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4 章

多想，/等到骨頭變白/讓手和頭髮/到白濛濛的雨中去旅行/讓手握著手/靜靜地變骨骸

——顧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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週一，蘇南去面試h司。

換好服，出門前，陳知遇從臥室裡出來，往腳邊扔了一隻鞋盒。

蘇南一怔。

陳知遇蹲下，揭開盒子，從裡面拿出雙嶄新的平底鞋。黑，淺口，造型簡約。

「都說不能送人鞋，但這鞋，是送你走上功的路。」說著，握住蘇南腳踝。

蘇南愣著。

陳知遇抬頭看，「試。」

蘇南蹬了腳上拖鞋，把腳塞進去。

「買大了半號，免得你左腳大腳趾憋著。」看兩隻腳塞進去，出潔的腳背，到腳踝的線條，優又有點兒羸弱。

陳知遇站起，「好好發揮，別給我丟臉。」

看還有點兒呆呆愣愣的，「……快把你腦袋裡水倒出來，走了！」

在車上，蘇南低頭看著腳上的鞋，才後知後覺地道了一聲謝。

陳知遇嘆一聲，愁。

反弧長這樣，還面什麼試。

h司最早是做大型通信設備的，後來開始涉及移終端、件、通訊服務等更多領域，這幾年又開始在做大數據和雲存儲這一塊。蘇南要面試的崗位，是解決方案工程師。

這個職位名稱裡雖然帶了「工程師」三個字，實際上並不是技崗位，只需要在備一定通信協議相關知識的基礎上，據客戶需求制定個化的通信服務。

面試的地點在大學城附近的星級酒店，蘇南到時，整個大廳裡已經是人滿為患，這讓想到第一次去面試大型互聯網公司的景。比較不同的是，面試h司的男生更多。

蘇南拿到號碼坐下看了一眼，整個大廳裡統共不到20個生。

蘇南：「……」

這個男比例，是不是略誇張了？

h司的首面試，是單面，不是群面。

蘇南進門，輕輕帶上房間門，禮貌地說了一聲，「上午好。」

面試是一個胖胖的中年男人，推了推眼鏡，看蘇南走路姿勢有點彆扭，「你……」

「前段時間腳趾了點傷。」

「帶傷上陣啊，」面試一笑，「坐，先做個自我介紹吧。」

蘇南把自己的況說了一遍。

「英語的也來一遍吧？」

聽完，面試在紙上寫了幾行字，「英語不錯啊。」

「本科的時候輔修過英語專業，主要是學快速翻譯這一塊，因為當時嚮往去當戰地記者的。」

面試剛推過的眼睛又鬆垮垮地掛在鼻樑上，他抬眼，過鏡片看了蘇南一眼，笑說：「有想法的。」

他放了筆，開始進常規詢問階段：對h司是什麼印象？面了batw幾個公司嗎？做過什麼實習？組織過什麼活……等等等等。

蘇南好多次的面試練下來，心態已經比較平和了，也沒誇誇其談，基本有一說一。

最後，面試問：「我司各個地方都有分公司，你要通過了，想去哪兒？」

「想留在崇城。」

「h司總部在深圳啊，崇城這兒有業務，但不是很核心。像大數據、研發這一塊的，都不在崇城。而且一般新員工都會願意去海外磨煉幾年，東歐、南、南非、東南亞這塊，市場還是藍海。」

蘇南鼻子，「我要是說實話，是不是就進不到下一面試了？」

面試哈哈一笑，「你說說。」

「我男朋友在崇城大學，所以……」

面試瞅著，「那很快就要結婚生孩子了？」

「不，這個倒是不著急，我才二十四歲，生孩子什麼的……」蘇南頓了一下，本來一直很流暢的對話，到這兒突然有點卡殼。

面試看著，沉默了一會兒，「好，你先去大廳等候，一小時之，我們短信通知你結果。」

出房間，蘇南覺有點糟糕，最後一個問題答得太老實了。

也沒想那麼多，回到大廳坐下，立即有幾個人圍過來問一面問了哪些問題。

蘇南照實說了。

一個男生說：「東歐、南、南非、東南亞……怎麼聽著全是我們第三世界的窮兄弟啊！」

一個生接話：「西歐北這麼好的地方，能派生瓜蛋子去福嗎？」看向蘇南，「問了那些問題嗎？」

蘇南：「哪些？」

生乾脆在旁坐下，「有男朋友嗎，什麼時候結婚，打算什麼時候要孩子……」

「沒問……」但自己腦袋了一下風，哪壺不開提哪壺。

「哇，那h司很上道啊，我上回見一個面試，居然問我有沒有經驗……」

蘇南驚訝，「那你怎麼回答的？」

「回答個蛋，我直接端起水杯潑了他一臉！」

蘇南這才仔細去看。皮白皙，高馬尾，廓分明，有一點混的覺，是很有侵略的，明豔那一款的長相。

生發現蘇南在觀察，大大方方地出手，「辜田。辜負的辜，瓜田李下的田。」

「蘇南。」

「好聽，跟你蠻搭的，」辜田掏出手機，「加個微信？茫茫男生堆裡，我們生只能抱團取暖了。」

廣播裡在辜田的號碼和名字，辜田把手機往口袋裡一揣，「走了！一會兒給你發微信。」

蘇南坐了半小時，在手掌裡的手機一振。

「恭喜進第二面試，請攜帶簡歷，10點10分去1321號房間面試。」

蘇南驚訝。

最後那麼放飛自我，居然沒有被刷掉？

二面是群面，小組對抗，有兩人差點當場撕了起來。面試跟看熱鬧一樣，看得津津有味。最後，讓大家推選出自己覺得表現最好和最差的兩個人。被提名「最差」的人，有兩分鐘的發言時間。蘇南很不幸地，被人投了一票，理由是發言不夠積極。

