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氣味

司令辦公室。

「打架鬥毆！？知道自己什麼份嗎！？」馮司令這回是真氣，青筋突兀，怒目圓睜。

陸舟雙閉，沉默。

「現在啞了？打人的時候能耐啊！軍校裡教你格鬥拳擊是讓人打人的？還在災區裡，還有個拍攝人員在場吧！這要是被人拍下來發到網上，咱整個軍營的臉都被你丟盡了！你爸在北京也因為你丟臉！」

陸舟站在那沒說話。

標準筆的軍姿，三天隻睡了幾小時，眼底泛，卻仍堅定的目平直不。

「你給我說說，是因為什麼打架，因為那個攝影師？」

到這，陸舟才擰了把眉。

陸舟在軍校讀了三年，就來了這裡的軍營，馮司令是看著他一步步長起來的，再瞭解他不過。

看他表一就知道自己剛才的猜測沒錯。

雖說他們這樣氣方剛的小夥子，又遠在邊疆，看到漂亮姑娘心思也是有可原，人之常。

可他沒想到這個心思的竟會是陸舟。

「上回那攝影師的檢討，我看了，你給寫的吧。」

馮司令原本看那字跡只是懷疑，但想想又覺不可能。

那字，一看並不像陸舟寫的，但落筆收尾的筆鋒就是他的。都說字如其人，陸舟的字就很有辨識度，在一群男人中是見的好，馮司令很清楚。

陸舟點頭︰「是。」

承認了。

「不像話！」

馮司令猛的抄起桌上的文件夾擲過去。

他筆直站立，一點沒躲，厚沉的文件夾砸在他額頭上，破了個口子，很快紅了大片。

「難怪我之前讓你跟何粲你還不樂意！人哪兒配不上你了，家世相貌文憑哪樣不行！？」

陸舟沉聲︰「我配不上。」

「你小子向來心高氣傲的還能有你配不上的人？」馮司令冷哼一聲，「可那丫頭你也得想想到底是不是適合你的，就看這來軍營沒幾天能跟人打架的架勢，你爸那關都過不了。」

陸舟沒說話。

對於軍人來說，在外打架鬥毆是很嚴重的違紀行為，尤其對方還是個普通人民。

最後，除了給予警告分外，還被罰二十公里負重跑。

——

沈亦歡把顧明輝送去了附近的旅店。

他長這麼大都沒這麼被人揍過，指著沈亦歡怒呵︰「你他媽要是再跟他糾纏不清的遲早擔心自己這條命吧。」

坐在旅店房間的沙發上，打開買來的酒和棉花。

低著頭不說話。

卻想到還在北京時，被陸舟帶回家的那一次。

他掐著的脖子，目狠戾，仿佛真是要把掐死在懷裡。

那時候沈亦歡隻害怕了一瞬，對陸舟太過放心了，只當是場意外。

可當作為旁觀者時，看著陸舟一拳一拳往下掄，眼底淡漠而冷靜，薄抿，才覺到害怕，旁觀者清。

他病的太嚴重了。

甚至不確定，如果那時候沒有拉住他，他會不會打到死也不停手。

「我給你把傷口理一下。」沈亦歡說。

顧明輝︰「跟你說的聽到沒！他這脾氣，又那麼喜歡管你，你以後要是不順著他的意思，會怎麼對你想過嗎？」

沈亦歡把沾了酒的棉花在他傷口上。

沒收力，顧明輝痛的大。

收手，突然低頭平靜說︰「他不會打我的。」

「……」顧明輝瞪著，「腦子燒壞了？」

「有可能。」

「那就去治病，別往火坑裡跳。」顧明輝翻白眼。

沈亦歡幫他簡單理完傷口，將沾的棉花丟進垃圾桶，去衛生間洗了手出來。

窗外星空很淡，烏雲佈，看來快要下雨了。

剛剛離開災區，現在這裡也又要下雨了。

