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暴怒的父親連打好幾下，林荷生也急了，本能手推了父親一把。

林秀才本就氣得有些站不穩，被這一推，登時朝後摔去，連帶著將一旁勸架的林夫人也帶倒了，一家人摔做一團，林秀才更是怒了，當即爬起來去找了藤條，嚷嚷道：“我今兒非得打死你這不孝不可，你與其回言家守節，還不如這就隨言必簡殉節去！”

暴怒的林秀才一下一下打得極重，不出幾下，林荷生上就見了傷，頭發也了，這種況下，林荷生也豁出去了，怒吼道：“不用你手，我自己這就去衙門自首伏罪！言必簡是我殺的！是我親手殺的他！”

林荷生一番話讓全場安靜了下來，林秀才高高揚起的藤條也停在了半空中，似不相信：“你再說一遍。”

“是我殺的言必簡，是我背夫漢被他撞破，失手殺了他。”

林秀才愣了一下，隨即了一下，突然朝後倒了去。

宋青上前接住了他的，給他掐了會兒人中，他才悠悠轉醒。

他一睜眼，又要去拿藤條，被宋青攔了：“你現在打死也沒用，不如先聽聽為何吧。”

在大家的注視下，林荷生開口說了：“林家耕讀傳家，書香門第，自有一套嚴苛規矩，從我懂事起，一言一行，一舉一無一不遵從規矩來做，但凡有一點違抗，你就會拿著戒尺拿著藤條向我打來。

我怕挨打，便循規蹈矩按著你的想法活著，終於，我了個你滿意的大家閨秀，街坊鄰居讚我，同齡姐妹羨我，師哥師弟喜歡我，我以為我也是高興的，直到道垣子出現的那一天，我才知道我有多想擺你，擺束縛在我上的各種規矩。”

那是剛和言必簡剛定親的時候，母親請了道垣子來為他們合八字。

母親中途被人走，讓自個兒詢問道長結果，默默等著道垣子掐算，隻聽他說：“林小姐命格有異，需得用骨的法子再算一回。”

不懂什麽是骨算命，對於男之事也是不懂，聽他那麽說，並沒有多想，按著他的要求出了手。

道垣子一把握住的手掌，熱烘烘的，和的手兒不同，勁兒很大，那是第一回到男人的。

他著的手，從最長的中指尖尖一寸一寸往上，指腹，掌心，手肘，肩頭……他手過之，渾的骨都仿佛被他開了，舒服著氣兒，何時被他摟在懷裏都不知道，隻知道他手掌上胳膊時，那樣燙，燙得一顆心兒都化作了水，等他手掌到更多地方，竟然舒服的全然忘了恥，忘了那些個條條框框的規矩。

這是第一回沒有按規矩行事，沒有挨打，還那樣爽，那樣快活，知道自己這是被人占了便宜，可還是高興，開始期待起了婚後日子，可忘了，言必簡是父親的學生，是父親的得意弟子。

言必簡人如其名，沉默寡言，是個悶葫蘆，偏偏又和爹一樣極為重規矩，幾時睡，幾時起，幾時吃飯，幾時喝茶，他都按著規矩來，便是上了床，也都按著規矩來。

不滿足地去勾引他，可哪怕在床上發出一點恥的聲兒，他都要停下來，讓憋著忍著，別出聲兒來，別讓人聽見了，丟人現眼。

每次他們沉默著開始，沉默著結束，然後再各自睡去，日複一天，年複一年，周而複始，生活沒有一點起伏，沒有一點樂趣，隻有規矩，愈發想起了那次被道垣子抱在懷裏骨算命的快活滋味。

開始有意無意地打聽起道垣子的消息，那一天，終於鼓起勇氣走到了道垣子算卦的攤子上，他已經不記得了，問道：“夫人是看日子還是算八字？”

小聲地不能再小聲問：“先生骨算命會不會？”

道垣子這才認出了，他將帶回了家裏，又幫了一回骨，的子像是被散了一般，一顆心也被開了，再也不想規矩地活著了。

從那之後，一有機會就會去找道垣子骨，慢慢地，道垣子也會到家中來，言必簡白日裏一般都不在家，那天沒想到會那樣巧，讓他上了。

害怕，實在是害怕，害怕被父親知道會用戒尺藤條打，衝之下，沒有細想其他，就拿起茶壺，朝言必簡打了下去。

“孽障！可真是孽障啊！”林秀才捶頓足，隨即反手給了旁的林夫人一掌，“都是你帶回來的災星，迷了我兒！”

林秀才還不願承認問題出在自己上，突然地，燕璿又想起了老大爺的那個鳥籠子，明白了鳥兒飛回來是什麽意思。

鳥兒被關久了，在它的認知裏，被關在籠子裏才是正確的，便是將它放出去，它還是會飛回來，心甘願地待在籠子裏，供人玩樂。

人被規矩束縛久了也是一樣，不會去區分這規矩是不是錯誤的，便是知道這是錯誤的，也不敢跳出去。

思及此，燕璿將頭上的帷帽取了，遠遠地拋了出去，姑娘出門要戴帷帽的規矩可太討厭了！

花容不知燕璿所想，隻以為這是聽了林荷生的事生氣了，趕替將帷帽又撿了回來，燕璿看著帷帽重重歎了一口氣，隻一個人跳出來有什麽用呢？

無數的人又會把拉回去，告訴要遵守規矩，可這哪是什麽規矩，這明明是迫！

林秀才死活不願承認是自己的錯誤教學害了兒一生，他從廚房裏拿來了刀，讓林荷生自盡為言必簡殉節，以掩蓋人殺夫的事。

宋青阻止了他們，將他們帶去了衙門。

等宋青不在邊的時候，燕璿與言必簡的鬼魂說了說話，方才的事，他都在遠聽著的。

“有些人為人師表，就是誤人子弟，我也是傻，將他的話全都奉為瑰寶，可幸我的學生還小，還有機會改變想法。”言必簡歎道。

“你還想對林荷生說什麽嗎？我可以幫你轉達。”

“不用了，此事一經暴，也活不長了，等死後，我再親自與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