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嬤嬤與蓮桂低聲哄了幾句，楊幺兒便又迷迷糊糊地睡著了。後半夜倒是睡了個好覺,因而一早便醒了。

等到劉嬤嬤來悄悄掀帷簾的時候,便見楊幺兒窩在被子裏,睜著一雙漂亮的眼眸，朝看了過來。劉嬤嬤嚇了一跳，忙道：“姑娘這是沒睡著？”

楊幺兒搖了搖頭，攥著被子的邊角,直地躺在那裏,似是張。

蓮桂打了水來，在一旁道：“莫不是昨個兒的話，將姑娘嚇著了？”

劉嬤嬤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

扶著楊幺兒坐起來，了臉、了手、漱過了口。

劉嬤嬤問：“昨個兒姑娘沒睡好,可要再睡上一陣？”

楊幺兒抿了，整個人瞧上去更張了,從床榻上乖乖了下來,張開手臂讓宮給換了裳。

劉嬤嬤見狀更覺得驚奇。

難不真是嚇著了？

可仔細想一想,姑娘興許連婚、嫁人是什麽，都未必懂得的。

待起了，用了早飯，楊幺兒便徑直去了書房。

宅子裏比前兩日更要忙碌了，李老夫人不便四下走，便將幾個兒媳都派了過來。們見不著楊幺兒的麵,也不覺失,隻一心幫著捯飭宅子裏的事,仿佛那楊姑娘便是們親生的兒一般。

楊幺兒坐在書房裏，卻並未寫字。

桌前的窗戶是大大開著的，就這麽托著腮，呆呆看著窗外忙活的下人們，也不知在瞧什麽。

蓮桂滿心記掛著，從屋裏轉到屋外，轉了好幾圈兒蓮桂都覺得不得勁兒。便走近了楊幺兒，試探著低聲問：“姑娘在等什麽？”

楊幺兒眸轉，看向了蓮桂，用極低的聲音道：“……嫁人啊。”

蓮桂先是錯愕，隨即忍不住笑出了聲，微微彎腰，道：“姑娘，嫁給皇上，與隨意嫁個人是大不相同的。並非是前一日了要嫁，今個兒掛了燈籠了喜字，就能拜地房了。”

“嗯？”楊幺兒遲緩地眨著眼，眼底流出更深的茫然之。

蓮桂個子高，便在楊幺兒跟前蹲下來，道：“姑娘，這後頭還有納彩宴，大征禮，種種講究……不僅皇宮上下得起來，還有滿朝文武、宗婦公主……都得起來。這不是一個人的事兒，而是舉國上下的事兒。到了那時候，還會張公文布告，告以下屬民，姑娘嫁給皇上了。”

楊幺兒聽了這樣長一串……

是聽著，便覺得累。

“……那，何時？”

“近了。”蓮桂笑著道。

楊幺兒轉頭回去，盯住了桌案上的宣紙。

又發了好一會兒呆，才重新投到寫字當中去。隻是約約中，覺得手邊的紙好像變薄了。可是仔細瞧又瞧不出個所以然，楊幺兒晃了晃頭，便不再看。

……

楊幺兒新寫的那幾幅字，都被擺在了蕭弋的桌案前。

正如劉嬤嬤見到的時候一樣，蕭弋也有些驚訝。他拿起跟前的紙張，挲過上頭大漸漸趨於相同的字，低低地道了一聲：“……倒是有長進的。”

他將那幾張紙，也疊起來，順手放了旁邊的匣子中。

便如同老師驗收作業一般。

等收好了紙張，蕭弋才又問起別的。

楊幺兒清早起來呆愣愣的異狀，自然也都由暗衛講給了他聽。

“還曉得何為嫁人？倒還先催問起來了？”他的聲線冷凝中帶了一笑意。

蕭弋眼前甚至漸漸都浮現了那樣的畫麵。

裹在被子裏，模樣有些呆，眉梢眼角都泄出一點張的味道，手定然是拽著被角的，腳趾興許都會張地蜷起來。

等到劉嬤嬤去喚起床，大抵腦子裏還在想，不是要嫁人的麽，怎麽還未嫁呢。

他突地想起了一樁事來，便問趙公公：“納彩宴定在了哪一日？”

“欽監擇過期了，後日。”

蕭弋“嗯”了一聲便不再多言，似乎隻是單純地問上那麽一句。

……

待到第二日。

那些禮都抬到了誰家門前的消息，就這麽傳遍了京城。

茶館裏，眾人議論紛紛。

旁的事他們是不敢議的，但若是議起這樣的喜事，自然不會有人來作管束。

“是抬到靜寧巷了吧。”有人道。

“那兒不是柳家的宅子嗎？”

“你便不知了吧，這柳家宅子早早被人買下了。聽聞那宅子如今外掛一個‘楊’字。恐怕就是那位岷澤縣來的姑娘了……”

“我怎麽聽聞從岷澤縣來了好幾個姑娘呢？這究竟是哪個？”

眾人對新後好奇極了。

而另一邊，那些個宗婦千金們，也都得了信兒。

按祖製，們得赴納彩宴。

“算什麽人？不是是個傻兒麽？平白搞出這樣大的陣仗，我們這樣多的人，都得跟著忙活起來。”有人暗暗抱怨。

但隨即便被丈夫斥責了回去。

“婦道人家，見識短淺！且不論人家是醜是，是傻是聰慧，上頂著的份，就已經重於一切了！”

隻有蠢人，才會盯著這個人不放。

而聰明的，都知曉立新後的意義何在。

不管旁人如何議論，到底是到了納彩宴這一日。

這一日，寂靜許久的靜寧巷，又一次迎來了人聲鼎沸、車水馬龍。

一駕馬車在門前停住。

那馬車外頭掛朱紅帷簾，馬車頂鑲以明珠，馬車四角垂以金黃穗子。上刺“晉”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