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池子倒映著天空時看不出它有多深，掉進去後蘇曈發現自己踩不著池底，慌地揮舞著手，也不著池壁，浮浮沉沉幾次後，有人跳進泳池將高高托起。

媽媽跑過來抱住問有沒有事，蘇曈一邊咳嗽一邊搖頭。

等視線沒那麽模糊的時候，看見從泳池爬上岸的那人是巫時遷。

的襯在男人的膛上，蘇曈見他左右各跳了兩下，像是要抖出耳朵裏的多餘水分，接著他從姍姍來遲的酒店侍應手裏拿來泳池浴巾，攤開後抖了兩下，披到上。

他說，小妹妹，沒事啦，不用怕。

……

“……蘇曈。”

“蘇曈……我們到了。”

蘇曈睜開眼時，車子已經停穩在路邊，車音樂的音量十分微弱，冷氣也沒剛上車時那麽強了。

玻璃斜上方亮起一盞街燈，街燈旁是一株比它還高的大樹，枝葉均被染上了橙黃，夜風輕輕撥弄起了樹葉。有細蚊在昏黃暈飛舞衝撞，無規律的飛行路線在蘇曈瞳孔上劃著刀。

還沒從夢中完全清醒過來，而且好難得這次的夢境好完整，不知道和巫老師就在邊這事兒有沒有關係。

見孩兒醒來，巫時遷鬆了口氣。

要是沒能喚醒，他還得晃晃的肩膀、或的手臂。

他想盡量避免過多的肢接。

巫時遷又忍不住地提醒蘇曈：“你心也是夠大的，雖然我們認識，以前也算見過幾次麵，但你也不應該這麽掉以輕心。在年男人的車上睡得那麽，可是件非常危險的事。”

社會上這些案件層出不窮，給孩們帶來傷害的，十有八九都是人作案。

巫時遷覺得自己有“義務”給這小姑娘補補課，至於什麽時候、從哪裏冒出來的“責任心”，他沒多去想。

他一邊列舉著近期兩三個比較轟的社會新聞，一邊熄了車，解開安全帶。

囉哩八嗦地講了好一會兒，發現孩好似還沒睡醒，薄薄好似鈴蘭花瓣的眼皮半耷著。

巫時遷莫名不悅，長了手在蘇曈麵前打了兩個響指，惡聲惡氣道：“嘿，嘿，小妹妹，你有在聽叔叔說話嗎？”

蘇曈抬手擋在前方，打了個長長的哈欠，聲音含糊得好似頂上這團路燈燈：“我知道……但不知道為什麽，在你邊就有種很安心的覺……”

大排檔這個時候已經是一桌難求，鋪著好幾層一次塑料薄桌布的圓桌塞滿了店門口的小空地，一張張廉價的紅塑料凳子像飄在暗湖上的一盞盞蓮花燭火。

牆上攀爬著錯綜複雜的電線，盡頭是時不時跳閃一下的白燈管，單薄的白線把每個客人的頭頂打得極亮，筷子在菜肴上落下殘影。

海鮮魚缸旁圍滿了點菜的客人，蘇曈手裏拎著蛋糕盒跟在巫時遷後，聽著他用方言和一個滿大汗的中年男子談，可注意力總被開放式廚房裏大廚顛鍋時騰起至半空的爐火吸引了去。

“麻煩你啦阿叔，挪張桌子給我嘛。”巫時遷給男子遞了煙。

老板拎起搭在脖子上的巾了汗，接過香煙，喊住旁一個服務生小弟：“你去倉庫裏搬張小桌子出來，擺去後門那邊，帶這組客人過去。”

年輕男孩點了點頭，對巫時遷說：“跟我來。”

巫時遷替他翻譯：“蘇曈，你跟他先過去。對了，除了海瓜子，你還有什麽要吃的？”

“巫老師你安排就好。”

“好，那你先過去吧。”

看著孩離開的背影，巫時遷終於歎了口氣，回過，出打火機給老板點上煙。

“好久沒見你來了啊，今晚吃什麽？”老板叼著煙，拿起記菜單龍飛舞寫上桌號和人數。

“今晚的薄殼嗎？”巫時遷給自己點了一，沒看琳瑯滿目的魚缸和在牆上蒙了層油煙的菜譜。

“當然！這個時候的能不嗎？季節剛剛好，你真會挑時間。”

“行，那就要炒薄殼，焯鵝腸，嗯……再要小象和蝦。”

“小象蒸？蝦白灼？”老板寫得極快，基本上巫時遷還沒說完他就記好了。

“對，然後炒個青菜和素粿，油都不要下太多了，鵝腸的膏也去掉……再要個糕燒番薯芋。”

“好好好。生醃的今晚不吃啊？”

“我問問。”巫時遷按開微信，給蘇曈打了個電話。

“……對，生醃你能吃嗎？……好。”巫時遷掛了電話後，跟老板點點頭，“再加一隻醃蟹。”

老板記上後，巫時遷揚了揚手，往外走了幾步：“就這些，記得別太油了啊。”

“知啦！”

