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令辦完事從外面回來時,手里捧一大堆竹簡。

全都是各國奇聞軼事，小孩子最喜歡聽的那種故事。為了搜集到這些故事，家令跑遍了帝臺各大商市,凡是肚里有故事能說的，通通賞一貫錢，命人刻錄下來。

這種小事本不需要他做,但因為是殿下親自待,家令不敢假手他人,只好自己跑一趟。

商市遇見人喊了他的名諱,眾人一聽他是東宮家令,跟瘋了一樣撲向他。他們不要錢，自己將故事刻下來，只求自己的故事能遞到太子殿下案前。

家令被人前后搖晃,差點命都晃沒。最后為了,將故事全都收了下來。故事收是收了，其中不合適的扔掉大半，最后剩下幾個有趣生的故事,適合講給趙姬聽的那種。

家令嘆口氣。

太子殿下這是養人還是養孩子啊？

寶貝得跟什麼似的。

趙姬來了初葵不能侍寢,太子殿下就跑到南藤樓陪伴，一個月難得的四天休沐全都耗在趙姬上。來初葵的明明是趙姬,暴躁挑剔的人卻了太子殿下。

什麼涼水不能喝,風不能吹,凡是這時候到面前伺候的,太子殿下總能挑出錯。

太子殿下讓趙姬待在屋里哪都不要去,又怕悶壞了，命人去尋有趣的故事，說要從下個月起，每個月給趙姬講幾個新鮮有趣的故事。

家令想起上次殷的事，還好理得快，若是等到殿下手，只怕他這條命也沒了。

還好趙姬沒事。

云澤臺這些人啊，舊人還算安分，就是后來的這批殷，仗著是殷人，行事有些魯莽。

其他都好說，但這個趙姬，們是萬萬不能的啊。之前趙姬尚未正式召寢，太子殿下就跟護犢子一樣護著了，如今召了寢，兩個人天天膩在一起，太子殿下更是百般疼。

們別說出手，就是想都不能想。們要想了，倒霉的就是他。

但愿那些殷不要再弄腦筋。沒了趙姬，殿下也不一定能看不上們啊。

家令決心再暗中清查一遍，不能讓任何人有可乘之機，他已經弄死過一個了，不怕再弄死第二個。比起被太子殿下弄死，他更愿意弄死別人。

每當這時家令就無比羨慕在南藤樓的趙姬。他也想做一個整天只知吃喝什麼事都不用想的小子，南藤樓里有劉宮使把著門，南藤樓外有他這個家令盯著，誰敢害趙姬誰就是自找死路。

趙姬還不知道有人曾想害過吧。

家令又是重重一口氣吐出來。

他不但得替趙姬防著明槍暗箭，而且還得遮掩這些齷齪事，不能讓趙姬知道。萬一趙姬知道，嚇壞了，太子殿下問起來，他免不了又要罰。

家令心酸地拖著步子從車上下來，一下來，看到云澤臺大門口大堆人等著。

全都是想要遂自薦的士子們。Μ.166xs.cc

家令懶得理，反正等會自然有人趕他們走，云澤臺大門也不是誰都能待的，午時過后就不準人逗留了。

家令照常邁進去，忽然被門邊的小拉住：“家令大人，今天來的人里頭，有趙家的隨人，要放他進去嗎？”

家令一時沒反應過來：“哪個趙家？”

小：“南藤樓趙姬的娘家人，說是想見趙姬。”

家令看過去，眉頭皺起。

怎麼派個隨人來？這趙家未免也太看輕趙姬了，還當趙姬是他們趙府里的小小庶嗎？就算有話要傳，至也得派個真正的趙家人親自來云澤臺等著候著。

一個隨人就想見趙姬，打誰的臉呢？

家令想都沒想，“趕走，立刻趕走。”

夜晚家令去建章宮見太子，太子正在給趙姬說睡前故事。

今天是趙姬月事結束后留宿建章宮的第一天，屋外卻連個捧水伺候的人都沒有，大概太子殿下打算再等兩天，等趙姬舒適些，再和共寢。

太子的聲音悅耳沉緩：“很久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個國家的君王，他出巡的時候，見到城墻上一個麗的子，那個子有一頭烏黑順的長發，君王見了，十分歡喜。”

太子故意拖長尾音，趙姬等不及，問：“然后呢？”

太子聲音停了停，“君王心生歹念！他派人將那個子——”

“將怎麼了？”

“將的頭發給剃了。”

“君王自己沒有頭發嗎，他作甚剃別人的頭發？”

“因為他要用那名子的長發給他自己的妻子做一頂麗的假發髻。”太子問，“以后趙姬想要麗的假發髻嗎？”

“趙姬自己的頭發已經很麗了，不需要別人的頭發。”趙姬的聲音清麗響亮：“殿下不要為了趙姬做這樣的事，殿下若剃了別人的頭發，那個人會傷心，不該有人為自己的麗而遭此辱。”

