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今年是皇上的本命, 不能見，流放也一樣，至今為止流放之人, 無一人還活在世上。

 他已經夠的了，這些人還一個一個的來給他添堵，這是見不得他好啊。

 他不好，誰都別想好。

 皇上被剛才江將軍的言論氣得不輕，厭惡了那些所謂的‘國’忠臣，尤其是這些個武將, 當真是不能太縱容。

 一熱沸騰, 完全沒長腦子的東西, 要不是他忍辱負重，同北國議和, 他們此時能坐在屋里，陪著一家老小，吃香的喝辣的。

 文還好, 命運掌握在他手里, 他說了算, 可這些個在外的武將，一個不樂意了，說不定刀就可能向著他自己了。

 其他的人護送明, 他確實不放心, 那群莽夫, 極有可能腦子一熱, 半路不僅不會將公主送出去, 還會和對方打起來。

 裴安是最合適的人選, 他害死了秦閣老, 一幫子武將，如今是恨不得噬了他骨。

 至于牢里的那群人，人是他扳倒的，就由他親自去解決，免得到時候留下一個兩個活口，反殺回來，就像是......

 “陛下放心，臣定不負所。”

 裴安領了命，皇上卻似乎沒聽他說話，瞇眼沉思，目中不覺出了一抹冷，回頭示意讓王恩屏退了屋的人，只剩下兩人了，皇上才看著裴安，神肅然地代道，“送公主也好，解決那幫子老匹夫也好，你此趟，最為要的，是替朕辦一件事。”

 裴安忙地后退了兩步，跪了下來，躬磕頭道，“臣萬死不辭。”

 皇上從旁邊的畫像框里，取出了一幅畫，遞給了裴安，臉上早沒了先前的溫潤，目狠絕毒辣，“此人，朕必須得見到他的腦袋。”

 裴安出雙手接過，再當著皇上的面展開。

 畫像上的男子很普通，像是個商人，待裴安確認完長相，皇上便同他道，“姓張，本名張治，是個商戶，最近有人看到他在江陵出沒過，怕是有意經過襄州，想要潛北國，你此趟送完明之后，便從邊境橫穿過去，襄州那邊的人朕已經派了探子，只要抓到人，甭管是死是活，朕要確認他的腦袋。”

 皇上說完，“流放的那批人，你看著辦，若是妨礙到了你，早些置了，記得，別給自己留下禍。”

 “是。”

 —

 裴安在養心殿，待了一個時辰才出來，一出來，便撞見了前來給皇上請安的皇后溫氏。

 溫氏是在先皇后裴氏死后的第二年進的宮。

 長相端莊，子安靜，很討皇上喜歡，據說兩人是在宮外認識，被皇上一眼看中帶進了宮里，不到半年，便懷上了龍嗣。

 大半年后，溫氏又為皇上誕下了第一位皇子，皇上一高興，直接封為皇后，而誕下的第一個皇子，自然了當今的太子。

 裴安躬對行禮問安，溫氏神之間濃了一抹淡愁，溫和地對他點了點頭，隨后便帶著后的宮走了進去。

 —

 送走裴安，皇上臉上一片疲憊，見溫氏來了有些意外，手將牽到了自己旁邊坐著，“怎麼過來了。”

 “臣妾來瞧瞧陛下。”溫氏溫地答了一句，懂事地替他起了肩膀。

 皇上閉著眼睛了一會兒，突然拉過的手，將往跟前一拽，讓趴在了他上，隨后便開了后頸上的襟。

 “陛下......”溫氏也沒反抗，似是早已經習慣了他這樣。

 皇上目灼灼地盯著的后頸，上面赫然有一塊紅的胎記，形狀像極了一只凰。

 “還在就好。”皇上低喃了一聲，松開，臉上的神也好了許多。

 —

 裴安進宮之后，蕓娘便一人待在了屋子里。

 知道昨兒夜里兩人喝的都是檸檬水后，臊得恨不得鉆進地里，從此都不想再見到裴安。

 聽青玉說人出去了，不由長舒了一口氣。

 之后方嬤嬤領著，介紹起了如今所住的主院，看著跟前線明亮，一眼去，見不到院墻的開闊天際，突然就想明白了。

 試問，他當日只是騎在馬背上，從街頭上走了一圈，便惹得一群小娘子春心漾，不惜花錢買花擲向他。

 昨兒他可是得，赤站在面前，讓什麼都瞧見了，能把持的住？

 青玉那話就說得很好，不是人沒有貪，只是不夠大，臨安城第一男子，能不大嗎......

