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賀說他現在在學校大門口,車子停在路邊，問林漾有沒有時間，出來見一面。

許久沒和他聯系的林漾有些驚訝他這個要求,握著電話，眼皮慢眨了下：“找我，有什麼事嗎？”

“這不是你明天就生日了嗎？爸現在有空剛好過來給你送個生日禮。”

去年的生日他都沒聯系過自己,今年林賀還能記得的生日。林漾一時說不上來該是什麼心緒。

抬手看了下時間,見還早,道：“你等我幾分鐘,我現在下去。”

怕引人注目,林漾讓林賀把車子開到了下坡路下面那一排小吃街的停車場。林賀也沒下車，兩人直接就在車里見了面。

“明天你生日，爸把生日禮給你送過來。”是一個價值不菲的筆記本。

林賀第一次送這麼昂貴的東西。

以前要麼是娃娃,玩偶,再要麼是子,很會送這些電子產品。

林漾反應很淡,并沒接過來,而是看向窗外：“你找我來，還有其他事嗎？”

不覺得林賀會專門為了生日禮過來跑一趟。

林賀訕訕地放下筆記本,確實有些難以啟齒。

等林漾沒耐心再次過來時,林賀才斟酌著開口：“你葛阿姨,懷孕了。”

“不是都生了嗎？”林漾很淡定地接了這一句。

沒想到林漾會說出這話，林賀怔在原地,有些震驚地盯著：“你，漾漾,你怎麼知道？”

“所以你故意屏蔽我發了態,故意屏蔽說你們林家有后了？”

“還是故意以送我生日禮為由,實際是為了說這事才來見我？”

車廂里空調冷風直吹，林賀卻覺得汗如雨下：“漾漾，爸，爸爸不是故意的。”

那還該回什麼，有意的嗎？

“是覺得現在瞞不住了所以才過來跟我說？覺得趁著我生日，你送我生日禮，我的寬容心和容忍度都在最高忍耐度的時候才告訴我說懷孕了？”

“爸，你是來跟我打牌嗎？”

被一個十七歲的孩子堵得啞口無言，林賀也深深低著頭，沒敢抬起：“林漾，你要知道，爸爸真的很無奈，爸爸也有了自己的家庭，爸爸不能那麼自私。”

多冠冕堂皇的理由啊，林漾角浮現一抹苦笑：“孩子嘛，遲早都會有，但是爸，你既然做不到，一開始就不要輕易許諾啊，是你說不會跟有任何一個孩子，是你說讓我相信你的，可現如今，又是你親自來撕開我對你的這層信任。”

“爸，到底是誰自私啊？”

回應的只有林賀重復來重復去的“對不起。”

林漾不想再聽，抬手利落地了下眼角，推開門：“以后不要再來了，我也不需要你的生日禮。”

“但我還沒到十八歲，希你在養你兒子的時候也盡到你對你兒的義務，離十八歲就一年了，也希你不要在這件事上繼續失信。”

一個林賀已經夠讓林漾煩的了，不想再因為養費的問題和卓季芳爭論。

晚自習的時候周婕和周弦思都看出林漾心不好，周弦思給帶的晚飯也沒怎麼吃，沈曼凡還以為林漾是因為吳澤昊說的那些話生氣，放學時過來安：

“他那麼沒腦子的人說話從來都不思考的，你聽他干嘛？別跟他生氣。”

幾人也認識好幾年了，林漾自然不會把這點小事放心上。但和林賀之間的種種也沒法和沈曼凡解釋，收拾書包的作故意放慢了一些：“我一會還有一道題目要做，你們先走吧。”

“行，那我們先走了啊，明天見。”

幾人告別。

吳澤昊被沈曼凡拉著，幾次都瞥向林漾那一組，有些別別扭扭地沒敢過去。

“你今天去惹林漾，被你弄得心不好，你可有點眼吧。”沈曼凡提醒。

班里的人陸陸續續的走，還有兩個值日生掃地、接水，回來看見林漾問怎麼還不走。

“馬上。”林漾背上書包離開。

高三的晚自習下課都已經是十一點半，又在班級坐了會，這會已經是四十五。

林漾出去后還走得慢悠悠的，整個校園里沒幾個人，路燈下的人影就一個，孤零零的。還真生出了幾分自己是個“沒爹疼沒娘”的可憐孩子。

剛這麼想，手機響起。

是遠在海京的沈妄。

“哥？”

