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秦奕嫻頓時以為是不是自己又闖禍了,急忙朝宋奾解釋：“表嫂，我真是一個人來的，我誰都沒告訴。”

“我知道。”

端容郡主與陳箬站在那扇如意門前,顯然是來尋衛凌的，但們應是沒料到會在這里見著宋奾，此刻臉上神比秦奕嫻好不到哪里去。

宋奾這會心里真是煩了衛凌，原本恬靜平和的生活因為他翻起風浪來，也怪自己,應該在知道他搬進來那天就搬出去的。

深吸口氣，大方走過去，朝倆人頷首示意后開了自家門，未多說一句。

“姑姑表嫂”秦奕嫻怔怔跟在后,宋奾站在門后等了幾瞬,便不再管還木著的端容郡主和陳箬,兩步進屋子里去。

大門闔上，端容郡主轉向陳箬，瞪圓了眼珠子，“那是宋奾？”

陳箬答：“是阿奾沒錯。”

端容郡主看看眼前的門又著僅隔一道墻的那間小院子,最終只能重重嘆氣,“孽緣啊！”

衛凌將將夜才回來，見到端容郡主時不見多驚訝，也似乎早就料到了這一刻。

“你便是為了宋奾才搬過來的？”端容郡主單刀直。

衛凌坐下,理了理前襟，“是。”

端容郡主一噎,氣得說不出話來,拉著臉坐在椅子上。

白亦這時端了茶水上來,端容郡主僅瞥一眼,沒有用，恨恨開口：“域川，你怎麼如此固執！”

“母親，以前是我不懂事。”衛凌挲著手里的扳指，低低道：“現在不一樣了，我不希再見到什麼小作。”

衛凌這話與平常不同，帶了幾分恨意。

他漸漸想明白許多，端容郡主是他母親，以前不論做了什麼他都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就算冷待宋奾他那時也沒多阻攔，只想著自己彌補宋奾就可以。

可他如今終于懂得被人忽視是怎樣痛苦滋味，前一眼還對別人巧笑嫣然，后一眼即是淡漠厭惡，仿佛見到自己是多麼難的事。

宋奾不過冷了幾眼，他便覺錐心噬骨般的痛，那曾經是不是也在母親那里過許多回？

是他的一昧縱容，讓母親越發囂張，找來奕嫻、設計，直到最后把弄丟了。

這一次，不會了。

端容郡主自然聽出了他話里的威脅之意，不敢置信，“你為了一個人，威脅你娘？”

衛凌背靠椅子，整個人松下來，淡淡回憶著：“母親，您從小就和父親一樣，喜歡管著我們，食住行友讀書無一不落。”

“小的時候不懂事，只覺得那是您對子的，后來我認識了竟軒，我多開心啊，終于有個人一起念書一起玩了。”

“可您不同意，您說竟軒家境不好配不上將軍府，說他會帶壞我，然后用您的‘權力’勒令他不許再見我，再后來竟軒病重，您用他的生命來威脅我，我若回京才肯施以援手。”

“這事說到底不能怪您，只是可惜，竟軒還是走了。”

衛凌臉上平平淡淡，仿佛再說別人的事，可端容郡主越聽越驚，當年那件事誰都沒提起過，以為他早忘了，現在才發覺他記得那麼深。

衛凌角勾起弧度，似笑非笑，“那年祖母還在，與肅清侯府的約定還在，我娶了宋奾，這應當是您這輩子唯一沒有掌控好的事吧，后來祖母去了，您就肆無忌憚，開始張羅著納妾休妻，不達目的不罷休。”

“現在好了，又該給我續弦了。”衛凌看過去，眼神凌厲：“母親，下一步該是什麼，我要是不同意，您是不是就得想法子將宋奾趕出盛京城？”

屋子里陳箬和白亦還在，皆不敢出聲。倆人將軍府已有好些年頭，從未見過這種場面，以前衛海奉與衛凌吵起來，衛海奉一個人的嗓子就可震破屋頂，場面十分激烈。

可當下不同，明明只有衛凌一個人在說，聲音不大不小，外人不知的還以為母子兩在閑話家常，但倆人知道，衛凌這是生生克制下來了，平靜無波底下是暗流涌，正醞釀著一場大風暴。

端容郡主聽完，半天憋不出一句話，最后只能斥責：“域川，你就是這麼想我的？我做的哪件事不是為你？”

“為我？”

衛凌“呵”一聲，就是從小明白“為我”，所以他從來不敢多想，更不敢去責怪，才一步一步走到了今日。

“不是為你是為什麼？你知道我為這個家持著有多不容易嗎？”端容郡主憤恨道：“你知道宋奾什麼子嗎？你真想絕后不！”

“母親，我記得我與您說過的，如今將軍府已有了袖禮，不會絕后，至于我”衛凌神淡下來，“不是宋奾的問題，是我的問題，是我讓喝的避子湯。”

