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會在家里等我嗎？」

「當然。我保證你回來之后，第一個看到的人就是我。」

「那我回來之后，也可以看到我的禮嗎？」

「是啊，妹那麼懂得敲詐，我不束手就擒行嗎？」他半開玩笑地回答。「不過先說好哦，你哥很窮，送不起什麼大禮。」

「沒關系。」只要是哥送的，都會喜歡。

那一天，傍晚夕很，只可惜下了點小雨，他們背靠著背，坐在窗邊同看斜雨。

「好討厭，又下雨了。」希生日那天，天空能放晴。

「是啊，天不從人愿，很嘔厚？」他笑笑地說。

小時候大人告訴他們，七夕會下雨，是因為牛郎織一年只能見一次面，相逢時流下激思念的淚水，了七夕雨。

小姑娘真會挑日子，選在這一天出生，有一年他告訴，等雨停了，要帶出去放風箏、抓小魚，讓過一個最快樂的生日。

不過很憾的，連著幾年，天公就是不作，讓他的承諾兌現日遙遙無期。

「哼，你等著，那天一定不下雨，看你怎麼賴帳！」

「是嗎？」他用著懷疑的眼神，斜睇發下豪語的小子。

「既然禮不能現在給，我可以先預約一點利息嗎？」

「你想要什麼？」

回過，一臉認真。「哥，你真的不相信我長大了嗎？」

突然冒出這句話，令他不解，疑地回頭。「什--」

那一天，做了一件很大膽，連都不敢相信的事--

湊上前，以的，溫暖他的。

永遠記得，哥當時錯愕、震驚的表qíng。

「晴！沉天晴！」

同伴由后拍打的肩，恍然回神，有一瞬間不知在何。

對了，參加救國團活，五天四夜，現在正在回家的路上。

這五天四夜，長得像是一生一世，整顆心早已飛回家，懸在那個承諾會等的俊俏男孩上。

一直到現在，都還不敢相信，真的親了他覺輕飄飄的，一點都不真實，真的做了嗎？或者只是的一場白日夢而已，因為太真實，不小心就當真的了？

坦白說，這不能算是一時沖，早已在心中仿真多時，幻想小說中所形容那種甜làng漫的吻，如果是發生在和哥上，會是怎樣？

從懂事以來，他就已經在心里了，從來就只有他，懂不能安于平凡的冒險因子，不會以現實規范苛求，要當個文靜淑；也只有他，分著長過程的每一分喜怒哀樂，看著蛻變、長。

習慣了生命中的每一個過程都有他參與，隨著時流逝，年歲增長，一顆不小心落心田的種子了芽，長大樹，盤錯節，再也無法拔除，花樣年華的青chūn，永遠只看得見他，其它的人完全不了的眼。

