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顧行簡知道自己被皇城司的人盯上了， 應該減與這邊的來往。剛剛看到潛火隊， 人已經下意識地往這兒走，本顧不上許多。眼下還被六平看見了，更不能就這樣調頭離開。

轉念想想， 皇城司的人盯著他也許不是一兩日了。蕭昱那人雖然做事有些乖張， 但也不至於出格， 更不會欺負婦孺。

這樣想著，他放心了一些， 默默地跟在六平後面進去。六平把他往堂屋領，說道：「您先在這裡坐一下。公子在房中讀書， 思安在教姑娘包餛飩， 小的這就去請姑娘。」

包餛飩？竟然還會這個？

顧行簡停住腳步，問道：「廚房在哪兒？」

廚房裡頭，夏初嵐穿著一素的褙子， 腰間綁著一塊青布， 頭髮綰髻， 跟思安並排坐著。桌上撒著麵， 攤著一個個又薄又的面皮兒， 大碗裡則是紅的沫。

思安用筷子挑了一些沫出來， 塞進面皮裡，雙手一合， 一粒餛飩就出來了。

夏初嵐學著思安的樣子，塞了，然後兩手一合……看了看思安的餛飩， 肚大飽滿，自己的餛飩則瘦癟癟的，很是難看。默默地將餛飩藏在碗後面，思安探頭看了一眼，「噗嗤」笑道：「姑娘的放得太了，多包幾個就好。奴婢也是跟著趙嬤嬤了好幾個，才掌握門道。」

夏初嵐手了下額頭上的汗，麵不小心沾到了臉上，似乎覺到了，又了，一下子半張臉像小花貓一樣。

顧行簡原本想看看是否被皇城司的人嚇到了，眼下見把自己塗了大花臉，忍俊不，從袖子裡拿了手帕走進去：「快一。」

夏初嵐不知道他什麼時候來的，驚得一下子站了起來，有些窘迫：「您，您怎麼到這裡來了？」穿這樣，而且手上臉上都是麵，不想他看見。而且不是君子遠庖廚嗎？總覺得他不該來這樣的地方。

思安也站了起來，看了看兩人，低頭一笑，悄悄地退出去了。

顧行簡見夏初嵐杵著不接，怕麵沾得久了不好，便親自拿手帕幫掉。

他的作十分輕，似乎怕弄疼了。手帕很，是棉質的，上頭有他上的味道。能到他的兩道目落在自己的臉側，那便像火燒一樣熱。心裡像有無數隻小蟲在爬，又又難。

實在不了了，抬手想將手帕拿下來自己，可是慌之中，竟然按住了他的手背，整個人僵住了。

頓了一會兒，連忙收回手，往後猛退了兩步，抬起袖子給自己臉，連脖子都紅了：「我，我自己來。」他的手雖然瘦，卻很大。剛才似乎到了他指邊的繭，的一塊突起，想必是常年握筆所致。

顧行簡看著的眸暗了暗。害的模樣，像春日的桃林，花開如錦，年輕而又好。正因如此，才忍不住想要靠近。可一旦靠近了，又覺得自慚形穢。

他也不知該怎麼辦才好了。

他不聲地把被按住的那隻手背在後，扭頭看向桌面：「這餛飩看起來很好吃。」

夏初嵐調整了下呼吸，連忙說道：「這是做的，您吃不了。」

顧行簡在心中嘆了口氣，他只是平時吃素，喜歡清淡，並不是半點葷腥都不能沾。回到顧家以後，家人嫌他太瘦，也常做給他吃。只是像那種味道偏重的羊，他還是不太能吃。

他直接坐在桌子旁邊，了手，將一個面皮拿起來，又看了看碗裡的沫，問道：「這要怎麼包？」

夏初嵐沒想到他也要包餛飩，只得走過來說道：「我也是剛學的，包得不太好。我去思安進來教您……」

「不用，只需把大概步驟告訴我。」他以前也看別人包過，應該不是太難。為瞭解決晚上的溫飽，他只能自己手了。

夏初嵐便站在他邊，手指著皮和餡兒跟他大概說了一遍。他很快依樣了個出來，放在桌上，竟跟思安包的一樣好看。夏初嵐不信他是第一次包，瞪著那粒圓滾滾的餛飩，又看了看排在它旁邊那個自己包的歪瓜裂棗，到了來自顧氏餛飩的無嘲笑。

顧行簡又包了一個，側頭看到氣鼓鼓地瞪著自己包的餛飩，莞爾一笑：「沒關係，下鍋之後就長得一樣了。你多填些，再包一個試試看？」

夏初嵐依言坐了下來，怎麼可能輸給一個男子？這簡直有辱作為子的尊嚴。

等到思安再回到廚房的時候，就看到兩個人坐著，一起包餛飩，有說有笑的，猶如相識了多年一般，談天說地。原本還擔心姑娘今日到驚嚇，所以特意一起來包餛飩，分散點注意力。看來只需一個顧五先生，姑娘就會愁雲全散，喜笑開了。

