爬了上來，驚懼之間，他仿佛約看到了一張慘白的小臉在他的右肩上，睜著一雙沒有眼白的漆黑眼珠，正笑嘻嘻地看著他。

“！”

他頭皮一麻，下意識地停下腳步。

但是，還沒有等溫簡言定睛看去，那張慘白的臉就在下一秒消失不見了，只剩下他右肩服上被腐蝕出的一個小坑。

溫簡言收回視線，發現頭頂標注著理智值的條被啃下去了一塊。

“……”

好家伙，原來理智值是這個意思。

趁這個機會，背后走廊上的漆黑長發已經追了過來，一點點地漫過地面，仿佛一只只探過來想要捉住他的小手。

“嘻嘻。”

慘白的肢拐過拐角。

“小小紅梳子，對鏡梳呀梳，一梳梳到底，聰明又麗，二梳梳到底，快樂不遠離……”

咿咿呀呀，斷斷續續的謠從頭發中傳來，天真的聲音在空曠的走廊中回，簡直令人骨悚然。

走廊的燈閃爍著，約照亮頭發間扭曲爬行的詭異肢。

溫簡言寒直豎，扭頭拔狂奔。

這次，他不再悶頭向前沖，而是多了幾分謹慎和小心，一路上敏捷地避開從頭頂滴落下來的，以及從地面下向他卷來的長發。

越向前，鮮的滴落變得越快，躲避就變得越困難。

終于，在溫簡言的一路狂奔之下，樓梯口終于近在眼前。

墻壁上印著紅的一個數字：2

樓梯一面向上，一面向下，兩端分別沒黑暗之中，仿佛是某種不祥的預兆。

溫簡言不假思索地向樓上沖去。

但是，還沒有等他跑出幾步，就突然猛地收住腳步，生生地站在了原地。

青年站在樓梯口，扭頭向著遠追來的漆黑頭發看去，半明半昧的燈下，他的臉上罕見地顯出一點猶豫的神。

789326qwk直播間聊得熱火朝天。

“來來來，買定離手了啊，主播是準備上樓呢還是下樓呢？”

“絕對是上樓啊，宿舍樓出不去，樓下那麼點大的地方本跑不開，追逐戰還剩六分鐘，如果現在下樓就鐵定涼。”

“得了吧，宿舍樓出不去這件事，你知道主播又不知道，我打賭他一定會下樓！”

“打賭得換位思考，我也賭主播會下樓！你們忘了嗎？先前食堂那個老太婆給主播的建議‘遠離四樓’，要我是他，絕對不可能往樓上跑的！”

“這個建議其實沒錯，但是在這個藏任務里，生門反而在四樓，嘖嘖，可惜了。”

“前面的別出一副未卜先知的樣子好不好？先前廁所里的兩個NPC可是給過提示了，四樓可是提了好幾次的，據這個主播之前的作，我不信他會錯過這麼明顯的過關提示！”

【以上用戶言論涉及劇，僅向觀眾開放】

頭發越來越近了。

溫簡言臉上的神也越來越搖，仿佛在兩個選項之間游移不定。

終于，他似乎終于下定了決心。

青年收回步伐，然后一扭，頭也不回地向樓下沖去。

直播間，有人歡喜有人愁。

“哈哈哈哈哈哈贏了，我就說他肯定往樓下跑啊！一般人遇到這種事肯定都想直接跑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氣死我了，這個主播剛才還那麼機靈，怎麼在這個節骨眼上犯傻呢？”

“啊這，真沒意思……還以為這個主播能撐的久一點，沒想到這麼就又要涼了。”

“無語死了，剛才打賞的錢能退不？@直播間管理小助手”

看著溫簡言下了樓之后直奔出口，彈幕更急躁了。

“現在奔出口有什麼用，在大廳里跟它繞啊！六分鐘雖然有點極限，但也不是不可能啊！”

“樓上著啥急啊，看個直播而已怎麼那麼真實？反正大不了換個直播間看唄。”

“而且說實在的，我一直想看這個主播翻車來著。”

“對對對，看新手直播不就是圖個爽嗎？真想看高智商大佬過關我干脆去蹲高級主播不就好了？”

話雖然是這麼說，但直播間本來一直于峰值的人數開始有了下的趨勢，從兩千多到了一千□□。

溫簡言加快了步伐，直直地向著出口——

旁邊的值班室沖了過去。

他這次沒有準備任何撬鎖的工，而是抬起長猛地一踹，哐當一聲把門踹了個七歪八扭，啪的一聲砸在了地上。

“？？？”

“？？？他想干嘛？”

“不是？他跑值班室跑上癮了？這次和上次的狀況又不一樣，他干嘛又去值班室？”

“嘖嘖嘖，這些低級主播就是這樣，一個個的都喜歡往自己的舒適圈里鉆，就很蠢，真沒什麼意思。”

溫簡言悶頭沖了進去，徑直來到柜前，以一種驚人的嫻拉柜門，開暗格，從中猛地抓了把東西。

他轉過。

此刻，那如水般的頭發已經涌到了值班室前，漆黑的發攀上墻壁，越過門檻和窗子，向著早已盯多時的獵探去——

大廳的燈在某種詭異力量的影響下開始閃爍。

慘白的肢扭曲變形，在發堆中爬。

溫簡言緩緩地深吸一口氣，前額后頸滿是冷汗，手指在極度張的力下微微搐，掌心里一片涼。

他穩住抖，開始哼歌：

“小小紅梳子，對鏡梳呀梳，一梳梳到底，聰明又麗，二梳梳到底，快樂不遠離，三梳梳到底，合心又稱意。”

剛剛還在冷嘲熱諷，不停衰的彈幕頓時一驚：

“等等，這個調子？”

“這個歌詞？！”

“前面那位是失憶了嗎？這不就是這個boss剛才哼的嗎？”

“不不不，這個boss從沒唱過最后一句！”

“！！我知道了！草！那個老妖婆哼的曲子一直是不完整的，現在這個boss唱的其實也是不完整的，但是現在給拼起來了！”

溫簡言緩緩地抬起手，張開了手掌。

在他白皙修長的掌心中央，躺著一把只梳子。

和整棟樓一樣，這把梳子上的時仿佛也倒流了，它雖然灰暗，但是卻能約看到曾經明亮的紅，就連斷掉的梳齒都重新變得完整起來。

游的頭發不再移，變得安靜下來。

青年的背后，被大力拽開的屜并未合攏。

被翻的糟糟的雜中，躺著幾張泛黃的照片。

灰塵還沒有來得及落下，能夠看到上面一大一小兩個影。

材高大的人站在游樂園里，旁邊站著個十三四歲的小姑娘，黑油油的頭發綁一個大辮子垂在肩上，兩個人的很近，面目因時間久遠而模糊，但卻仍然能夠看到二人臉上快樂的微笑，被凝固在了那張窄窄的照片。

下方用鋼筆寫了幾個字：

“祝小潔生日快樂。”

溫簡言深吸一口氣，緩緩上前一步：

“小潔，媽媽……媽媽好想你……”

彈幕一片死寂。

“……”

“……”

“……？啥玩意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