除了他，沒有想過要跟任何人分這親的一切。

他--應該會和有同樣的想法吧？

后來，他將那些歷年qíng書，jiāo回到手中。

「這--」

「要撕、要燒、要丟，都隨你，以后這種東西不必再拿給我了，我不需要。」他這麼告訴。

「可是，你不是很在乎嗎？」這些信，一封都沒拆！

「我授權給你理，和你擅作主張，意思是不一樣的。我是在跟你講道理，不是因為我在乎這些信。」

「噢。」好象有些懂了。

他不在乎，所以那些孩的慕，對他是沒有意義的，那--他在乎什麼？什麼才有意義呢？

那天晚上，又跑去和他同chuáng共枕，賴在他懷中眠。

在即將睡著之際，他輕輕地問了一句：「你知道我們會變怎樣嗎？你真的--做好這樣的準備了嗎？」

那時，被睡意征服，渾渾沌沌的腦子沒法思考太多，但是這五天四夜，反復思考，終于懂了他的話。

他的意思是在問：準備好--他了嗎？

哥哥又在說傻話了，人是不用準備的，想就了嘛！

已經計劃好，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要跳到他上，大聲告訴他：「早就準備好了！」

想到這里，更是歸心似箭，恨不得現在就飛奔到他邊。

本以為，回到家會看到站在門邊，帶著淺笑耐心等候的他，但是，并沒有。

他說過，回到家第一個看到的人，會是他。

但是找遍客廳、廚房、房間，以及屋子的每個角落，就是沒有他的蹤影。

爸說他走了，去臺北開始他的另一段人生，一段有希、有未來的人生。

這句話是什麼意思？他的另一段人生？那原來的這段呢？被他留下來的這一段呢？沒希、沒未來嗎？怎麼想也想不懂。

他是天生的發，這清楚，如果這個平凡小鎮會埋沒他，可以跟他走啊，不管去哪里，都只想跟著他，這些他明明知道的！

他說過，不管到哪里去，都會帶著，哥從來不騙的，他不會食言！

可是為什麼--他就這樣走了，不見了，沒跟說一聲，就這樣不告而別？

一開始，不相信他會絕qíng地拋舍下，不顧的心碎，耐心地等著，等他回來接，他們勾過手指，說要一輩子在一起，相信他！

但是一天、兩天；一個月、兩個月……只等到一封家書，留給的，甚至只有寥寥數字--

一切安好，勿念。

一切安好那他為什麼不問好不好？

他不知道，會傷心嗎？

他不知道，會無助哭泣嗎？

他不知道，睡覺會踢被子嗎？夜里醒來找不到他，要怎麼辦？

他不知道……他都不知道，不可以沒有他嗎？

就算世界在眼前崩坍，只要有他，就能無畏無懼，可是現在，世界沒有崩坍，的夢想卻崩坍了，那個他為撐起的小小夢想……

隨著日子一天天過去，慢慢地接、認清了他不會回來的事實，而曾滿心期待的生日禮，只等來了無qíng的背棄。

十五歲這年的生日，痛得刻骨銘心，一生難忘。

在他離家之后，父親像是一夕之間蒼老了好幾歲，健康狀況愈來愈差，沒多久就病倒；而母親或許是承不起突來的力與打擊，qíng緒變得很不穩定，對更是輒打罵，再也不是以前那個溫婉慈祥的母親……

最心的哥哥走了，最敬的父親病了，最慈的母親幾乎是瘋了，的世界在一夕間風云變，卻沒有人能告訴，為什麼會這樣？

母親幾度qíng緒失控中，曾經歇斯底里地重復喊著：「都是你的錯、都是你害的！你為什麼要來到這個世上，為什麼要毀了我的家--」

是嗎？哥哥會走，爸爸會生病，都是害的？那，誰來告訴，是做錯了什麼？

鄰居大嬸要別想太多，母親的話是因為神智不清，但是相信，真的相信。幾次夜里，躲在哥哥房里，數著母親數度qíng緒失控時在上造的傷痕，掉著眼淚一遍遍反省。

是因為考試績不如預期的理想，讓哥哥生氣了？

還是因為不懂事地吵著要哥哥幫過生日、送禮，令哥哥困擾，他送不出來，才會走？

明知道這不是事實，但是必須這麼想，才能讓自己好過些。

真的相信，一切都是的錯。

從此，再也不過生日。

有時，忍不住會想，他是不是算準了會哭鬧，所以才故意支開，不讓有機會死纏不休？

看著上的傷，其實最痛的是心。

以往被欺負了，有哥保護；傷了，有哥憐惜；闖禍了，哥會幫解決。但是現在，找不到人，不知道該怎麼辦，一向最心疼的哥哥，是否知道的無助？是否知道，在他轉的那一刻，同時也帶走了生命中的與歡笑？

一之五　淚雨

哥：

最近好嗎？我好想你。

這三年，前前后后寫了無數封的信，但是一直都沒收到你的回信，不知道你在臺北過得好不好，是不是太忙了，所以沒空寫信給我？

沒關系，我不會哭、不會鬧，我會耐心地慢慢等，但是你起碼給我點消息，好嗎？就算是只字詞組都好，讓我知道，你收到了我的信知道了我的思念。

你知道思念是什麼覺嗎？像有數萬只的螞蟻在上咬，又、又麻、又痛，可是不知道要抓什麼地方才能真正止，我想，要到見到你的那一天，這些螞蟻才會消失吧！

我說這些話不是故意為難你哦，只是要讓你知道，我每天都在想你，很想、很想！每次想到眼睛熱熱、鼻子酸酸的時候，我就會把自己關在你的房間，看著你用過的每一樣東西，想象你還在我邊，我沒有哭哦，真的，我發誓！

現在的我，變得很堅qiáng、很懂事了，你都不想看看我的改變嗎？哥，你什麼時候回來？我不會再和你作對，不會再無理取鬧了，只要你回來，我會很聽、很聽你的話，不惹你生氣，好不好？好不好？

這幾天又下起雨了，好討厭，老天爺怎麼有那麼多水，倒都倒不完。我的生日又快到了哦，從你走后，我就沒再收過任何的生日禮了，我不會忘記，我就是在那一天失去你的，每次只要想到這里，心就好痛好痛，快要不能呼吸……

再過幾天，我就要滿十八歲了，希那一天能夠放晴，拜托，只要一次就好，今年不要再下雨了，我真的很希這一天，能有你陪在我邊。

我相信，只要不停地祈禱，總有一天，老天爺會聽到我的請求的，對不對？我會慢慢地等，今年等不到，還有明年，明年等不到，還有后年、大后年…

因為你說過，只要雨停，你就會回來，帶我去放風箏、去溪邊抓魚，對吧？

最近，爸的狀況很不好，醫生要我們開始準備后事，雖然爸上不說，但是我看得出來，他也很想你。哥，找個時間回家一趟吧，再晚，可能連爸的最后一面都見不到了……你真的不在乎嗎？

晴　于生日前半個月--

又好幾天過去了，一如以往，這封信依然石沉大海。

這三年，他不曾回來過。

第一年，還滿心期待他會突然出現，實現他的承諾，帶走。

第二年，已經不敢奢太多，只要他回來看一眼，這樣就夠。

然而，希一再落空，第三年，什麼都不敢再想，只要一通電話、一封信，讓知道，他沒有忘記，就很滿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