 知道子不利索，方嬤嬤也沒多讓走，不用義代，早就去府醫那拿了藥，回去后，便讓蕓娘自個兒抹上。

 之后，蕓娘一直躺著。

 過了中午，還沒見人回來，便來了方嬤嬤，讓領著自己先去了老夫人院子。

 還沒敬茶呢。

 裴安沒回來，總得去。

 在王家同祖母相習慣了，蕓娘本以為裴老夫人必定也是一副嚴厲的模樣，做好了準備，人剛到門前，卻先聽到了幾道笑聲。

 一路上方嬤嬤也看出了的張，知道在想什麼，笑著道，“夫人放心，老夫人子隨和，很好相。”

 蕓娘點頭，忐忑地走了進去。

 進屋后，抬頭去認人，目還沒來得及打探，對面坐著的一位老人，便沖一笑，面容慈地道，“哎喲，孫媳婦來了，快，快過來，到祖母這兒來。”

 蕓娘沒見到裴老夫人，這一開口，自然也認識了，埋頭走過去，附先行了禮，“孫媳見過祖母。”

 青玉趕將托盤里的茶盞遞到跟前，蕓娘端過來，雙膝跪下，恭敬地遞上了手里的茶盞，“孫媳給祖母敬茶。”

 裴老夫人只聽娘家的明嬸子一直說，孫媳婦兒容絕，臨安哪家的小娘子都比不上，還以為是在討自己開心，如今見到本人，才知明嬸子這回說得都是實話。

 這，這不就是天仙兒嗎。

 裴老夫人活了這把年紀，很見到這般好看的小娘子，趕接過手里的茶盞，又去扶，“起來起來，地上涼，別跪著。”

 福嬤嬤領著坐在了裴老夫人對面，裴老夫人又將瞧了一陣，越瞧越滿意。

 王家大房不事，二房倒是個個都不俗。

 “這孫媳婦兒還真好看。”裴老夫人夸完，便讓福嬤嬤將早準備好的匣子拿出來，遞給了蕓娘，“這是祖母的一點見面禮，你收著。”

 蕓娘被夸得有些臉紅，起道謝，“多謝祖母。”

 裴老夫人看著臉上的之，這才突然想了起來好像了一個人，當下轉過頭問方嬤嬤，“世子呢，怎麼沒過來。”

 “郎君去了宮里，正忙著，孫媳想早些見到祖母，便一人先過來了。”蕓娘搶在方嬤嬤之前，先回答了。

 是自己要來了，萬一祖母怪他，不是了背后人脊梁的人了。

 走之前，他說了下午，下午還沒過完......

 裴老夫人聽了一聲郎君，心都快化了，笑著道，“行了，就讓他忙，咱們正好說說話。”

 裴老夫人完全不同王家祖母的嚴肅，說起話來臉上一團笑，看著蕓娘的目也充滿了慈，慢慢地蕓娘也放松了下來，陪著說起了話。

 裴老夫人問的都是一些平時的習慣，喜好，暗暗記了下來，想著往后好吩下人伺候。

 正聊得上勁，明家嬸子也來了。

 明嬸子話本來就多，這一聊起來，便耽擱了一個多時辰，從蕓娘說起，幾人不知道怎麼說著說著，就說到了裴安的母親，明嬸子道，“當年大夫人的容貌也是數一數二的，尤其是后脖子上的一塊凰胎記......”

 話說了一半，明嬸子意識到自己是得意忘形，說了，臉一變趕岔開。

 —

 裴安從宮里出來后，又去了一趟史臺，將手頭上的公務接給了林讓，忙完，日了才回到國公府。

 一進門神便有些不自在，到了院子后，更不對勁，腳步很輕，也沒往主屋那邊走，只問義，“人呢。”

 義楞了一下，反應過來，，應該說的是夫人，回答道，“夫人今兒去了老夫人那，剛回屋不久，主子是要這會子過去敬茶？”

 橫豎人都已經看到了，敬茶也只是走個過場，裴安腳步朝向了書房的方向，“不了，明兒一早就走，先收拾東西。”

 義:......

