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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西四坊的仁心堂最近出了個新鮮事。

他們請了個醫。

人行醫？

這可真是瞎胡鬧！

雖說大周朝剛打天下時，陛下的大兒也曾披掛上陣，領兵十萬，可那都是哪年的老黃歷了。

現在都講究一個‘子無才便是德’，除了在家生孩子，人就只能伺候伺候男人，什麼大本事都沒有。

行醫？

真是搞了個笑了。

那人識字嗎？柜臺上的藥名認得全嗎？

不過也不怪這仁心堂出了昏招。聽說啊，這仁心堂的老板沈太醫家出事了。沈太醫本人是要在太醫院當差的，這仁心堂是他婿坐堂。他婿是沈太醫手把手教出來的，本事也大著呢。沈太醫就指著他婿繼承家業呢。

可就這婿，前兩天不知為何在沈太醫家放了一把火，跑了。

京城府尹滿城搜了好幾遍了，愣是沒抓到個婿的半。

沈太醫家上上下下死了個大半不說，沈太醫的手也被毀了，不能行醫了。

言歸正傳，仁心堂坐堂大夫跑了，沈太醫的手也傷了。眼見著這醫館開不下去了，沈太醫竟不知打哪兒弄了個醫過來。

這會兒那醫正坐在仁心堂里呢。

“這就是那醫吧？看模樣不怎麼嘛，難怪嫁不出去。沒個男人管著，才天想著怎麼丟人現眼吧。”

“人就該在家伺候一家老小，什麼在外行醫？那是不訓！沈太醫這是昏了頭了。”

“我早聽人說了，都是沈太醫兒太兇神惡煞，不敬丈夫，不伺候公婆，才得那婿做下那等喪良心的事，嘖嘖……”

“那可不是，老話都說了，男人不好啊，都是人沒教好。現在沈家居然還沒長教訓，弄個人來行醫，真是活該！”

“我看沈太醫除了手，腦袋肯定也被燒壞了。要是這人能行醫，我當場就把這柜子給吃下去。”

……

仁心堂外，看熱鬧的一波接一波，吵鬧得如清早趕集。

仁心堂里，空氣冷寂。整整一上午了，別說來抓藥看病的，連個回診都沒有。

沈太醫急得跟驢拉磨似的，原地團團轉:“完了完了完了，這下算是完了。”

盡管人群輿論漩渦中心，蔣明神卻毫不。

縱然門外議論聲如山如海，都安然坐在桌前看書，神風輕云淡，空還安著沈太醫:“稍安勿躁。”

沈太醫哪兒能靜得下來，坐在門檻上頹然又絕。

他同意蔣小姐坐堂，因為蔣小姐的救命之恩。一個人，縱然會醫也定然只是皮罷了，如何撐得起一個醫館？

他家世代行醫，這仁心堂是他家曾曾祖傳下來的產業，距今也有百來年了。

一塊百年招牌，眼看就要砸他手里了，他愧難當至極。

他對不起列祖列宗啊。

仁心堂對面的杏香館里，一個圓頭小眼的小廝匆匆忙忙跑了進來。

“老板，出大事了！”

陳老板正用草剔著牙，聞言斜睨了小徒弟一眼:“什麼事一驚一乍的？”

小徒弟勻了氣:“對面，仁心堂請了個醫！”

“什麼！”陳老板被驚得站了起來:“醫？”

小徒弟肯定道:“真的是醫，我親眼瞧見了，現在就在仁心堂里坐堂呢。”

“醫！”陳老板拍掌，哈哈大笑道:“那姓沈的可真是急昏了頭了。人行醫，我的大牙都要被他笑掉了。”

他是太醫院陳院判的弟弟，雖也懂幾分淺醫，可完全比不過仁心堂。他的杏香館開在仁心堂對面，那是門可羅雀，一日一日地賠錢，心里別提多恨了。

要說還是他大哥厲害。居然一眼看出沈太醫婿是個貪得無厭的，居然能挑他了沈家珍寶，還放了一把火。

現在沈太醫手被燒了，仁心堂沒了大夫坐堂，他杏香館一上午就多了四五倍的病人，他別提多得意了。

接下來，他只要再打得仁心堂徹底關門大吉，把鋪子買過來就算大功告了。

沒想到沈太醫居然請了個醫，真是天助他也！

陳老板一袍角，剛準備出去看熱鬧，忽然又改了主意，來了小徒弟，如此這般吩咐了一下。

仁心堂都混到這地步了，他不去踩一腳，可真是白費了這天賜良機！

仁心堂里，沈太醫還在門檻上自怨自艾，一抬頭就見一個十五六歲的小廝從杏香館里出來，大搖大擺走到他面前，扔了一塊銀角子。

“我們老板說了，這二兩銀子算是賞沈老板的，讓您給好好請個正經大夫，別再丟人現眼了。”

圍觀的閑漢們齊聲大笑。

沈太醫臉漲得通紅，氣得順手抄起拐杖，顧不得上還有傷，就朝那小廝追著打了過去。

“你給我滾！”

門外笑聲更加熱烈，都是笑話沈太醫丟人現眼。

忽然，從仁心堂里傳出一個清越的聲音。

“站住。”

沈太醫憋屈地停了下來，拄著拐杖直氣。

蔣小姐是他救命恩人，的話他不愿，也得聽著。

“不是你。”蔣明卻道:“那小孩，你給我站住。”

小徒弟腳下一頓，愣住了。

眾人對視一眼，都有些弄不懂這大夫要做什麼。

這小廝擺明了是來辱人的，罵完就跑，把人住做什麼？難不還想再上去打一頓？

那才真是丟人丟到姥姥家了。

沈太醫拄著拐杖，也有些發愣，心里打鼓地想，蔣小姐該不會真這麼沉不住氣吧？

蔣明邁著步子，出了門，用清朗聲音道:“鼻上有瘡，面青黃，眼下青黑，這是正氣不通，經脈凝塞之兆，如果我沒看錯，你一定有長期失眠癥，而且腎臟不好，時常尿黃尿頻尿不盡的病吧？”

以為要打人的眾人都愣住了。這人是當街給人診起了脈？還是只看了一眼，就給認下了定論？

就是沈太醫都沒這本事吧？這的醫能比沈太醫還高？

裝模作樣吧。

眾人下意識就看向小廝。要看這脈診得準備不準，看本人反應就一清二楚。

小廝沒反應過來似的，呆立在原地。

眾人頃刻間就明白了。

“還以為有多厲害呢。不過是裝模作樣而已。”

“切，的行醫就是不行，藝本事沒多，還喜歡弄這些虛頭吧腦的東西！”

“相面就能診病，連沈太醫都沒這本事。這醫可真是瘋魔了。”

……

眾人議論紛紛著，蔣明卻毫不顧外人目，清冷地吐出最后一句:“除了這些之外，你已年近十七，卻一次夢都沒有。所以你非常惶恐，擔心自己這輩子都不能行人事。你的正氣不通，都是急出來的!”

話音剛落地，小廝就睜大了眼，口而出。

“我誰都沒告訴，你怎麼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