今天莫名的，有點險象環生。

蘇南往自己記錄的空白的之上看了一眼，「今天負責計時的不是我，不過我自己記錄了一下，趙同學和王同學爭論了兩分多鐘，組長沒有阻止，我試圖阻止過三次，沒有功——雖然掌控討論節奏並不是我的責任，但我覺得作為組員有義務這樣做。每個人的個不太一樣，小組各有分工，我沒自薦為組長就是認為自己不有平息激烈爭端的能力。還有一分半鐘，我就補充一下剛剛由於時間被浪費，我來不及陳述的觀點……」

語氣很平淡，把自己記錄下來的，其他組員沒有提到的幾個掉的點充實了一下。

另外兩個被提名為「最差」組員的兩個人發言之後，群面就結束了。

下午是技崗位的面試，蘇南他們非技崗的，要回去等二面結果，明天再繼續後面兩面試。

蘇南覺不太好，沒什麼底，但也只能這樣了。

出酒店，給陳知遇撥了一個電話。

陳知遇正好課間休息，「結束了？你坐出酒店坐27路公，坐6站，在崇城大學xx校區下，直接來學院找我，我下午沒課，中午帶你去吃飯。」

這樣清楚明白的指示，想迷路也不太可能。

院裡正在上第四節課，蘇南靜悄悄上了五樓，順著銘牌一個一個往下找，最後，看見了陳知遇的名字。

一推門，果然陳知遇給留著門，沒有鎖上。

陳知遇在崇大的辦公室，跟他在旦大的陳設差不多。

蘇南在他辦公桌後的皮椅上坐下，蹬了腳上的平底鞋，轉一圈。

然後又坐直，學他看似一本正經，實則在看漫畫的模樣。

別說，真的還刺激……

正樂著，聽見細微的一聲腳步，門驟然推開。

一個白頭髮的老頭，手掌著門把手。

兩個人，面面相覷。

蘇南騰地站起：「孫院……」

白頭髮老頭飛速地把門給關上了。

蘇南：「……」

半小時後，陳知遇下課，在走廊遇見了院長孫樂山。

「孫老師。」

孫院長背著手，上下打量陳知遇，「……世風日下，人心不古！」

陳知遇莫名其妙。

孫院長：「往哪兒去？」

「……辦公室。」

「這個，就是那個？」

什麼這個那個？

孫院長一臉嫌棄地看著陳知遇，像是嫌他笨，一點靈犀相通的本事都沒有，「辦公室裡這個，就是上回你車裡那個？」

陳知遇：「……」

還真看見了，蘇南沒誆他。

陳知遇：「……嗯。」

孫院長繃著臉，「也不怕別人看見了影響不好。」

陳知遇面帶微笑，「自由，沒什麼影響不好的。」

「……還是學生吧？」

「不是我們學校的。」

孫院長鬆口氣，「那還。」

又瞅陳知遇，總覺得他哪兒哪兒都不順眼，「既然你這麼閒，下周m市那個座談會，就你了。」

陳知遇：「……您再考慮考慮？」

孫院長哼一聲，背著手，走了。

陳知遇回到辦公室，打開門——

蘇南坐在進門的小沙發上，背得筆直，雙手放在膝蓋上，標準的小學生坐姿。

陳知遇沒忍住笑出聲，「你當門神呢？」

「陳老師……」蘇南苦著臉，「被……被你們院長……」

「知道，」陳知遇鬆一鬆領帶，「我被他訓了。」

「啊，」蘇南忙站起來，「不要吧。」

「說要，也不那麼要……」陳知遇反手關上門，摁了一下，反鎖上，邁開長，往前一步。

蘇南下意識地往後躲。

繼續躲。

然後，背靠上了辦公桌。

「……這是辦公室！」

「還要你提醒？」

抓住的手，合進自己懷裡，往後一按。

蘇南白皙的臉迅速泛紅，目閃躲，有點兒不敢看他。

「你是不是有點兒期待？「

蘇南：「……」

低沉的聲音裡裹了點兒笑，「你這麼期待，那就算了……」

鬆了手。

蘇南立即逃出去，遠遠地，退到了窗戶那邊，戒備地著。

陳知遇笑一聲，恢復一本正經的模樣，開始收拾東西。

蘇南鬆一口氣。

這是他辦公的地方，料想他也只是逗玩。

十來分鐘，陳知遇把手頭一點事理完了，招呼蘇南，「走吧。」

蘇南走過去開門。

然而，腳步聲跟其上，剛剛上把手的右手一把被住，一帶，被翻了個，「咚」，背抵上門板。

聲音著的耳朵，「……你別出聲。這回別人聽見，就真的很要了。」

蘇南心臟噗通跳，細聲說：「不是說算了……」

「兵不厭詐。」

他笑一聲，看著眼睛，低下頭來。

外面走廊裡，傳來學生的笑語，腳步聲來來去去。

一門之隔的辦公室裡，十月末裹著的秋風吹進來，把桌上的一疊白紙吹散。

晃悠悠的，落在他們腳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