巫時遷站在街燈下把剩餘的煙完，他抬頭看那些撲著燈火的飛蟲，思緒難得的淩破碎。

一煙完後，他用力拍了拍自己刺刺的後腦勺。

想把剛剛在車裏聽到的那幾聲糯甜的“巫老師”，拍出腦袋。

巫時遷走到臨時添加的桌子前，見蘇曈跟服務生討了一盆熱水正涮著碗筷，那盒經曆了高速半日遊的蛋糕被擱在旁邊一張紅凳子上。

他用腳勾開塑料凳，坐下後接過蘇曈遞來的餐，瓷碗被燙得溫熱，他看了眼蘇曈漉漉滴著水的指尖，給遞了張紙巾。

“這蛋糕怎麽還在這兒？我以為你拿去丟了。”巫時遷把餐拆出來的塑料袋和塑料一團，丟進還裝著熱水的塑料臉盆裏。

“為什麽要丟啊？它還能吃呢。”蘇曈完手，學著巫時遷把紙團放進臉盆裏。

“油都化了，還能吃？”

“應該還行吧，我看它也不是全部都融化，還有大半截是好的，巫老師你等會兒拿回家時放冰箱冷藏，明天還能吃。”蘇曈撥開蛋糕盒上的紅緞帶檢查了一下，認真說道，“看著這蛋糕好吃的，別浪費啦。”

巫時遷見眼地盯著蛋糕看，勾了勾角，說：“那送你吧。”

蘇曈耳朵了：“真的嗎？”

“騙你幹嘛呢？你酒店有冰箱的吧，這兩天可以當點心，如果不想吃了就丟了。”巫時遷回頭喊了個服務員，問蘇曈喝不喝什麽飲料。

蘇曈問服務員：“有涼茶嗎？”

服務員點頭：“有，還有要別的嗎？”

巫時遷把塑料盆遞給服務員，想著自己開車，便答道：“我跟一樣吧。”

店裏太忙，服務員也沒多好的耐心，把飲料和醬油小碟一腦地全擱上桌，就忙著去招呼其他桌客人了。

蘇曈見服務員沒有給吸管，便了張紙巾，沿著易拉罐罐口的邊緣了一遍，好後遞給巫時遷：“巫老師，請喝茶。”

小孩兒畢恭畢敬的認真模樣惹得巫時遷笑了笑，他接過，垂眸問：“話說回來，為什麽你從一開始就我巫老師？”

蘇曈拭著另外一罐涼茶：“不是大家都這麽的嗎？”

“大家？”

“嗯，微博上的，大家都喊你巫老師嘛。”

“啪嚓”一聲，易拉罐開了口。

“哦？你還有關注我微博？”巫時遷順著問道。

蘇曈咕嚕咽下裏的涼茶，心跳快了一拍，眨眨眼，瞄了一眼對麵的男人，見他臉上沒有異，才點頭說道：“……是啊，我很喜歡你拍的照片。”

“所以你才加了我微信？”

“嗯，有一次聽到媽媽提起你微信朋友圈發的日常照片，我才知道媽媽和你認識，之後就記下了你的賬號……”

蘇曈低垂著眼眸，把之前想好的借口盡可能地表達得完整自然：“那時候我好奇你平時是什麽樣子的……不好意思啊，沒跟你提前打過招呼就加了你。”

牆上私裝的燈管離他們很近，把在空氣中浮浮沉沉的灰塵顆粒照得無所遁形。

孩的頭頂籠上一層白蒙蒙的，睫在下眼瞼投下微的影子，沾了水的抿了又鬆，鬆開時，那兩片像用新鮮草莓製的果凍晃了晃。

巫時遷雖然自己的生活過得糙，可他習慣了去觀察每個人的小作，再去分析對方此時的心理活。

他看得出小孩的張，瞧，要不是這涼茶是鐵罐，這會兒估計得被出幾個坑。

“沒事，別放在心上。”巫時遷結束了這個話題。

這時正好有服務員來上菜，蘇曈趁機往外一地泄著氣，腔裏被膨脹的氣球頂得實在不舒坦。

確實不擅長說謊，盡管說的有一部分是真實的。

那年夏天從厘島回來之後，從葉瑄的朋友圈裏看到不婚禮現場的照片——媽媽有點懶，很經常“”朋友們的照片拿來發朋友圈。

大部分的照片是新娘新郎請的婚禮跟拍攝影師拍的，長槍短炮的像自然致，漂亮固然漂亮，但也很千篇一律，像是新娘漂亮的婚紗擺和頭紗，都讓廣角鏡頭拉長得變形失真了。

後來媽媽又“”了一組照片，覺明顯和之前的截然不同。

這組照片是黑白的：新郎幫新娘掖起被海風吹的發、皮黝黑的當地樂手們拍鼓奏樂、不知聊到什麽話題笑得捧腹的賓客們……照片中並不是每個人都把表控製得最完，但卻是真實且活生生的瞬間，能讓人忍不住跟著咧起角笑。

明明隻有黑白灰三，卻比彩照片更綻放彩。

而且組圖裏麵居然還有一張“蘇曈”，雖然隻有的背影出現。

那時候尚未跌落泳池，被酒店角落長相奇怪的花朵吸引過去，那是喇叭花形狀的白曼陀羅，牆邊有明顯的“此植有毒”、“止”等英文標誌，但仍像到蠱一樣，手想去那擁有曼妙曲線的花瓣。

白蕾擺飄飄，麻花辮也在半空中出優弧度，那個瞬間原來讓人拍了下來。

而那個定格瞬間之後發生的事，不知道拍照的人有沒有瞧見？被匆匆跑過來的酒店侍應製止了……有些丟臉。

蘇曈一邊誇讚著這組照片拍得真好，一邊問媽媽攝影師是誰，最後得到了媽媽推送過來的微信名片。

當時給媽媽的借口是，也想看看攝影大師的朋友圈照片是什麽樣的。