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澄寧回到民舍，已是五天之后。臉已沒有那麼蒼白，但確確實實又瘦了一圈。

李威站在門口，定定地看著，神復雜：“你還好嗎？”

許澄寧與他對視片刻，原本準備好的解釋也沒能說出口。這個樣子，哪里像在先生那養過幾日的模樣，李威定也是看出撒謊了，只是沒有多問。

許澄寧垂眸輕輕唔了一聲，被李威拉進了屋子。

過了一會兒李威端了一碗湯放到面前，淡淡道：“喝吧。”

馬家夫婦便是日子并不很窘迫，也不會舍得下錢去買熬湯給他們，這定是李威自己掏錢買的。

許澄寧看了好一會兒，捧起碗一口一口喝完了。

李威仍盯著，掏出帕子給了。

“我知你小時候磋磨得多了，現在輕易不愿依賴人，什麼都想靠自己。可你總該相信我，你我同吃同住這麼久，難道我會害你？”

“你上有，我知道，我也不強求你告訴我，但你要明白，假如有一日你走投無路了，我一定會護著你。”

許澄寧抬眼看他，吃不準他究竟知道了多，手著袖子有些無措。

“我知道了，威兄。”

聽李威說，許澄寧才知道自己不在這幾天陸昌也過來找了幾次，兩個同窗都擔憂自己，心里激，晚膳便親自下廚，請兩人吃面。

至于花大錢請客撐面子的事，是不做的，請一回，他們就要回請，陸昌倒是不擔心，李威家境卻是一般的，是以同窗間向來有默契，便是請客，頂多一頓餛飩錢。

許澄寧端了兩碗面，一碗給李威，一碗給陸昌，笑道：“我做的面可只有燕先生和邢夫子吃過，今天那拿來孝敬兩位兄長，還兩位大哥大人大量啊。”

李威繃著臉皮接過面碗，面不改地吃面。陸昌倒是笑呵呵地擺手，只告訴以后不能再讓人擔心，要惜云云，然后就呲溜呲溜地吃了起來。

馬家夫婦出去吃滿月酒了，留了小滿在家托他們照顧。許澄寧給小滿也撈了一碗，小滿臉埋在碗里吧嗒吧嗒地吸面，吃完了便抱著許澄寧的胳膊，嘀嘀咕咕地說話。這個小哥哥上又香又，笑起來溫又好看，最喜歡了。

“你們在貢院那幾日，平安賭坊的賭局收場了，他們引導得太好，沈耘力謝二公子為榜首，上背了兩百萬兩的注金呢！”

小滿仰頭道：“爹爹也買了！爹爹說，押中了要給我扯布做新服！”

許澄寧的頭，看單純明亮的眼，心里一恨意油然而生。

鄭家明明已經富可敵國，竟然還貪老百姓的錢袋子。此局一開，不知多老百姓要賣房賣地、賣兒鬻，又不知有多像小滿一樣小可的孩子要為奴為婢、流離失所。

憑這一點，寧王就不堪為儲！

如果沈耘會試得過，還是去提醒一句吧，最好他能考中狀元，賺他鄭家個傾家產。

三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天，等到馬氏夫婦回來了，才抱著呼呼睡著的小滿去睡覺。

陸昌也干脆留下來，夜里睡覺時，呼嚕聲如冬雷滾滾，人在鋪上翻來滾去，像八爪魚一樣纏上了睡在中間的李威。

同窗結實沉重，還一臭汗，饒是李威脾氣再好也不了，隔著一條被子將他推開，自己翻躺得離許澄寧更近些。邊人小小一團，呼吸綿長安靜，顯然睡得極香甜，上幽幽散發著一甜的香氣。

仰躺著睡，臉微微側向這邊，睫長長地翹著，鼻梁很，鼻頭卻極巧秀氣，底下小像櫻桃一樣紅潤飽滿。

真漂亮啊。他心想。

李威睜著眼看了好一會兒，才睡去了。

半個月艱難地過去，到了放榜這日，一大早陸昌風風火火地闖進來，拉著李威和許澄寧一起去看榜。

“快快快！馬上就出來了！我們趕去占好位置！”

三個人一路跑到了張榜卻傻了眼。本以為已經夠早了，沒想到看榜的人早就烏地滿了整條大街，不人是攜家帶口地一起來看。這下別說榜文，連禮部的大門都不著。

陸昌一手拉著一個，小牛犢子似的鉆來鉆去，許澄寧頭巾都差點散開，像沒頭蒼蠅似的鉆到了斜對角，前邊就是一水兒醒目的藍家丁服制，人高馬大，怕挨打他們也沒敢再。

頃，只聽一聲高喝，有軍擋開眾人，鈐榜大臣領著兩位司出門，命撥弓兵張掛榜文。眾人自覺讓出一條道，這一退，許陸李三人卻是又被到了外邊。

“先吃東西吧，”人群里大呼小鬧哄哄的，然而他們什麼也看不見，許澄寧肚子，指了指不遠一個油茶攤子，“我了。”

再往前湊也是無法，陸昌只好放棄，悻悻地跟著他們去吃油茶。

國公府的趙管事和幾個小廝天沒亮就候在禮部門前了。爺科考是全府的大事，只要爺考得好，他們這些回去報喜的就不了賞錢。榜文一出來，幾個形高大的護衛把旁邊人一推，趙管事順利到了前面，從第一個開始看，前三名卻都不姓謝。

往下看，看到了第五名，才是“謝容斐”的名字，有機靈的小廝刷的一聲撒跑了。

小廝飛奔回國公府，門還沒進便大呼道：“中了！中了！二爺中了第五名！第五名！”

傳到正堂去時，謝老夫人一聽，老臉頓時笑開了花，拉著孫兒可勁兒地夸贊。

“斐哥兒才十八歲就中了第五，比你爹都強！果真是年英才！我孫兒定然前途無量！”

曹氏笑得魚尾紋都快飛起來了：“老爺說，近些年科考卷子越來越難，能考中進士的，十之八九都是二十多三十歲許的舉人，年不足二十就中進士，那是之又的。我兒當是今年進士里頂年輕的！”

謝容斐的野心可不是第五這樣一個名次，不過聽們說了這些，到底也好了一些。雖說祖父十七歲中狀元，但進士科到了現在也確實難了許多，舉子也在逐年增加，他這個年紀中第五名也是極好的了。

“會元可是紹興府沈耘？”

小廝一愣，他識字不多，顧著找二爺的名字了，哪知道會元是誰？

好一會兒，趙管事才匆匆跑回來，手里揚著一張謄寫了前二十名的紙，吁吁著大氣兒：“會……會元是……”

“長安府許澄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