“林漾，你還要墨跡到什麼時候？”沈妄的語氣并不好，像是等了許久的不耐煩。

林漾莫名其妙：“你在說什麼？”

“我說，”沈妄了，深吸一口氣，“高三到現在都放學這麼久了，你還坐班里給我賞花還是喝水？”

短暫的沉默后，林漾后知后覺：“你在哪？”

“在你學校門口！”

沈妄咬牙切齒，一個字一個字從牙里蹦出來。

掛了電話，林漾腳步加快。

這人不是好好地在海京游玩嗎？怎麼突然回來了？

大晚上的不回家，還跑三中學校門口？

這是來緬懷母校還是專門過來堵？

林漾忽然覺得，自己好像也沒那麼可憐。

就算再沒爹疼沒娘，這不還有個脾氣暴躁的哥管著自己嗎？

但沈妄此刻的出現，確實讓林漾始料未及。

他站在學校大門口正對面的一棵高大老樹下，因為穿了一黑，林漾只能通過昏暗的燈辨認他看的并不清晰的五，只是影太過悉，并不難認。

走得近了，林漾才看見他手上拿的東西——

一個蛋糕盒子。

是真的蛋糕，明盒子里裝著一個小型的水果蛋糕。

林漾還看見正中間做了一瓶迷你橙，橙的瓶子上寫著“十七”兩個大字。

給誰做的，不言而喻。

沈妄率先抬走上前，眉目不耐：“高三早就下課了，你坐到現在才出來？”

“要值日？”

林漾搖頭。

“寫作業？”

林漾再次搖頭。

沈妄沒耐心了，臉越發凜冽：“那你到底干什麼了？”

“熱。”林漾就一個字。

“什麼？”

林漾：“熱，坐班里吹一會空調再走。”

“……”沈妄的臉越來越黑。

“我要不來你還打算坐到深更半夜？”

“不是，”林漾沒繼續讓他在這個話題上探討下去，指了指他手上的東西：“哥，是買給我的嗎？”

沈妄故意嗆：“你這麼熱，要買也是給你買空調，買什麼蛋糕？”

“……”

那行吧，林漾也配合著：“行，哥給我送個空調來吧，我提前謝謝你的生日禮。”

沈妄氣笑了：“你怎麼就知道我今天非得是來給你過生日？”

“過了零點不就是我生日嗎？”林漾抬手，敲敲表，“哥，快到十二點了，不回家嗎？”

這個時候過來，上面還寫著自己的年齡“十七”，林漾沒那麼傻。

本就快到時間了，沈妄也沒再耽擱，往周圍瞥了一圈，抬頭：“去亭子里。”

停了下，他又說：“王叔的車子還有一會到。”

回來的路上沈妄提前打過電話給了司機，因為林漾下課遲，怕耽擱，沈妄本想跟他一塊接林漾，這樣十二點的時候也能在車上跟說句生日快樂，吃塊蛋糕。

但因為王叔今晚要先送沈柏裕回家，再去三中的話時間點就會比較遲，所以沈妄才自己先來了三中，想著半個小時兩人走回家也差不多，誰知道林漾會墨跡到現在。

總不能在走在回家的那巷子小路上給點蛋糕，過個零點生日。

三中本就古典建筑多，周圍開放的一個小公園里更是隔著幾米就放了一個石桌石椅，進門不遠還有一個竹木的小涼亭，大多數同學吃晚飯時都會選擇在那。

蛋糕拆開，林漾也開了手機手電筒，亮映照著上面的水果圖案，橙的兩邊是兩課綠的小樹，林漾一開始不明白什麼意思，沈妄沒忍住說了一句：“笨。”

“兩個木字還能是什麼字？”

“林？”林漾不解，“那為什麼不直接寫個林字？”

手電筒的亮照到沈妄的臉上，映著他深刻的五。沈妄拆著蠟燭，懶得理這廢話問題。

賣家給的是數字蠟燭，沈妄在林漾那側上，拿出打火機卻并沒立即點燃，示意：“先把手電筒關了。”