端容郡主與陳箬都是第一回聽見這件事，震驚得不行，端容郡主問：“你說什麼？”

衛凌卻不想再多言，站起，“母親，我不再是三歲小兒，您別再想著做什麼，也不要去宋奾，這是我最后一次說句話。”

“白亦，送客。”衛凌抬步離開，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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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闌人靜，月如水般過窗戶灑在地板上，映照出書案前發怔的一個人影。

今夜說了很多，衛凌頭回意識到他那三年里做的太了，但凡他早些與母親說清楚，也不至于那麼多苦。

衛凌往窗外去，一彎月掛在稀稀疏疏的星夜里，像以往很多個夜晚。

婚那時他剛梅花衛不久，事正多，無暇顧及后院之事，與見面更是之又。

同樣是這樣一個清涼如水的初夏夜晚，他在外執行任務回來，不知從哪里得來的消息，跑到書房來。

他了傷正換著藥呢，不想讓知道，也不想驚任何人，遂讓白亦在外面把人攔下，可不知哪里來的堅持，竟一直坐在外面等。

他知道后便出門去，應是聽到靜，立馬回，驚喜喊了聲“夫君”，小小一張臉上都是明笑意。

衛凌現在才驚覺，那一聲“夫君”不知何時消失了，后來喊自己“二郎”，現在已是直接喊名字。

總是很能堅持，認定的事絕不回頭，一如既往。

那時他不知說了什麼，大概是讓回去之類，可不肯，甚至不知哪里來的勇氣上前兩步抱住了自己，窩在他懷里細細哭了起來。

他僵得一不敢，任由哭，聽小心翼翼與自己訴苦，用詞謹慎。

他那時因著上的傷口推開了，只勸了兩句不要與母親鈺君過多沖突，乖巧應了，提起邊的食盒遞給自己，囑咐他用飯，然后一步三回頭地離開。

在宋奾眼里，自己無異于把一步一步往外推。

衛凌苦笑兩聲，當初未加珍惜的卻是現在的。

月落在案卷上，繾綣和，似的眉眼。

他想見一見。

這樣的心念一起，就再也忍不住。

院子里靜悄悄的，大家都早已歇下，宋奾的屋子也熄了燈，烏黑一片。

他知道住在哪間房，隔壁傍晚時總會傳來熱鬧的嬉笑聲，他常常聽得認真，直到進了屋，他才定下心去做自己的事。

他放輕了腳步來到門前，手到門的那一刻又猶豫了，會不會嚇到？若是知道了會不會生氣？

衛凌一想到生氣的模樣便無聲笑開，怎會有人，連生氣都那般好看，那般能牽引人心。

到底是思念占據了心頭，他輕輕推了門，昏暗的屋子伴著月的闖一點一點明亮起來，照出他想見的那人。

宋奾呼吸均勻，好似睡得極，衛凌放下心，邁著腳步走過去，在床前蹲下。

未施黛的臉上干干凈凈，眉似遠黛鼻似峰，勝紅梅勝雪，便是這樣一張臉，在他心里越刻越深。

倆人同床不多，每回都是宋奾先睡過去，他常常睡不好，睡不著時就看睡覺，那時尚且平淡，但仍記得的每個小作。

翻，微張，甚至有時還會輕輕磨牙，這些都是母親從不會讓他做的，他便覺得十分好奇，原來一個人睡覺還能有這麼多姿態。

有時候會大膽越過來，掛在他上，若是睡到一半醒了發現自己作不妥又會立即輕手輕腳躺正去，從不敢驚擾自己。

總是這樣，這樣小心翼翼，怕他生氣，怕母親生氣，怕將軍府的人生氣。

那樣活著太累了，不怪不想回去。

衛凌小心嘆一聲，掖了掖被角，將在外面的手蓋住。

床上的人低聲“唔”了句，翻，衛凌頓時一不敢。

如今，小心翼翼的人換了自己，怕驚醒，厭惡地把自己趕走。

他近來害怕的事越來越多了。

衛凌不知待了多久，待到月亮躲了起來，待到亮沖破地平線，待到鳴人聲起，他才終于不舍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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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

宋奾睡到將近巳時才醒，尤四娘還給留了早飯，笑道：“今天倒是讓自己多睡會了？”

宋奾扭了扭渾還僵著的胳膊和，臉上見的有些怒氣。

“怎麼，還睡出起床氣來了？”尤四娘疑。

宋奾沒說什麼，只是吃早飯時將饅頭當了仇人，下又狠又重。

吃完早飯出門前，宋奾看著那堵隔開兩個院子的墻，再次咬牙切齒，吩咐道：“龍泰，你今天不用出門了，去找些木頭和藤條來，將這堵墻壁加高加固，越牢越好。”

龍泰驚慌起來，“二娘，可是有賊人闖了進來？不應當啊，我昨晚什麼都沒聽見”

“有賊，某個不要臉的大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