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青林的助理敲門進來，是個戴著細框眼鏡一臉機靈相的年輕小夥子，眼睛在鏡片後骨碌碌轉了一圈，恭恭敬敬問個好：“夫人好。”

也不等回話，就捧著文件送到季青林手邊：“季總，底下要簽字的。”

往電腦上瞟了一眼，奇怪老總在看什麽這麽神晾他半天。

兩腮不停抖著，五都扭曲起來，他強行憋住笑意，臉憋得通紅。

這位季總，在搜索自己老婆的名下資產，並且看著發呆。

他就瞄了一眼，麻麻的產業，恐怕和老總的家旗鼓相當。

季青林也是吃了一驚，從來沒想過這方麵，剛剛開玩笑地提了一句“富婆”，好奇搜來看看，怎麽也沒想到楊惠卿名下這麽多資產。

楊家殷實是確實，但也沒道理一個兒就富庶到這個地步。

季青林想起來，小時候大家鬧著爬楊惠卿窗臺的時候，總把比作長發公主，正巧屋旁有棵槐花樹，長得高高的，最的那分支斜到窗前。

那時候他在孩子堆裏長得是又高又壯的，他被推上去爬樹，胡鬧慣了天不怕地不怕，但窗戶裏是從沒見過的、聽說風一吹就化了的人，也有些退。

他坐在枝上大聲問地上的楊仝：“楊仝，你姐姐是人是鬼？不會吃人吧！”

底下的孩子哈哈大笑，鬧著跳著，他也跟著誇張大笑，心裏的膽怯才去了一點。

楊仝還穿著開，楊惠希整天拉著他過家家扮公主，他不知道什麽鬼神，隻知道自己大姐姐又好看又白，屋子裏都是香香的永遠看不見灰塵，擺放的東西都是流溢彩，他隻能遠遠地看著，張大了“哇”，“哇”聲都能拖得老長，來表示他的驚訝之。

楊仝聽大家這樣笑，急得跳腳，手做喇叭狀大喊：“才不是！大姐姐是公主！大姐姐說話可好聽了，不會吃人！”

季青林這一次壯著膽子，一直爬到枝頭，樹枝帶著晃，他出手去推窗戶，但窗戶卻關了，紋不。

下麵的小孩子們起哄：“季哥，看到了嗎？”

他手背立起來在窗戶上遮著，瞪大了眼睛仔細瞧，也沒看見人。卻看見一櫃子的娃娃，地上疊著一堆的書，書堆邊上是在賀家大哥哥那見過的最新款蘋果電腦，床頭放著垂著珍珠的琉璃燈，折出彩的晃到他的眼睛，同樣的件他在姥姥那看見過，有一次掉一顆珍珠被姥姥打了手。還有一個他也沒見過的白大機，放在床邊，連著許多線，有許多按鈕，紅的綠的，看起來就很高科技的樣子。

他拍拍手從樹幹上下來，被小孩子們圍著問：“看見人了嗎？”

“是和長發公主一樣有很長的頭發嗎？”

小季青林背著手，晃晃悠悠，學著爺爺說話的樣子先咳了一聲：“沒看見人，屋子裏很高科技很有錢，還有一櫃子的娃娃，比趙恩宇的小汽車都多！”

“很高科技”這是當時的小季青林能想出來的最厲害的形容詞。

趙恩宇氣得紅了眼，往窗戶上扔了一塊石頭：“我明天就買更多的小汽車！”

石頭當然沒扔上去，卻被小孩子圍著罵：“你怎麽能往長發公主的城堡扔石頭呢？”

自那以後，他對楊惠卿的印象就隻有“長發公主”“很高科技很有錢”。小孩子們兩次看不到人，也就漸漸忘了，等到楊惠卿出國，大家徹底忘了這個人。

季青林也沒想到，再見麵的時候，長發公主就要為他的妻子。

也沒想到，原來他的妻子從小有錢到大。

季青林抬頭看著用筆帽抵著下的楊惠卿，下上的被出一個可的窩。頭發確實很長很茂，散在兩邊直垂到腰間，似乎是嫌有些遮擋視線，把頭發攏到耳後，攏了一遍又一遍，那兩總是不聽話地掉下來。

嘟著，臉頰都鼓起來，可的像個真公主。拿著手裏的筆利索地把頭發盤起來。

楊惠卿頭也不抬：“你盯著我看什麽？”

季青林腳用力一蹬，子咕嚕咕嚕帶著椅子向後，他撐著頭遠遠看，想為什麽小時候沒有爬第三次窗臺。萬一第三次就看見了，他一定從那時起就把當公主捧著。

“你知不知道小時候我們都你長發公主。”

楊惠卿翻過一頁書，手不停地寫著。

“知道，趙恩宇爬我窗戶說過。”

“他說‘長發公主，我來看看你有多娃娃’。”

