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現封毅的地方離搖歡住的山差著十萬八千里，平日自詡有通天神力，可把一個修仙百來年的道士拎上山來，還是費了好大一番功夫。

等搖搖晃晃飛到山上方，毫不客氣地把封毅往地上一丟，悶頭一扎，進山泡澡去了。

被丟在地上的封毅因為一路罵過來，早已口干舌燥，他了兩口氣，轉頭打量面前的這一山。

他上的制未除，還不能自由活，全上下唯一能的地方就是脖子上的腦袋。

封毅活了百來年，委實沒料到如今會有如此窘況。

——

霧鏡一大早去采集朝，回來的路上便聽漫山遍野的妖們都津津有味地在談論今日的見聞。

無名山上的妖大多清閑，每日除了修煉便是開茶話會。今天說東邊的野豬又看上了哪個貌的妖想要求娶，明天又說西邊的狐妖又勾引了個什麼樣的男人回山。

西邊住著的狐妖因對搖歡了不純之心，已湮滅之事多數妖都并不清楚，只知狐妖和搖歡起來手來兩敗俱傷。爾后再沒見過狐妖也不多奇，只以為那狐妖又下山勾搭男人去了。

這事絮絮叨叨說了好幾日，今日倒是換新談資了。

正嗑著向日葵籽的蛇睨了一眼就要路過的霧鏡，也不避諱，接著方才說過的話繼續道：“你們瞧我看見了什麼？那小壞龍今早抓了一個壯年男丁回山呢，那男人可是個道士，不蔽的，看得我都死了。”

聽故事的一群花花草草們捧臉的捧臉，捂眼睛的捂眼睛，一個個都答答地紅著臉。

霧鏡聽得腳步一頓，斜眼睨來，狠狠地盯了蛇一眼。

蛇是無名山上出了名的長舌婦，不止長舌，還最添油加醋，顛三倒四。平日里那些無知的小妖總喜歡圍在的邊，一口一個“蛇娘娘”。

蛇被霧鏡這麼一瞪，也翻了個白眼：“以前跟你們說那條小壞龍最聽狐妖墻角你們還不信，這會先是跟狐妖打起來把人趕跑了，又是把和狐妖相好過的道士抓上山來，可不是要走狐妖那條修煉路子嘛？聽說還是拜了帝君做師父的，我說四海帝君這樣的仙人要是知道這些事可不得氣得填平四海？”

小妖們紛紛點頭附和。

霧鏡把收集著朝的收納瓶放好，慢悠悠地看了眼正得意洋洋的蛇，邊摘了幾瓣新鮮的花瓣，邊輕聲道：“你們說的狐妖可不是下山勾搭男人去了，那日在后山的許多事你們都不知道。”

霧鏡生得好看，就連蹙眉瞪人都像是兒家在撒，眼波：“那狐妖言語不敬，沖撞了搖歡，直接消散了。搖歡那子你們也知道的，就是個能手絕對不跟你講道理的暴脾氣。我知道那狐妖竟然因為講話不注意就被送去重新投胎了，也著實驚嚇了一番。”

輕笑了一聲，指尖挲著的花瓣，狀似不經意地提醒道：“所以蛇娘娘你平日里說話的時候可要當心些，可別因著和狐妖走得近，也沾上了一些不三不四的壞習慣。”

話落，霧鏡也不再多留，收了那幾瓣花，便不疾不徐地走了。

留下蛇一張臉氣得煞白，手里一捧向日葵籽都了個碎。

霧鏡一走出蛇的視線范圍便一掃剛才那副淡定模樣，回頭了眼，飛快風而起，直往山趕。

到山時，搖歡剛洗完澡出來，長發漉漉地披在后，那剛化的煙長被如黑綢緞般的曳地長發打，像是一朵剛被雨水澆灌過的芙蓉花，花瓣如同凝著瑩瑩發亮的珍珠，兀自綻開著。

搖歡一喜，原本要走向被丟垃圾一樣丟在樹底下的封毅的腳步一轉立刻跑向霧鏡。

昨晚跟著帝君習了一晚的法，累得四肢發，正想跟霧鏡討些朝喝，走進了才看見的臉不好。

搖歡立刻把腰一叉，瞪著眼睛兇神惡煞：“誰欺負我家霧鏡了？”

化形后，五雖未長開，卻已見日后風。這會叉著腰故作兇悍的表別說沒有原型時的半分威嚇，此時看上去倒更像是個發脾氣要糖的小孩，平白惹人憐惜，哪會讓人有半分懼意。

霧鏡一笑，臉也緩和了不：“我聽蛇說你抓了個道士回來，帝君可知曉這件事？”

搖歡雖不明白霧鏡這麼問的原因，但還是點點頭：“帝君同意了。”

霧鏡松了一口氣，往山里張了一眼：“人你放在山里了？”

“沒有。”搖歡指了指樹底下：“他太臟了，我隨手就給丟在那了。”