「姑娘，奴婢走開了一會兒，你們已經包了這麼多？沒想到顧先生連包餛飩都這麼拿手。」思安笑著走了進去，在鍋裡燒水，「一會兒將餛飩煮了，咱們就可以吃了。」

夏初嵐側頭看顧行簡臉上有一層薄薄的汗，玉質溫潤，雖然很想幫他去，還是作罷，只問道：「您不是吃素嗎？這些餛飩真的可以吃？要不還是讓思安為您做一碗素麵吧。」

「不必麻煩。」顧行簡一邊包一邊說，「我習慣吃素，但不是不能葷腥。只是羊那些吃不慣。」

原來如此，不是個真正的和尚。夏初嵐暗暗鬆了口氣。

其實今日去曝書會，已經看出來了。顧居敬對書畫之類的全無興趣，也不像是那種常去文人雅集的人。想必帶他們姐弟倆去曝書會這個主意不是他出的。那是何人的意思，便不言而喻了。

今日雖然到蠻不講理的皇城司，但至讓那個學錄知道，夏衍是有真才實學的，並不是為了譁眾取寵才去考補試。

這一趟也算值得了。

夏衍本來在房中專心讀書，聞到餛飩的香味，不等六平來，已經開門跑了出來。

顧行簡正在院子裡幫忙擺桌椅，看到夏衍，招呼他過來吃晚飯。

「先生幾時來的？」夏衍跑到顧行簡的邊，親暱地拉著他的手臂，「今日的曝書會可熱鬧了，我看到了很多傳世的書畫。雖然遇到皇城司的人，有點可怕，但我們還是很高興。謝謝先生。」

帶他們去曝書會的是顧居敬，但夏衍知道顧二爺是個商人，應該不會喜歡這樣的文人雅集，必是人所托。他們在臨安又不認識什麼人，想來想去，也只有先生會幫他籌謀了。應該還有姐姐的原因，先生看起來喜歡姐姐的。

夏衍喜滋滋地想，雖然從小到大，喜歡姐姐的人數不勝數，但還是先生最好。不是貪圖他們家的財富，不是貪姐姐的貌，而是真真正正地對他們好。

顧行簡沒有否認，只了他的頭，真是個聰明乖巧的孩子。若他還在國子監任教，必定會很寵這個學生吧。等到了補試那一日……算了，到時候再說吧。

思安和夏初嵐端了餛飩出來，總共六碗，熱騰騰的，還有蔥香。因為人數，也沒什麼尊卑的講究，便一塊坐下吃。思安還另外炒了兩個素菜，就放在顧行簡的手邊，顧行簡點頭致謝。

其他人把位置都坐滿了，夏初嵐只能坐到顧行簡的邊，下意識地拿起他的筷子和勺子了。這個人可能有點潔癖，怕他用不慣別人家的東西。顧行簡含笑看著，側頭用只有兩個人才能聽見的聲音說：「沒那麼嚴重。」

夏初嵐臉一紅，趕低頭吃餛飩了。思安和六平你一言我一語地詢問顧行簡，臨安有什麼好玩的地方，嘰嘰喳喳的。夏初嵐看了看他們，又看了眼蒙頭吃餛飩的崇明，他們立刻不說話了。

顧行簡笑道：「無妨。清河坊那一帶最是熱鬧，有夜市也有酒樓茶肆，晚上燈火通明，至三四鼓人聲方歇。」

六平雙眼發亮，順口說道：「自從來了之後，還未見識過臨安繁華的夜市。先生能不能帶我們去逛逛？」

思安在桌子底下狠狠踩了六平一腳，六平發出一聲驚呼，強忍著疼，整張臉都憋紅了。

夏衍被逗得直笑，連崇明也忍不住笑了出來。

顧行簡突然問夏初嵐：「你想去麼？」

崇明正在吃餛飩，聞言差點咬到自己的舌頭。相爺這是什麼意思？真要帶他們去清河坊啊？那一帶可是有許多員常去的，他就不怕被同僚或是下屬看見，藏不住份了？而且一向不近的顧相跟個子同遊清河坊，這要是傳了出去，明日估計三省六部要炸開鍋了吧。

這個夏姑娘到底有什麼特別的地方？竟然能讓相爺屢屢破例，真是神了。

夏初嵐看到滿桌的人都盯著自己，好像今夜能不能行，就看了。其實不一定要去湊這個熱鬧，但臨安的繁華，世人皆嚮往之，去見識一下，也能飽飽眼福。

小聲問道：「會不會太麻煩先生了？」

「不會。」

滿桌的人都歡呼起來。夏初嵐看了顧行簡一眼，這個人今天是怎麼了？好像特別和，特別好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