 不是有夫人了嗎，怎不讓夫人幫著收拾，且主子好像還沒告訴夫人明兒要走吧......

 “主子，夫人那邊......”

 “明日一早通知，讓好好待在府上，庫房鑰匙你給備一把，想買什麼，用什麼，自個兒做主。”這些，他都不會虧了。

 想去哪兒，臨安城，都可以。

 義匆匆地跟上他的腳步，不太確定，又問了一遍，“世子爺不，不打算自己同夫人說？”

 裴安眸子輕輕一閃。

 想起臨走時的那一幕，眉尾又不覺一，他說什麼，有什麼好說的，不就是出一趟公差。

 義見他不說話，也不敢再問，兩人從長廊下來，腳步進書院，便見對面門檻上蹲著一位衫破爛，滿臉胡渣的人。

 衛銘站在他旁邊，臉很不好，黑如墨。

 義愣了愣，裴安也疑地看著，衛銘見人回來了，這才上前稟報道，“主子，那人非說要見你。”

 裴安目從衛銘后瞧去，還沒開口問他，那人先一下站了起來，幾步走過來，站在裴安的面前，個頭竟與他不相上下，只不過更加魁梧一些，一雙眼睛落在他上，“咕嚕咕嚕”只轉，越來越亮，“你就是咱姑爺？”

 他誰。

 裴安盯著他一的裝扮，瞧這模樣，應該是連趕了十天半月的路，且沒換過裳。

 他好奇，他是怎麼進到他這兒來的。

 那人瞧了他一陣后，神似乎頗為滿意，笑著道，“模樣不錯，比之前的好，配得上。”

 衛銘哪里見過這等公然議論主子容的俗之人，手里的刀瞬間橫在他面前，“放肆。”

 那人這才將脖子往后一挪，退出了一段距離，“哎，不打了不打了，打了這麼久，咱倆也沒分出來個勝負，沒意思。”

 裴安明白了，衛銘這是遇到對手了，也沒惱，客氣地問他，“閣下是？”

 “我可是趕了半個月的路，一刻都沒歇息，可惜還是沒趕上婚宴，如今又又累又黏糊，可否先借姑爺的地兒，容我收拾收拾？”

 “你誰。”裴安再次問他，面有了一不耐。

 那人愣了愣，突然一笑，沖他道，“秦閣老沒死。”

 裴安眼皮一跳，聲音冷了幾分，“尊名。”

 “秦閣老沒死。”那人彷佛就剩下了這句話。

 裴安:......

 “秦閣老......”這回那人還沒說完，裴安頭也沒回，眨眼便出了后衛銘手里的刀，架在了他脖子上，面再無半點溫和，目凌厲。

 “誤，誤會。”那人小心翼翼地轉了一下脖子，討好地看著裴安，“姑爺放心，我同姑爺是一伙的，秦閣老那碎的老匹夫，要不是姑爺留著他命，我早就想弄死他了，我來就是想借個院子先洗個澡，再問夫人借一套裳，不知道夫人在何.....”

 話沒說完，脖子上的刀，突然頂了過來，那人忙地往后一仰及時躲開，“你殺了我，我外面還有兄弟，他們也知道秦閣老沒死。”

 兩人盯著彼此。

 那人看著裴安冷得沒有半點溫度的眸子，覺得他說不準真的下一刻就要抹了他脖子，目開始打，但到底還是堅持著沒退。

 半晌后，裴安撤回視線，突然收了刀，平靜地問他，“想洗塵，吃頓飯？”

 那人松了一口氣，額頭都冒出了汗，“除了洗澡，換裳，吃頓飽飯之外，我這還，還有兩個條件。”

 “你找死。”衛銘聽完，臉一變，正上前，裴安腳步一攔，擋住了他，看向那人，“你說。”

 “其實也簡單。”那人笑著撓了一下腦袋，“頭一樁嘛就是，對夫人好，哄夫人開心，不能讓......”

 不能讓什麼來著？

 他記本就不好，走的時候，偏生神婆子在他耳朵邊上又叨叨了一大堆，如今趕了這半個月的路，得前后背的，哪里還記得完整。

 “哎呀，就是好好疼，不欺負就好了。”

 裴安:......

 “另外一件，就更簡單了，帶夫人去果州，替外祖父上個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