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助攜著許良的車子在後麵跟著。

沈逢西坐在副駕駛的位置，額頭上沁滿了汗，咬著繃帶給自己右手簡單包紮了下，包紮的速度比不上流的速度，手心的很快浸了雪白的繃帶。

車座底下扔著條領帶，上麵滿是星星點點的跡，分不清是誰的。

剛剛他空拳赤手奪了許良的刀，被對方狠命劃了過來，深得差點見了骨頭，幸虧綁了條領帶，保下了這條手，也沒讓孟瓊看見。

陳知易開著車，還不忘冷嘲熱諷：“就當放退燒了。”

方才沈逢西接到秦簡電話時，正吊著瓶子，二話不說又拔了針管穿上服要走。

四十度高燒對一個男人來說可能的確不算嚴重，但連續燒了兩三天，子都燒沒勁了，也不知道哪來的力氣過去的。

到了醫院，許良被趙助送去骨科檢查肋骨，聽說下車時鼻青臉腫的，臨到骨科科室把醫生嚇了一跳，陳知易一個電話打過去，那邊才肯收下這病患。

沈逢西去打了針破傷風又合完傷口後，又被陳知易給摁住扔進病房裏，讓護士給他吊瓶。

“你打他的拳頭再重點，這手就不用要了。”

沈逢西想起剛才那一幕，緩緩閉上眼，沙啞的聲音低不可察：“他拿刀對著孟瓊，我忍不了。”

其實許良不會真的敢對孟瓊下手。

原本隻是錢上的事，若一旦見了，那他上背負的罪名可就不僅僅是攜款潛逃這麽簡單了。

明知他不會手，但在看到孟瓊被刀抵著的那幾秒後，也不知是被燒糊塗了還是怎麽的，沈逢西眼前恍惚了幾秒，頭暈目眩的，差點栽下去。

某種緒一旦被激發，就再也忍不下去。

什麽理智都沒有。

電子溫計“滴”地響了一聲，40.2度。

高燒不退，不是個好現象。

“你先去忙吧，這邊我來。”陳知易和邊的護士淡聲道。

病房裏隻剩他們二人，沈逢西輕闔著眼，一冰涼的再次流進管，將他半條胳膊冰得沒任何知覺。

“傷口有點深，可能要多換幾次藥。”

沈逢西連眉頭都沒皺一下，靜靜頷首。

好像又恢複了那副任什麽都掀不起波瀾的模樣，平靜又冷漠。

下午許良的片子結果就出來了，肋骨斷掉，需要住院，周圍都是沈氏的人，想跑也跑不出去。

臨近傍晚。

許良自己正費力把著勺子在喝粥，病房門被敲響，是沈逢西。

他下意識抖了下，勺子滾到地上。

沈逢西走到他邊，拉來個凳子坐下。

“現在，能好好談談了嗎？”

——

傍晚的風吹過迎客鈴，帶走了一切張的緒。

秦簡陪著孟瓊回了公寓。

孫姨看出兩人的緒不太對勁，很心地放了兩碗銀耳粥後便幫們關上臥室的門，拿著鑰匙提前下班回家了。

“今天到底是怎麽回事？”秦簡問。

孟瓊隻將自己知道的概括了下講給聽，秦簡聽完後沉默了半晌才道：“所以，那個什麽許晚其實和老沈沒關係？”

這個孟瓊沒回答。

“不知道，但這些都與我無關了，”平靜眨了下眼，輕輕道，“阿簡，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

哪怕他和許晚什麽都沒發生過又怎樣。

他帶給自己的那些傷害是真真切切存在過的。

現在，孟瓊也並不想再過多地糾結於從前的是非，這樣隻會讓陷無盡的自困結之中，如今，隻想向前看。

秦簡點了點頭。

“也好，這樣最好。”

宋姨打來了視頻電話，接通後，眼是佑佑那張比蠟筆小新還圓的臉，正咧著個小牙姨姨，秦簡笑了一聲。

“我的小寶貝，有沒有想簡姨呀？”

佑佑在那頭傻裏傻氣地點頭，然後又要隔著屏幕親。

親完自己小眉頭還皺起來：“姨姨不香了。”

孟瓊在一旁聽得忍俊不。

有這麽個小家夥在，還真的被治愈了不。

後天就要去把沈俞佑接回來，晚上孟瓊忙活了好一會兒，把小家夥喜歡的玩擺放好，又將家裏孫姨給他買的零食全都放到了高的櫥櫃裏去，以防小家夥回來後吃。

一係列工作做完，已經到晚上十點半了。

孟瓊洗了個澡，正著半幹的發梢，才看見手機裏有幾個未接來電。

全部都來自沈逢西。

可這三年裏，沈逢西從沒主和打過電話。

拿巾著發的手停了幾秒，以為有什麽要事，就回了過去，對麵很快接通。

隻是，無人開口，極其安靜。

長久的安靜之下，輕輕出聲。

“這麽晚打電話過來，是有什麽事嗎？”

那邊的聲音沉默了好久才終於響起，聲音格外低啞，像是被幹了力氣般，又低又沉。

“今天把你牽扯進來，抱歉。”

原來是因為這件事。

回想起今天沈逢西破門而後的那一幕，他從許良手中救下了自己，然後將的凳椅轉了一個方向，那道低沉的聲音響起。

“別看，也別聽。”

……

“其實說到底，這件事並不怪你。”孟瓊語氣依舊很輕，帶著慣有的平靜，“畢竟你也不知道他會來找我。”

說這話時很冷靜。

像是在權衡思考過後，做出最理智的闡述。

——因為沈逢西不在乎，所以沒想到會為許良要挾自己的把柄。

輸瓶的點滴頻率很有節奏，一滴一滴冰涼的流進管裏，沈逢西的手忽然有些麻。哪怕孟瓊怨他怪他，或者像秦簡那樣痛痛快快罵他一場，他反倒不會這樣憋悶。

可卻總是這樣平靜。

沉默幾秒，他淡道：“我倒希你怪我。”

可惜這句話太輕，孟瓊並沒有聽清楚，隻是自顧自地繼續說：“隻是，如果可以的話，我不希我的生活再被打擾了。”

熱水燒開的聲音響起，孟瓊那邊簡單告了句別後，就將電話掛斷了。

而這頭的沈逢西卻許久都沒了作。

直到護士走進來幫他換吊瓶，興許是覺得屋子裏氣氛太冷清了，主找話：“之前送您來的那位士是您的太太嗎？”將空瓶子摘下，“那天送您來之後，還特地拿了杯熱水在輸管上繞著，長得漂亮還這麽心，您可真有福氣。”

沈逢西輕闔著眼，心神難安。

他兀自將輸管的速度調到最快，但依舊抵消不去心口那陣浮躁的暗流湧。

一夜難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