“好，孤記住了，趙姬烏發澤，不需要別人的頭發點綴。”太子聲音滿是愉悅，他笑著問：“趙姬想知道那個君王后來怎麼了嗎？”

“他怎麼了？”

“那個君王被自己的臣子趕下臺，出城逃難時，向一位壯士求助，趙姬可知這位壯士是誰？”

“是誰？”

“正是當日那名被髡發子的丈夫。他為了給自己的妻子報仇，一刀殺了逃難的君王。”

趙姬鼓起掌：“好，好，好！這真是個好男兒！”

太子笑倒：“趙姬只聽這一句，怎知他是個好男兒？”

“對于他的妻子而言，他就是全天下最好的男兒。”

“那孤對于趙姬而言，是好男兒嗎？”

“殿下教趙姬識字念書，還給趙姬講故事，殿下也是趙姬的好男兒。”

“就只是這些嗎？”太子似乎不太高興了。

趙姬的聲音變輕變：“趙姬哪里說得不對嗎……”

家令不敢再等下去，怕過一會太子心變得更糟，他及時出聲：“殿下，臣有事求見殿下！”

“進來吧。”

門沒關，大開著，家令一腳邁進去，候在屏風前。

趙枝枝從床上爬起來，被太子按回去：“去哪？”

趙枝枝小聲：“家令大人來見殿下，定是有要事相商，趙姬找個地方回避一下。”

外面寒風呼呼吹。

姬稷起，用被子將趙枝枝裹得嚴嚴實實，“你在這躺著，孤去去就來。”

姬稷披著外從寢屋出來，家令跟上去：“殿下，今天趙家的人來了，說是想見趙姬，臣將人趕回去了。”

他故意賣關子，姬稷一聽便懂，斜眼冷睨。

家令不敢再耍小聰明，立馬說：“趙家不知禮數，竟派一個隨人求見趙姬，這和派一個奴隸來見趙姬有何區別？若是為了探，就該派家里人來親自候著等著。他們還以為趙姬是能被他們隨意擺弄的趙家呢，定是想像從前一樣，要吩咐趙姬做什麼事，所以才派個隨人來。”

姬稷：“這件事，你做得很好。”

家令就知道自己趕人趕得對：“多謝殿下夸獎，只是不知殿下想如何待趙家人？”

姬稷沉思。

半晌，他輕啟薄：“去備份賞賜，用來打賞奴仆的那種。”

家令驚訝：“殿下要將這份賞賜給趙家人？”

“趙家暫時沒有資格做孤的奴仆，孤也不想搭理他們。”姬稷面如常，淡淡道：“那份下賜奴仆的禮，以趙姬的名義送過去。”

家令：“只怕趙家不會收，他們若收了，不就承認整個趙家是趙姬的奴仆嗎？”

姬稷：“所以得由你去送。”

家令瞬時明白，殿下這是又要讓他去給趙姬跑。他這個東宮家令往那一站，背后代表的是什麼，趙家人不會不明白。

家令一口老氣吐出來：“喏。”

趙枝枝在床上等了許久，等得都快睡著，太子終于回來。

太子進被子，寒氣進來，趙枝枝了，太子沒有立刻抱，將被子重新掩實。

他躺了一會，將上沾的寒氣躺熱了，才手攬。

太子的腳和手都很冰，趙枝枝很怕冷，覺得太子想抱但又不想凍了，所以才以這奇怪的姿勢將夾在懷里。

趙枝枝主去攏太子的手，滾燙的溫給他，小手使勁抓著他的大手反復挲，給他暖手。還直了，用腳去踩踩他的腳背。

姬稷笑出聲：“你作甚？”

“趙姬熱，殿下上涼快。”

姬稷翻躺平將抱到上：“有多熱？”

“很熱很熱，都快出汗了。”

姬稷故意用手冰一下的脖子，趙枝枝得夾住他手：“冷冷冷。”

姬稷哈哈笑，趙枝枝也不給他暖了，默默翻過去。

姬稷一愣，將拉回來，小聲說：“再給孤暖暖，孤不笑你了。”

趙枝枝這才重新出手臂，姬稷將抱個滿懷。

“以前孤都是一個人睡，沒有人給孤暖被子。”姬稷親親趙枝枝耳朵，“以后趙姬給孤暖被子，好不好？”

趙枝枝：“不是有湯婆子嗎？”

姬稷：“孤不用那個。”

趙枝枝應下：“那趙姬給殿下暖被子吧。”

姬稷忽然想起什麼，問：“趙姬是不是快過生辰了？”

趙枝枝自己都快忘記了：“好像是。”

“什麼好像是，是就是，不是就是不是。”姬稷也不記得是哪天，他只是隨口找家令問了問，然后吩咐家令不要忘記，到時候提醒他。

但現在他想自己記住，趙姬親自告訴他的話，他聽一遍就不會忘了。

“十月初十。”趙枝枝慨，“時間過得好快，眨眼又是一年了。”

聲音忽然很輕：“趙姬遇到殿下那天，正好也是十月初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