已經三月中，楊惠卿的翻譯才起了頭。或許是因為外界關注甚高，這次對自己的要求幾近嚴苛，經常地翻一頁改一天，怎麽也進不了最佳狀態。

心裏有些焦急，所以季青林提議來公司的時候很開心，一是出門機會確實難得，二是想著換個環境會不會狀態會有所改變。

《Future》出版社的中國辦事已經在聯係想看樣章，楊惠卿猶豫著還沒給。總覺得有些不對，可以修改得更好。

前幾天和季青林抱怨了幾句，季青林這個資本家不假思索的：“那把出版社和版權都買下來吧，想什麽時候寫完就什麽時候，沒人催你。”

楊惠卿握著筆唰唰的，狀態真的有比在家時候好一些。雖然紙譯速度會慢一些，但這種筆尖劃上紙張的聲音和寫字時候的阻尼令著迷，是外人不能會到的譯者與文字之間奇妙的流。

改完了一整章神清氣爽，了個懶腰才發現也麻了，什麽時候從沙發上下來變坐在地上的，自己都不知道。

又麻又痛又的覺從腳趾頭蔓延到天靈蓋，楊惠卿撇著要哭不哭地看向季青林，才發現這個人一臉肅殺之相，握著手機不知道在敲打寫什麽。

緩了半天才過了這難熬的勁兒，楊惠卿抱著坐著看季青林，盯他半天，他頭也不抬道：“等六點下班帶你去吃飯。”

他低氣明顯，對楊惠卿都有些答不理的。最近他時常緒起伏，像活回去了十六七歲，不開心就撒氣。

他不知道是因為最近不順心的事多，還是他在故意放大這些緒變化，希楊惠卿發現。

楊惠卿和他隨意搭了幾句話後就繼續翻書了，叉立在前，書過於厚了，兩隻手拿著都有些吃力，要平放在膝上空出一隻手才能翻頁，再雙手舉起，離眼睛半臂遠。姿勢完到可以作現在外麵提升氣質名媛養班的範本教材。但看著實在是累，脖子和後背連一條直線。

季青林愈發的煩躁，他五指胡地敲擊桌麵，嗒嗒咚咚嗒嗒，雜又擾人。

楊惠卿半轉過頭抬起眼，無辜的大眼睛一眨一眨，季青林鼻子，咽了下口水，無法解釋的自己稚行為。

“呃，我有些，現在就去吃飯吧？”

楊惠卿合上書，眼睛彎彎：“好啊。”

季青林像泄了氣的氣球，被溫溫了一下，發不出一點脾氣。

他漫不經心：“趙恩宇什麽時候爬你窗戶的？”

楊惠卿思索了一會，怎麽也想不起細節：“記不清了，應該是秋天，他用石子砸我窗戶，我打開窗有槐花香。”

覺得好笑，那段回憶對來說確實也是難得：“我當時嚇得不輕，記事起除了家人和醫生幾乎沒見過外人。你知道，他小時候又黑又胖的，我又膽小，突然被人砸窗戶，怎麽也不肯一個人睡覺。”

“後來爸爸去找了，聽說趙恩宇被他爸爸打了一頓，寫了張紙條給我道歉。”

季青林的手攥拳，骨節咯吱咯吱響，他抑著聲音，幾乎是吼出來截住的話：“別說了！”

楊惠卿呆在那裏，一張一張。

總是這樣，好像自己什麽事都沒做，自己卻因為或喜或怒，冷靜全失，方寸大。

其實在知道趙恩宇對有心思後，他出手狠了些，打了全盤。

這些年來趙恩宇這個不的兒子雖然草包，但頂著趙天澤的名各地撈項目，利潤大的項目，幾乎全被他趙家包圓了。也就是最近兩年，他才在環保類目上分得一杯羹。

本來是放長線，他等不及了，他等不及到趙天澤倒臺後再出手。

趙恩宇這些年違法紀的事犯下了太多，年初一個市委書記對他名下競標企業的建築資質提出些異議，希能提高標準。隻不過是擋了一檔，希他能高標準，誰又能真的讓他趙家流標，他就喪心病狂到把人家才上高二的兒綁去。

這麽多年來的利熏心，趙恩宇到底了什麽樣一個惡魔，他也不知道。會不會有一天膽大妄為到去威脅楊惠卿，他也不敢保證。

趙天澤擄去江阿姨三天三夜的事，他們誰又不是心知肚明的。

那時候趙天澤還沒有現在的地位，聶禎爸爸也還位高權重不比趙天澤差什麽。當初都敢做出這樣的事，就算趙天澤如今低調，搏了個“溫文爾雅”的名，但惡是藏在裏。

季青林不敢不早做準備，把一切可能提前扼殺。

就算，是以兩年來公司在環保上的努力全白費為代價。

聶禎在一個毫無預料的、霧蒙蒙的下午去遷墳，季青林都是中午才接到他的通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