沈亦歡有些煩躁，食指抵著太按，開口︰「你還記得陸舟高中時候是什麼樣的嗎？」

「我記那幹嘛。」

沈亦歡抬眼︰「那時候，他從來沒失控過。」

而那時候的沈亦歡，比現在玩百倍千倍，對陸舟的myh也是百倍千倍更甚。

可那時候他從來沒有失控過。

為什麼現在卻這麼容易失控。

顧明輝在一瞬間知道了想說什麼，皺眉道︰「沈亦歡，你沒必要這麼想。」

「有必要，當然有必要。」閉了閉眼，「是我一點一點的把他對我的這份喜歡培養的扭曲暗，也把他變了現在這樣。」

當然知道，陸舟如今的格不是完全由造的。

可也知道，他愈加嚴重的偏執和執拗跟不可能得了關係。

沒法想像，陸舟那樣驕傲又堅的人，哭起來是什麼樣的。

可陸舟卻在萬般平靜中，告訴，我哭了。

沒法想像，在救援活中，陸舟力救出一個又一個災區人民，挽救無數命。

可他卻又埋在頸邊，啞著嗓子，說，我多想和你一起死。

也沒法想像，從前陸舟連一句「櫻桃」都不願意，又怎麼會在背上紋那樣的紋。

又想起陸舟的笑，那種落寞又妥協的笑容。

陸舟從來沒有對誰低頭過，除了在這裡。

「可能我以前對他真的太不好了吧。」

顧明輝︰「你能有什麼錯？」

沈亦歡笑了笑，站起來︰「我先回去了，你好好休息，先把工作弄完吧，等茹茹也過來了我再來找你們玩。」

「你乾脆就住這，回那去幹嘛。」

沈亦歡看了他一眼︰「我想去看看他。」

——

到軍營時已經開始下雨了。

沈亦歡撐著傘，找到陸舟寢室，沒找到人，最後在訓練場上找到他。

上綁著沙袋，吸水後更重，一件白T恤，已經被雨淋了，繃在上，勾勒出形。

雨水和汗水混合著聚在下上。

他看到沈亦歡站在訓練場邊上，腳下速度慢下來，拐了方向，在面前站定。

沈亦歡把傘往他頭頂上舉了舉，他偏頭避開︰「不用。」

「這是罰跑？」

「嗯。」

「還有幾圈。」

「四圈。」

沈亦歡皺了下眉，前幾天才睡了幾個小時，回來又被罰負重跑，不知道之前已經跑多久了，要換做其他人，早已經不行了。

等在旁邊，看著陸舟跑完一圈又一圈，而後走到旁邊。

「走吧。」

他走在前面。

過路燈，沈亦歡看到了他的後背，白T後黏在上，映出來的彩。

看不真切，像一團火。

跟著陸舟到了他的宿舍。

「我先洗澡。」

他說完，給沈亦歡倒了一杯水，就走進浴室。

水聲漸漸稀拉下來，他著頭發出來，頭髮上搭了條淺咖的巾，邊頭髮邊往外走，一條寬鬆的休閒鬆垮的掛在腰間，一件黑服。

跑了那麼久，從浴室出來後，他就已經恢復平常模樣了，臉不紅氣不。

沈亦歡張了張，想解釋什麼，還沒說出口，手機響了。

從包裡撈出手機，黑屏，不是的。

那邊陸舟已經接起來了。

「喂。」他走到窗邊，接起來。

陸有駒已經知道了陸舟的分報告，聲音裡攢著火氣︰「聽說你今天為了個人打人違軍紀了？」

陸舟「嗯」了一聲。

「沒出息！」

他沉默。

整個通話過程，他都沒怎麼說話，隻淡漠的聽著。

沈亦歡聽到他說「陸司令」，才知道電話那頭是他爸。

掛斷電話，陸舟坐在沈亦歡對面，出一煙，煙盒丟在桌上，手半攏點火。

他靠在椅背上，眉眼藏在青白煙霧之後。

沉聲︰「找我？」

沈亦歡抿︰「我今天……顧明輝他來找我，茹茹過幾天也回來，我不是要一聲不吭就走的，我想你也忙的，才沒來煩你。」