霧鏡順著手指的方向看去，一眼便看見正閉眼調息的封毅，大略一掃，當看到他死死攥在手里的鎮妖劍時，臉陡然一變，疾步走了過去。

搖歡不明所以地跟上去，見霧鏡在打量那把鎮妖劍，安道：“你要是喜歡那把劍的話我等會就給你搶過來。”

話落，封毅睜開眼，一眼瞪過來。

原本還想嘲弄這不知天高地厚的龍一番，可這一眼瞪過去倒是讓他差點移不開眼睛。

昨夜他并未看清搖歡的長相，這會洗過澡，烏發披在后，那如墨般的襯得那張臉白白凈凈的，細如白瓷。致的五，似是畫家用畫筆勾勒的，一分不多一分不，每一都恰到好。

他下山游歷多年，見過不漂亮的子，卻是頭一次見著龍化形的孩得就像是待開的九天清蓮。就連艷都含著一斂，清澈又空靈。

倒不像是龍……反而更像是瑤池仙。

搖歡不喜被人盯著看，尤其還是這道士這種直勾勾的眼神。當下，就抬腳招呼了過去，兇命令道：“不許看，再看挖你眼珠子。”

封毅回神，冷哼了一聲：“你除非把我殺了，否則這把劍絕對不讓。”

搖歡只喜歡亮晶晶的珠子和黃澄澄的珠寶，才不喜歡這些看著就滲人的武，可聽他這麼一說，忍不住搖了搖尾：“這把劍很值錢啊？”

封毅扭頭，對毫無見識的搖歡表示十分的鄙視：“堂堂龍族，竟連這三界第一劍都不知道。”

這鎮妖劍開天辟地也就這麼一把，哪能用金錢去衡量？

話音剛落，雙眼亮晶晶的搖歡就蠻橫地掰開他握劍柄的五指，也不嫌棄劍柄上沾著的跡，一把握在了自己的手里。

封毅打小出在按規矩辦事按禮制做人的修仙門派，哪遇到過搖歡這種一言不合就開搶的？頓時怒氣攻心，被氣得直翻白眼，就差口吐白沫了。

于是，等他緩過來后，又開始破口大罵。

搖歡原本還對鎮妖劍渾的劍氣有些發憷，一聽說它是第一賤……哦不，是第一劍，就不那麼嫌棄了。

反復了好幾下，這才依依不舍地遞給霧鏡，很是大方地決定送給。

霧鏡一言不發地接過來，指尖拂在劍上，便被那劍本釋放的劍氣燒灼得如同在火上炙烤，卻渾然不覺，仔細端詳了好久才低頭看向還在罵罵咧咧的封毅，問道：“這把劍你是從何得來的？”

封毅的罵聲一歇，他連著兩次給自己挖了坑，便覺得這山間的妖都狡詐猾，不管霧鏡問什麼，都不愿意開口說話了。

霧鏡心事重重，只代了搖歡留著封毅的命，便徑直提劍離開。沒說去哪里，也沒說幾時回來。

搖歡瞪著失去劍后萬念俱灰模樣的封毅，恨恨地踩了他一腳，才扭頭去找帝君。

帝君每日要做的事便是給他院子里的花花草草澆水，搖歡過來時他已換了一套服，正坐在石凳上，給一盆牡丹花剪葉子。

他的側臉沐浴在下，安靜和，搖歡是看著就覺得心里的。

湊近了些，正想挨著帝君邊的石凳坐下。

帝君抬頭看到，視線在臉上打了一個轉，落在還噠噠的頭發上：“怎麼不干？”

搖歡笑瞇瞇地把腦袋湊過去，毫不害臊得理直氣壯道：“我還不習慣。”

帝君抬手，五指梳從發端一梳而下。的發如墨，倒顯得的耳朵小巧又致，泛著如玉般的白皙，看得帝君眸微黯。

漉的頭發帶著涼意，帝君來回梳了三遍，搖歡的長發便干了。抓了一小縷湊到鼻尖聞了聞：“霧鏡說人間有香噴噴的豬苓，洗完頭發會香噴噴的。”

搖歡龍形時便很臭，偶爾興致好會哄山上的小百合給編個花環。可的腦袋太大，花環帶著就跟箍咒一樣，沒幾次就不喜歡了。

帝君側目看著，無奈笑笑：“是有，你既這麼向往凡間，就沒嘗試過離開？”

搖歡被問住，捧著臉想了半天，才蒙眬地從腦海里抓到一回憶：“我出生在這里，出生在山里的妖都是化形后才離開的。化形后霧鏡還留在這里陪著我，我舍不得霧鏡……”

話落，瞥了眼帝君的臉，又狗地補充道：“更舍不得帝君。”

果然，帝君很是欣地了的腦袋。

搖歡被得瞇起眼睛，腦袋更是往帝君懷里湊了湊，一個剛路過腦子的問題就毫不經思考地口而出：“帝君，你教我法卻不當我師父，是不是因為你不好意思告訴我你其實是我那不負責任的親爹啊？”

帝君搖歡腦袋的手一僵。

下一刻，搖歡久違地被帝君拎著尾倒提著，掛在了門口的槐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