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歲小甜妞[七零]最新章節

聽到唐誌華的話,葉永秀倒水的作頓住了。

老太太愣了幾秒鐘,然後還是給碗裡倒了大半碗水,用筷子化了一勺紅糖醪糟，端到唐誌華手上,這才嘆口氣,說：「當年我跑出去的時候你才一歲多,剛會走路,這些年確實苦了你。」

「你要是個姑娘，我也就把你帶著走了，可你是個小子,我帶著你跑出去，尋不到好人家，孤兒寡母的怎麼過日子？還不如把你留在他們唐家，有你爺爺顧著,起碼不死。」

「你是個厚道孩子,前麵這麼些年，你從來沒有說過什麼。」葉永秀別過頭,因為乾農活而長滿繭子的手抹了抹眼角,「誌華,你是該對我有怨言。」

唐誌華一聽就知道,葉永秀這是誤會了，以為他是來翻舊賬，來興師問罪來了。

唐誌華索把手裡的碗放桌上，走到葉永秀麵前跪下,端端正正地磕了一個頭，「我一點兒都不怨您，當年您過得那麼難，煤礦上給爹的卹金，您卻是一分沒拿，靠著這筆錢，我才能念書，才能走到今天，我心裡對您隻有激。」

葉永秀抹了把老淚，有點聽出唐誌華的話音了，唐誌華既然不是怨才說這話，那隻能是，唐誌華真的懷疑自個兒的世。

葉永秀看著唐誌華，地抿著不說話。

唐誌華又磕了兩個頭，「娘，我吃您的水長大，您永遠是我娘。」

葉永秀定定地看這唐誌華，半晌，長長地嘆口氣，手將唐誌華扶起來，「你起來吧，我都告訴你。」

事兒其實不複雜，就是年代有些久了。

當年葉永秀的確生了一個兒子，名字土，土四個多月大的時候生了一場病，那個時候不興看醫生，大人小孩兒都靠熬，熬不過了才找赤腳醫生拿點草藥。

四個月大的土熬了兩天不但沒好轉，反而發起了高燒，葉永秀不顧公婆的勸說，獨自抱著孩子走了二十幾裡地，去了當時的一個野戰醫院。

葉永秀到野戰醫院的時候，那裡正在接收一批傷員，醫生護士匆匆忙忙地跑來跑去，到鬨哄的，葉永秀想求求醫生，但是醫生本來不及停下來聽說話。

其中有位姓李的醫生，大約因為的孩子和土差不多大，所以了憐憫心，先給土開了葯，然後把自個兒孩子也給葉永秀看顧，讓葉永秀等忙完了，再仔細給土瞧瞧病。

可惜沒多久，就響起了防空警報。

葉永秀一手抱著土，一手抱著李醫生的孩子，憑著一雙穩穩噹噹的大腳和常年幹活兒的好力，勉強在炮彈落下來之前躲進了山裡。

接著，防控警報、炮彈聲、呼喊聲……

那時候條件差，那所野戰醫院其實不過是一輛卡車，幾頂帳篷。

葉永秀躲到傍晚纔出山，出來之後滿目看到的場景兩打，地麵有許多焦黑的大坑，四散落著胳膊、大、腦袋，本分不清誰是誰的。

而李醫生給傷員看病的帳篷，已經是一堆碎片殘骸。

葉永秀連夜抱著兩個孩子回家，土本來就病得厲害，快到村口的時候葉永秀聽到他哭了一聲，手去時，孩子已經沒有氣兒了。

那年月的孩子不好養活，小小的孩子沒了，也就是找地方埋了了事，葉永秀怕公婆責難，心一橫，乾脆悄悄找個地兒葬了土，然後把李醫生的孩子抱回去充作土養了。

李醫生的孩子就是唐誌華。

誌華這名字不是葉永秀起的，是李醫生當時把孩子抱給葉永秀時，曾經笑著說：「我想給孩子其名誌華，不過還沒跟孩子爸商量，要是讓孩子他爸起名字，肯定不是狗剩就是驢蛋。」

那時候李醫生或許想到了丈夫，說著自個兒噗嗤笑了出來。

……

「李醫生長得很好看，又斯文又秀氣，笑起來的時候，有兩個淺淺的酒窩，我這輩子再沒見過比更好看的人。」

葉永秀回憶往事，渾濁的眼中蓄著熱淚，「這些年我不願意想起那天發生的事兒，到都是斷手、斷腳……」

唐誌華也眼眶發紅，久久無言，最後起，輕輕地給老太太順背，「娘，您永遠是我娘。」

孟麗雲給葉永秀倒上一碗水，葉永秀接過去咕咚咕咚全喝了，平復了緒，問：「誌華，這都三十年了，你怎麼突然想起問這個？」

唐誌華於是又將失蹤之後找到親生父親的事兒講了一遍。

葉永秀麵上倒是看不出什麼，聽完還慨道：「你從小過得苦，長大了卻是個厚道實誠的人，現在找到親爹，是老天爺給你的福報。」

唐誌華和孟麗雲當即鬆了口氣，老太太心裡沒有疙瘩就好。