他呼出一口煙︰「嗯。」

沈亦歡︰「你最近，經常這樣……失控嗎？」

陸舟抬眼，倏忽笑了一聲，說︰「不經常，就最近兩次。」

這話聽著紮心。

兩次，都是在沈亦歡重新出現在他生活中以後。

聽起來好像是在趕走的意思。

沈亦歡低著頭，手指繞在一起，指甲掐在裡。

兩次。

一次因為誤以為脖子上的是吻痕。

一次因為沒打招呼就去找了顧明輝，哪怕只是接機。

頓了頓，想知道陸舟還有沒有救。

「如果，我今天提前跟你說了去幹嘛，你還會這麼生氣嗎？」

陸舟說︰「我不會讓你去。」

「……」蹙起眉，「我跟顧明輝就是朋友而已，高中時候我不就和他還有茹茹關係好……」

話沒說完，陸舟就用一聲尖銳的聲打斷。

食指勾著，將桌上煙灰缸拉到面前，碾滅煙，忽然問︰「顧明輝來新疆幹嘛，你知道嗎？」

沈亦歡愣了愣。

說︰「好像是有工作上的事吧。」

陸舟沉默下來。

眉頭鎖，食指在碾滅的煙上反復，視線向下，定在一個地方。

他在顧明輝上，聞到一種極淡的偏苦味道，很像武製作工廠裡的火藥味。

只有靠的很近時才能略微聞到。

那氣味太淡了，連陸舟都不能確定自己想的是不是準確。

如果他的猜測沒錯，那麼今天他在邊防站點得到的那個消息，是不是就有了對應？

可是怎麼會是顧明輝呢。

那沈亦歡離他這麼近，又會不會遇到危險。

他不敢想。

沈亦歡在一旁看著他，正猶豫著要不要挪到他邊去，忽然聽到他說。

「沈亦歡，別做逾矩的事。」

疑抬頭，看到他深如潭水的雙眸，沒什麼溫度。

沒明白他話裡的意思，還以為是他發現了自己的小心思，於是撇撇，手撐在沙發上不了。

「我想看你的紋。」又說。

「剛才在外面，你服著的時候，我看到了，但是沒看清。」

「你給我看看吧。」

陸舟慢慢瞇起眼︰「先答應我，保護好自己，別太相信邊的人。」

沒懂︰「嗯？」

想再問已經來不及了，陸舟默認已經答應。

手拎在領上，雙臂向上，輕鬆將上掉。

看到了他背上的紋。

大片的，佔據了他脊背的半壁江山，背起伏凹陷，將那一支櫻桃藤蔓映照的更加栩栩如生。

從左邊出的枝杈，向右向上生長，細小的綠葉，滿枝頭的櫻桃，是通的紅，陸舟皮白，兩相對比，眼是震撼的覺。

除此之外，還有傷疤，大大小小的，長條的，圓形的，在背上留下許多痕的疤。

目驚心。

沈亦歡忍不住出手，微張，去他的背。

難以置信，陸舟的背上怎麼還會有這麼多傷疤，大大小小的十幾。

緒上來的很快。

當小姑娘低著頭肩膀輕起來，咬著溢出輕泣起來時，陸舟猝不及防的愣了一下。

他低頭看小姑娘的發頂。

沈亦歡哽咽著︰「紋就紋，你怎麼還自殘啊……傻！」

「……」

陸舟無奈︰「沒自殘。」

沈亦歡紅著眼眶抬起頭︰「那怎麼那麼多疤啊！你別以為我看不出刀傷……好幾條呢！」

陸舟︰「別人弄的。」

胡抹眼淚，眼睛睜的圓圓的︰「誰？」

「壞人。」

沈亦歡張了張，角向下撇，又開始掉眼淚，哭的稽又專心。

「你這什麼破工作啊……」

他沉默，垂眸看著，哭了兩分鐘，他抬起手，輕輕蓋在沈亦歡眼睛上，給掉眼淚。

嘆了口氣︰「別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