林漾以為他是要制造許愿氛圍，照做關了手機。

下一秒，沈妄掏出自己的手機，在上面點了幾下，停下：“許愿前先給你看個視頻。”

他把調好的手機推過來。

是一段五分多鐘的視頻，林漾好奇地點開。

開頭就是海京城從上往下的俯瞰全景，其中飛機場、高鐵站、火車站最上面的紅“海京市”三個字被無限放大，一一展示。

海京城靠海，里面從小的河流海域到大海的全景幾乎全被拍攝了下來。

拍攝的日期應該就是夏天，海邊的人們穿著清涼的服在沙灘玩耍，旁邊的海浪打到膝蓋，水流清澈，一浪接著一浪。

頭頂上方藍天白云，風極好。

視頻里大多數都采用的無人機遠景拍攝，近景的并不多，但海京市全城的標志建筑風景幾乎全被拍攝在，有高樓聳立，有山河壯麗，有似錦繁華，也有懷舊小巷。

但遠景片段中有些鏡頭拉的也很近，還有隨機的路人采訪，也有游客的觀驗，有對食的品嘗鑒賞，有對海京文化的緬懷嘆。

視頻的最后還同樣以春夏秋冬四個角度展示了海京城不同季節的全貌風，無論是春日綠意，夏日艷，秋日碩果亦或是冬日白雪，海京城的盛大壯闊都讓林漾不自覺地被吸引、被代。

瞳眸睜大，淡的瓣也跟著微微翹起。

拍攝完這樣一個視頻，無論是時間還是力都要投注許多。

忽然明白過來沈妄這段時間去海京城干什麼了，林漾震撼：“哥，你特地去拍了這個視頻？”

沈妄挑了挑眉，默認。

視頻已經播放到結束，林漾看的意猶未盡，遞過去：“能把這個視頻發我一份嗎？”

不知道沈妄是什麼時候玩起了無人機，也不知道他什麼時候研究了攝影，但這個視頻中的海京城，是真的奐。

“不過視頻中為什麼出現了那麼多只鳥？”幾乎在每個場地切換都會出現一只鳥，而且視頻中出現的都是不同類型，沒有一只重復的。

有很多林漾甚至都不出來名。

海京難道盛產飛鳥？

沈妄沒回答這個問題，轉而反問道：“很喜歡？”

“嗯，海京城很漂亮。”這是林漾早就認識到的事實。

“那視頻就不發了。”沈妄關了手機，“等以后你親自去探索吧。”

一大膽的猜測在林漾腦海蔓延，有些不可置信：“什麼意思？”

“林漾，大學去海京吧。”他點亮了蠟燭，朦朧的火在兩人之間跳躍。

林漾聽見他又低又沉的嗓音：“那麼漂亮的海京城你該親自去看一看。”

他說：“林漾，我在海京等你。”

或許這個要求有些自私，但沈妄并不想放過這唯一的機會，他到底，還是把那份遲來的回禮說了出來。

那個只要他考上省狀元林漾就答應送給他的回禮。

從兩人許諾的那一刻，沈妄就一直在往這個目的走。

他自始至終，想要的都不是省狀元，他想要的，只是讓林漾去那座兩人同在的海京市。

沈妄希林漾的大學能去海京，他希自己能陪在邊。

不止大學，更是以后的全部。

盡管這個想法如今不的有些可怕。

但沈妄一直很清楚，他對的喜歡，正大明。

燭火間，似慌，似曖.昧在兩人間肆意橫生，放恣蔓延，林漾怔在原地，沈妄告訴可以許愿了，也沒反應。

有些話即便不說，也明白。

有風吹過，蠟燭被熄滅了一瞬又很快重燃，像是上天都在暗示著什麼。林漾心頭堵得慌，那些明知的不可能卻一點點涌上來，吞噬了全部的理智。

很確定，自己想要什麼，哪怕腳下是深淵，也想要為了沈妄從未退的主試一試。

第一次，因為一個人，想去一座城。

想明白這一點，林漾緩緩合手，在沈妄的注視下閉上雙眼，心底默念：

“我不知道我今年的愿是什麼，但我只知道，在這一刻，我想考海京這座麗的城市。在這一刻，我想要我的哥哥，沈妄，如愿以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