幾個小孩兒早跟著陳小東下樓去玩耍了，屋子裡就三個大人，這會兒開啟了心結，反倒比從前更親近了些。

孟麗雲正和葉永秀商量哪天過去一起吃頓飯，方小桃從外頭回來，「嘭」的一聲重重地將門關上，嚇得婆媳兩個都住了口。

方小桃進來了也不跟人打招呼，低著頭匆匆走到櫃前，開啟櫃門就開始翻東西，弄出一陣乒乒乓乓的靜。

葉永秀皺著眉頭，臉垮了下來。

因為今天說開了反而親近了些，葉永秀權當在場的是自個兒一家人，直接走到方小桃旁邊，斥道：「小桃，大哥大嫂可沒虧待過你們，人帶著厚禮上門，不就吃一頓飯嗎，你用得著摔東摔西？」

方小桃回過頭，眼睛紅紅的，像是剛剛哭過，「不是，娘，我這是，我這是……」

說著，竟然捂著甕聲甕氣地哭了起來。

這下，其他幾個人麵麵相覷。

還是孟麗雲先反應過來，走過去攬著方小桃的肩膀，溫聲問：「小桃，你這是遇到什麼事兒了？跟我們說說，人多力量大嘛。」

葉永秀也放了語氣，「就是，讓你大哥大嫂幫著想想辦法。」

方小桃和陳小東的爸爸隻是初高中文化的工人，但是大哥大嫂可不一樣，是正兒八經的大學生，見識也更廣一些。

「瞧我，我給急糊塗了。」方小桃緩過神，了把眼淚，說：「是我工作上出了問題。」

方小桃上班的服裝廠不算大，領導算上工人一共七八十號人，方小桃在廠裡的崗位是質檢員，就是品做好了，負責檢查質量，檢查通過了，廠裡就發貨出去。

前一陣，方小桃手中過了一批的確良襯，負責生產這批襯的製組組長和方小桃是一起進的廠子，一直以來關係都蠻好，當時和方小桃說笑打岔，方小桃就沒認真檢查，給那批襯直接簽了通過。

結果，那批襯跟其他服裝一起發到外省的百貨商店以後，百貨商店發現襯有質量問題，不同意收貨，又讓貨車直接拉回來了。

「這批襯是的確良做的，麵料本很貴，還有人工本，再加發出去的來回運費……」方小桃哭哭啼啼，哽咽著說：「現在廠裡將責任往下落，製組擔大頭，但我也跑不，嗚……」

國營廠子嘛，理事務都有定規定矩，按東方服裝廠的慣例，瑕疵產品由本地的百貨商店打折售賣。廠裡的意思是，打折售賣後的回款如果能覆蓋本和運費，那方小桃就不需要賠錢，如果不能覆蓋，就要從方小桃每月的工資裡扣。

孟麗雲給方小桃倒杯水，讓緩一緩，問：「這聽著也是個辦法呀？」

「不行。」方小桃搖搖頭，「不知道他們製組怎麼弄的，大概兩百多件兒，袖子上全是墨水點子。」

孟麗雲總算明白方小桃為什麼哭了。

的確良襯是化纖原料，那是從國外進口的，所以本就很高，普通棉布襯像孟麗雲上這件，十幾塊錢就能買到，但是的確良製的襯得二十幾接近三十塊錢。

其實的確良襯穿著沒有棉布舒服，不吸汗、不氣，隻不過這種料子不容易起死褶子，隨時拿出來都跟燙過一樣平整，大家喜歡穿它，是圖個時髦洋氣、圖個鮮好看。

東方服裝廠的確良襯的本擺著的，哪怕打折賣呢，那也得賣十好幾塊吧？這批襯的袖子給沾了墨點子，最重要的鮮就沒了，誰也不是傻子，要有那十幾塊錢，還不如買件兒棉襯穿上，還能圖個舒適。

所以說，方小桃賠錢幾乎是賠定了。

「我一個月工資才三十幾塊錢，小東他爸也差不多，這一賠就相當於不吃不喝兩年白乾……我這肚子裡還揣著一個小的……」方小桃悲從中來，大有又要嚎啕大哭的架勢。

孟麗雲能從一個農村丫頭考上大學，那腦子能簡單嗎？腦子裡唰唰唰地算著，眼看著方小桃張大吸氣，下一秒就要嚎出來了，趕說：「小桃，我有辦法。」

方小桃的大大地張著，是就這麼愣住了，眼珠子往孟麗雲上一溜，打量了兩秒，似乎不太相信，依舊準備哭出來。

「真的！」孟麗雲拉住方小桃，「我幫你賣！」

「真的？」方小桃眼神一瞬間就亮了，但是下一秒整個人又耷拉下去，「廠裡的服裝都是統購統銷，本不給私人出貨，而且大嫂又不是百貨公司售貨員，去哪裡賣嘛？再說了，那可是快兩百件，不是一件兩件……嫂子，我知道你是安我。」

就連唐誌華和葉永秀，看孟麗雲的目都充滿了疑。

「我不是為了安小桃才這麼說。」孟麗雲笑一笑。

覺得，能靠著這批襯發一筆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